夜里,刮了一夜的风,却是风逐云走。
早上醒来,晨曦掠过永福门的飞檐,浅浅的洒在长长的巷子里。几个妇人提着马桶出了小西门,去外面护城河边洗刷……
还好现在是冬季,若是夏天,护城河那边常常飘来一些臭味,老城墙的拆迁,护城河的填埋已经越来越迫在眉睫了。
永福门口,卖菜的小贩挑着菜蓝子沿着长街卖着油冬菜。
巷子里,老王头的茶档,茶的淡香夹着羊骨的鲜味儿,惹的巷子里一些猫狗在周围徘徊。
“去,一边吃去。”老王捞起煮过高汤的大骨远远的丢在墙角,几只猫狗哄的一下子围了上去,惊的早起的雀儿四下里散开。
平五正好从永福门外进来,一颗鸟屎正正好落在他身上八成新的呢子大衣上。
“呸,晦气。”平五一阵跺脚。
他昨天中午的时候被卞维文夹枪带棒的警告了一句,那心里便有些发怵,再加上下午事发,他便早早的躲了出去,就躲在荣兴商行的值班室里,一整夜就窝在值班室的长木条凳子上睡觉,咯的一身生疼。
如今倒好,一只扁毛畜生都来欺负他了,他这衣服是在旧货店里拿的,听说是一个破落的洋人卖的,可花他五个大洋呢,如今却弄污了。
钱六婶刚刚从屋里出来,正正好看到鸟屎落在平五的肩头,便开玩笑的说:“鸟屎落肩上是要倒霉的,快些把衣服脱下来叫人踩踩,踩去霉气。”
麻三妹跟在钱六婶的后头笑嘻嘻的说:“这好好的衣服叫人踩了那才叫晦气呢。”
平五看到麻三妹,眼神一亮,便接嘴说:“别人踩是秽气,三妹踩却不会,我脱了衣服,三妹就帮我踩踩吧,算是帮我的忙。”
“哟,谁要帮你这忙,这话说的邪里邪气的,该打嘴。”麻三妹没好气的说。
“要打嘴也得三妹来打。”平五继续说。
“平五要得啊,这时候还有心来调戏麻师傅呀,欠打是吧,正好我手痒着呢……”卞维武横里冲了过来,一个拳头正正的砸在平五的鼻梁上。
平五的鼻血立刻染了满脸都是。
平五气的火冒三丈,便颠着脚跟卞维武打做一团。
“呀……打架了……”钱六婶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卞维武,你干什么呀?发颠呀,隔壁邻居的,开个玩笑而已,你两个是好兄弟,可别撕破了脸。”麻三妹连忙来劝。说着,那眼光便又看向不远处,老王头的茶档那里。
卞维文就站在茶当前买面饼,一边灌好热水的铁皮热水瓶就放在他脚步,卞维文只是淡淡的看了这边一眼,竟毫不在理卞老二跟平五打架,一手端着面饼,一手提着热水瓶正要回后街。
“卞先生,卞老二打架你也不拦着呀,卞老二跟平五平日也是好兄弟,这架一打,好兄弟可没的做喽。”麻三妹踩着一双暗红色的皮鞋走到卞先生身边抱怨的说道。
虽说穿的还是大襟衣,但叫这皮鞋的跟一衬,显得特精神。
“哟,三妹可是舍得,这皮鞋得几块钱吧。”茶档的翠婶跟麻家的麻婶嘀咕。
“这女儿家,有两个钱,这时不打扮,难不成等到我们这样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打扮,那叫作妖喽。”麻婶维护着自家外甥女。
“那倒是的。”翠婶笑笑说。
“维武是大人了,他里有数的。”卞维文停下脚步,回头跟麻三妹笑笑说。
“那是我多嘴了,卞先生莫怪。”麻三妹看出卞先生竟是不管卞老二打架这事情,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这场架只怕是另有内情。
“不怪。”卞先生点头,一边老潢从圆门洞那里溜溜达达的过来。看到卞维文,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从他那皱皱巴的土布棉袄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卞维文:“维武昨天塞给我的,帮三妹买的,你给三妹。”
老潢故意的,麻三妹在面前,他不递给麻三妹,偏递给卞维文,让他给麻三妹。
卞维文叹口气接过,转手递给了麻三妹。
“呀,维武真是有心了,我前儿个就是提了一嘴,维武就给我买了,卞先生这些日子只怕也听作坊里的人说了吧,这默剧好笑死了,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个从工厂里出来,一个要进工厂,互相让来让去的,却反而撞作了堆……”麻三妹捂着嘴笑,看了一下手里的电影票又说:“是两张呀,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上两张,要不,卞先生一起去看吧,我请卞先生,平日在作坊里也多得卞先生照应,这年底了算是感谢卞先生,卞先生莫要拒绝了。”
卞维文笑笑,心里却叹气,真要说照顾,是东家大小姐才对,若没有东家大小姐的照应,三妹便是有那一手技术,想要做到作坊大师傅的位置也不容易的。
大小姐是惜才,也记恩,所以一路扶持着麻三妹走到今天的地位,只这些麻三妹却是看不到的。
“不了……”卞维文正要拒绝,别的不说,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麻三妹是寡妇人家,跟他一个单身男子在一起看电影,到时难免瓜田李下,容易招惹非议,于麻三妹的名声不好。
麻三妹这时却觑了觑老潢。
“去喽,去喽,我这也留了一张电影票呢,老潢我也是没见识过这洋玩意的,到时一起去。”老潢在一边挥挥手,一副帮着做了决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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