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群居动物, 数量多了会爆发矛盾, 数量少了则会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慌, 尽管裴然在周沧明眼中是可以和废物画等号的存在,但冯唐和他的离去无疑代表着这个小团体的分崩离析。
周沧明冷眼看着裴然收拾行李, 视线又转向一旁的曲砚,眼神变的愈发凶狠起来, 曲砚见状,唇角动了动, 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没有笑,他慢慢后退一步, 将瘦弱的身形靠在裴然身侧,低头不言语的样子有些可怜——
他似乎十分乐衷于玩这种游戏。
裴然堪堪收拾完东西, 刚把包背上肩, 见状一顿, 然后伸手把曲砚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挡住了那摄人的目光,心道周沧明这小四眼儿眼睛不大,瞪人倒是一流。
“如果这里待不下去了,可以往南走,那里说不定会有幸存者基地。”
裴然说这话的时候, 看的是芝芝,语罢也不管旁人反应如何,拉着曲砚离开了这个暗无天日的仓库。
当接触到外间的天光时, 裴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红日已经退去了,铅灰色的天空暗沉阴郁,像暴雨来临前的征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就挂在上面,散发着灼热刺目的光芒,无声炙烤着大地。
这样的天色不大好看,看久了甚至让人感觉有些烦躁,但相比前段日子铺天盖地的腥红,已经好了太多。
真操/蛋。
裴然想,丧尸八成已经进化完毕了。
离了阴暗的角落,曲砚的伪装似乎正在寸寸脱离,他抬起头,目光一寸寸巡视着面前的景象,苍白的指尖将额前过长的刘海缓缓向后捋,让那双纯黑的眼睛露得分明,声音沙哑慵懒的问道:“我们怎么走。”
裴然缺心缺肺,并没有发现曲砚有什么变化,他见附近没有丧尸,拉着曲砚往附近的一个空楼走去,解释道:“这边有一辆车,油还挺满的。”
如他所言,空楼后面静静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哪怕落了一层黯淡的灰,也难以遮掩末世前不菲的身价。
曲砚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油是满的?”
裴然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摸出钥匙,笑的得意洋洋:“因为这是我的车!”
末世爆发的时候,他和冯唐开的就是这辆,不过他们躲在仓库里面之后,车就一直放在这儿吃灰,再也没用过,裴然一直把钥匙藏在背包隔层里,很容易就找到了。
他没有直接上车,而是率先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十分绅士的对曲砚道:“请。”
裴然愿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谁也挑不出错,曲砚上车时,他还十分贴心的将手遮在了他头顶,见他坐定了,这才绕到一旁发动车子。
曲砚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动,偏头静靠椅背,眼神隔空描摹着裴然的侧脸:“我们多久才能到南方基地?”
裴然将车驶上公路:“不清楚,顺利的话几天,不顺利那就不好说了。”
相比他的毫无章程,曲砚则有规划的多,仿佛心中早就有了筹谋:“去上次的加油站,里面还有物资。”
他们的食物撑不了几天,甚至连一套干净的衣物都没了,尽管裴然对那个地方还有些心理阴影,但不得不说,这是目前获取物资的最好地方。
“行,反正顺路。”
行驶的途中,裴然不知想起什么,叫出了系统:“你真的没有空间吗?”
系统:【亲爱的宿主,系统君只负责监督宿主贯彻自立自强四字方针,其它问题尚不在服务范围内呢,某些技能需要自动触发】
裴然:“我想要空间。”
系统:【亲爱的宿主,此问题……】
裴然:“我想要空间。”
系统:【亲爱的宿……】
裴然:“我想要空间。”
系统:【亲……】
裴然:“我想要空间。”
他如此不厌其烦的来了一百个回合,系统终于烦了。
【杀丧尸去杀丧尸去!敲碎它的脑壳子!掀起它的天灵盖儿!自己用手抠出他脑浆里的晶核!一晶核兑换一平米空间,十晶核起换!】
系统大概被烦的不轻,音量都比往常高了许多,说完就哼的一声匿了下去,再也没出声。
“……”
裴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并不怎么高兴,他连丧尸都不敢杀,更何况去捣碎人的脑壳,在文明社会,这种事除了变态杀人狂根本不会有人去做好吗?!!
但坏就坏在现在是末世,想要空间,就必须用晶核换,就连异能,也必须用晶核修炼,根本没办法避免。
他心里着急纠结,不自觉开的极快,原本将近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了一半,途中遇到一些丧尸,裴然也没想着正面对上,直接加速甩掉了。
车子静静停在加油站前,朝里面看去,能发现两只丧尸在来回走动,其中一个上次抓伤了裴然,另一个穿着校服,染着红发。
都是老熟人。
裴然还没试过异能,原本只打算远远的试一试,可那两只丧尸进化后比想象中要厉害许多,闻到人气,立刻嘶吼着转过身,朝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裴然降下车窗,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聚起雷电异能飞速打了过去,打算见势不好就直接开溜,谁曾想唰唰两道闪电打过去,只听刺啦一阵乱响,丧尸直接被电成了焦炭。
裴然:“……”
不愧是攻击力最强的雷系,见识了。
他做完这一切,下意识看向曲砚,却发现曲砚也在看着自己,黑发白肤,面目乖顺,不由得伸手,轻轻落在他的发顶上。
裴然的手有些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
曲砚见状微微眯眼,在他掌心蹭了蹭,像一只懒洋洋的猫,有些享受这样的亲密动作,然而下一秒,裴然就收回了手,催促道:“快快快,下车搬物资,等会儿有别的丧尸追来就完蛋了。”
异能相当耗费体力,再多一个丧尸,他这个战五渣肯定打不赢。
“……”
眼见着裴然火急火燎的跑下车,曲砚微微偏头,回想着刚才他释放异能的波动,用精神力一点点复刻着,下一秒,一道闪电就在他掌心内悄无声息的浮现了出来。
只是体积有些小,看起来威力并没有裴然的大。
曲砚合拢五指,低笑,打开车门下车,跟上裴然的步伐。
货架上已经空的差不多了,只剩仓库,裴然大概数了数,有不少存货,算上水和食物大概有几十箱,但他们的车容量不大,能搬走四分之一都勉强。
还是需要空间。
现在物资奇缺,错过这里,谁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能补充的地方。
裴然看向曲砚,征询意见:“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边住一晚上?”
他想攒够十个晶核,然后兑换空间,多储备一点物资。
曲砚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点头道:“可以。”
裴然越来越觉得这个队友十分给力,不拖后腿,也不多话,一边把生活用品和食物往后备箱搬,一边低声解释道:“丧尸脑子里有一种叫晶核的东西,等以后你激发了异能,这个东西可以用来修炼。”
其实自己也可以修炼,只是没有晶核辅助来的快。
裴然说着,从后备箱抽出一把小臂那么长的尖刀,朝着刚才被电成焦炭的两个丧尸走去,其中一个已经烂得只剩骷髅,电击后只剩黑漆漆的一片,不怎么可怖,三两下就轻易掏出了晶核。
但另一个,穿着校服的红发少年,裴然曾经和他打过架,算是认识的,他一手用袖子捂着口鼻,一手用刀尖剥开外边焦黑的皮肉——
然后某种花花绿绿的液体就顺着缺了半边脸的头淌了出来。
裴然动作一僵,觉得辣眼睛,他不至于失态到吐出来,但也没办法再继续下手,而是倏的转身,走到几步开外的距离,扶着树默默平复胃中翻腾作呕的感觉。
“咔嚓——”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某种轻微的骨骼碎裂响声,裴然以为有丧尸来袭,下意识回头,谁曾想发现曲砚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左手拿着刚才的那把刀,有些许腥红浑浊的正顺着刀尖滴滴答答落下来,右手捏着一团纸巾,里面躺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晶核,衬着他没什么情绪的脸,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正常人应该被他吓的屁滚尿流了。
“给。”
曲砚仿佛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有多骇人,他将晶核递到裴然面前,笑睨着他的眼睛,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同时刀尖在空中缓慢的划了一个圈……
“你挖出来的吗?”
裴然从小到大除了泡妞这件事,智商从来没真正在线过,他从曲砚手里接过晶核,心里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挺开心,就好像自己发愁了许久的一件难事,忽然有人替你办了一样。
曲砚笑着点头,刀尖仍在空气中,划着圈。
裴然把晶核揣进裤兜:“现在有两个了,攒够十个我们就离开,走,先去车上待着。”
他眉开眼笑,本就好看的脸清俊更甚,心中默默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忽悠曲砚继续帮自己挖晶核,并十分殷勤的搭着他的肩,一起挤进了后座。
“饿不饿,来来来,吃东西。”
裴然从物资箱翻出一袋日期尚近的红枣糕,然后撕开包装塞给曲砚,又开了一盒牛奶给他:“多喝点,长个子。”
他极细致,连吸管都帮忙插好了,像一个长辈,在照顾自家孩子。
曲砚望着他,没动:“你不吃?”
裴然道:“你吃你的,我生活作息颠倒,饿的时间跟正常人不一样。”
曲砚闻言,也就没再问了,自己吃自己的,红枣糕吃完了,牛奶却一口没动。
裴然见状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不喜欢喝牛奶吗,那喝水吧。”
不是不喜欢喝,只是想起以前上学有人把墨水灌进牛奶盒,强迫性往自己嘴里灌,就胃口全无。
曲砚接过矿泉水,他的手很瘦,很白,将蓝色的瓶盖一点点拧开,露出一截好看的腕骨,指尖骨感且修长。
裴然不是手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入了神,他见曲砚喝完水,没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腕子,是和预想中无差别的瘦弱纤细,指腹忍不住,在上面来回摩挲。
这个动作带了那么些调情的意味,曲砚微顿,抬头就见裴然一直盯着自己,那双温润的眼睛此刻像仲夏的夜空,深邃静谧,看久了能把人吸进去。
曲砚不退反进,他将矿泉水随手扔到一旁,然后倾身,缓缓靠近裴然,不着痕迹打量着他,声音带着一种难辨真伪的单纯无知:“为什么要拉我的手?”
裴然闻言,像是找到主场般,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小屁孩,上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吧?”
曲砚歪头,轻声问他:“然后呢?”
这个少年,周身气质太过阴郁莫测,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像毒药般见血封喉,裴然没看出这些,他只是莫名的想靠近曲砚,做着饮鸩止渴的事而不自知。
裴然睨着他的整张脸,一半清隽一半可怖,如此矛盾却又诡异的融合在一起:“有人追过你吗?”
曲砚道:“没有。”
裴然闻言,心情颇好的笑眯了眼:“那我追你好不好?”
这句话他从上初中开始就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喝水吃饭般习以为常,对裴然来说,些许微薄的喜欢就足以支撑他去大张旗鼓的追一个人,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不知道,有些人追到手了,这辈子就甩不掉了。
相比裴然的大方坦白,曲砚依旧情绪莫测:“为什么要追我?”
他们很少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只是反复询问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裴然道:“我喜欢你呗,喜欢你就想追你。”
曲砚闻言不说话了,又或者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他黑沉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星火般微弱,反问裴然:“你喜欢我?”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裴然笑眯眯点头,他是挺喜欢曲砚的。
说来感慨,他上一次这样心动,还是十几天前呢,音乐学院的校花人美声又甜,可惜还没来得及追上手,就穿越到末世了。
曲砚不知道裴然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一定把他踢下去喂丧尸。
曲砚现在心里,只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充斥着胸腔肺腑,甚至有些发胀,有些新奇,有些迷茫,低声犹豫问他:“……那你想怎么追我?”
“哪儿有人问这个的。”
裴然觉得曲砚有些傻,傻的让人想欺负,他乐不可支,妥妥花心公子做派,抓住曲砚的手微微用力,对方就跌进了自己怀里,气息交融着,分不出你我。
这个怀抱对曲砚来说,永远有催眠的魔力,加上刚才那一番话,他靠着裴然的肩膀,心脏怦怦直跳,安逸和紧张交糅掺杂,灵魂也跟着一分为二,颤栗不休。
裴然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抱着曲砚,只感觉真是瘦,瘦到硌人,他扣住曲砚的右手,在对方历遍疾苦的掌心来回摩挲,然后递到唇边,在上面老旧斑驳的伤痕处落下一吻。
裴然眼睛带着笑,有些暗藏的风流:“你不是问我想怎么追你吗,我以后不让别人欺负你了好不好。”
那么认真的语气,带着调笑轻哄的意味,哪怕明知道是假话,也让人难以硬下心肠。
曲砚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怀里轻蹭,闭着眼慵懒迷醉,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像一条无形的蛇,缓缓盘踞收拢,裴然却莫名想起自家吸猛了猫薄荷的傻猫,也是这样醺醺然,神魂颠倒。
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这大概破了裴公子的情史记录。
“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裴然开始慢条斯理的享用着自己的猎物,却发现曲砚两条手臂没一块好地方,不禁低下头,温热的唇在累累伤痕上轻掠过,激起一阵轻微的麻痒。
“你猜?”
曲砚眼尾染上一缕薄红,他轻轻喘息着,牵住裴然的手,一点一点朝自己衣襟里探去,触手所及,皆是细细密密的伤痕,笑着低声道,
“这是烟烫的,这是圆规扎的,这是刀割的,这是藤条抽的……”
很多都是陈年旧伤,曲砚却一道道,都记得清清楚楚,裴然手有些僵,一时怔住了:“谁虐/待你?”
他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教养,把那些牵扯祖宗十八代的脏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不重要了。”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
曲砚穿着裴然的衬衫,他笑着解开扣子,露出瘦弱的锁骨,将那些可怖的痕迹展于人前,然后蛇一样痴缠在裴然身上,眼神病态,不似常人。
裴然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他低着头,轻轻抚过那些伤痕,浅薄的喜欢里又多了丝心疼:“疼不疼?”
卧槽他妈的,这要是让他知道谁做的,叫二百来号兄弟一人砍一刀,砍的那个sb哭爹喊娘。
曲砚将身体贴紧他,伸手扣住裴然的后颈,然后低声道:“亲这里,你亲亲就不疼了。”
在这种事上,裴然有绝对的掌控权,他反扣住曲砚的手,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然后依言俯身,去亲吻那些伤痕,舌尖轻轻舔舐着,温软湿热。
曲砚喘息着,眼神迷离,他指尖死死攥住裴然的肩膀,声音沙哑的道:“过来亲我……快点……亲我……”
裴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曲砚可能有猫病。
见他不动,曲砚眼神一沉,忽然仰起身子,在他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
裴然:痛痛痛!
他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有些委屈,曲砚却依旧没松开他的耳垂,声音黏腻冰凉:“嫌我丑吗?”
他依旧记得,裴然上次明里暗里的骂自己丑。
裴然不明白之前乖巧无害的曲砚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凶狠,急声道:“疼疼疼!没嫌你丑,赶紧松开松开!”
曲砚松开他红肿的耳垂,垂眼,哑声道:“亲我。”
裴然觉得曲砚八成有些自卑,毕竟自己这么温柔帅气风度翩翩,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靠过去,亲了亲曲砚。
先是唇,然后是他已经结痂的侧脸,裴然并不觉得丑陋,蜻蜓点水般一一吻遍。
曲砚不自觉软成了一摊水,他紧抱着裴然,投桃报李般,轻轻舔舐着刚才被自己咬伤的耳垂,温柔细致,带着令人窒息的缠绵。
裴然勾着曲砚亲了一通,直亲的舌根发麻,呼吸紊乱,他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也不训斥,只低声细语的温柔道:“下次不能随便咬人。”
曲砚一双眼蒙了水汽,带着情/欲,他搂紧裴然,靠在他怀里,沉浸在刚才新奇的体验中难以自拔,闻言眼皮都懒得掀,慵懒的应了一声:“嗯……”
声音沙哑撩人,百转千回,让裴然不禁浑身一紧。
裴然愈发觉得,他和曲砚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以后一个杀丧尸,一个挖晶核,配合起来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