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荒唐了。
六年前,她是被司徒琴逼得分手,现在却是三个和夫家毫不相关的外人要来逼她离开,而且,她们居然要改写他们的个人档案。
当然,她们位高权重的,想要改她的档案,真的是太容易了——只不过是在民政系统中一笔抹掉就可以,甚至可以直接抹掉她的这个人。
这就是当权者的本事,一句话,就能改掉别人的档案。
可是,她们要抹掉的是别人的人生。
她们凭什么这么做?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位高权众,为什么要为难她一个小人物。而且还亲自办这件事。就算她们想干坏事,也该暗戳戳地来。
可她们竟是大张旗鼓的。
为什么?
是在用她们的权利威压陆家,震慑陆隽辰吗?
“霍部长,我和陆隽辰结婚,碍着您什么事了吗?”
没有暴跳如雷,她无比冷静地询问起来,心头是愤怒的,可面对这些当权者,把愤怒表现出来,只会让她们看笑话。
“陆家现在需要外援,他和你在一起,帮不了他们陆家。我们霍家想要用他,他就得拿出诚意来……
“说得再明白一点,意思就是:陆家和霍家需要联姻,你和他的婚姻自然是不能成立的。所以,你得离开,去过你的简单小日子,我们彼此都可以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结果……你好,他好,大家好。”
霍瑛没有规避回答,而是把很清楚地把自己的意图摆了出来。
一个字,一个字,她说得清楚而平和,并没有半丝愧疚。
呵,这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提这么过份的要求?
而且身姿还这么地高傲。
就好像她提的要求,是对她的一种特殊关照。
“联姻?和骆千千?”
霍家没有合适联姻的女子,除了骆千千。
总统生的是儿子,霍华兰生的也是儿子,霍华婷倒是有一个女儿,不过只有十三岁。
“是。在你没出现之前,陆朝阳娶我们家千千,早就已经是我和陆家长辈说好的事。你和陆朝阳的婚事,只是一场意外。当不得真。
“既然是意外,就得纠正过来。只要你离开这里,到另一片天空过你想过的日子,你的生活还是能活得特别舒坦的……
“小姑娘,今天请你过来,只是想请你换个活法。仅此而已。”
这种专制的话,亏她说得出来。
太自私了。
以前,她以为霍瑛应该是一个有着大格局、大智慧的时代老人,她是无数国人的精神信仰。因为她领导了一代又一代国人奋发图强,结果,她竟是这样一种人。
为了个人私利,而以权逼人。
她的形象,这一刻,在她内心彻底崩了。
“霍部长,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离开了,陆朝阳就会乖乖听话娶骆千千了吗?”
时卿反过去询问了一句。
陆朝阳是怎样的性格,难道她不了解吗?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想要拆了他的婚事。这种做法,实在是不明智。
“会的。”
霍瑛说得无比笃定,且眉目间充满了自信:
“他的家族需要他,而他也一定希望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好的,希望他的儿子和女儿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他的脾气是很倔。但他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霍华婷的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她的自信来源于这两点上:
一,陆家现在麻烦缠身,需要有人搭把手。普通富豪已经帮不了陆家,唯有霍家,还可以帮陆家渡过难关。
二,她们这是想拿她和孩子们作为人质,想要威胁陆隽辰,逼他放手。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利益权衡之下,一定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案。
但她们并不知道六年前,她曾以另一个身份,和陆朝阳有过一段不可磨灭的人生经历……这份感情,又岂是想放下又能放下的?
霍瑛不知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小姑娘,你要明白一件事:时间长了,再深的感情都会淡下,重要的是,你和他认识时间不长。
“我想,陆朝阳对你负责,只是缘于六年前,你们在西非有过一些渊源。之后就没再有过交集,再见就是一个多月前。短暂的相识,与你们的生活只是惊鸿掠影……这样的婚姻关系是不牢靠的。
“再有,你和陆朝阳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的生活习惯不同,门第也相差太远。有句话说,结婚要门当户对,老古人说的话还是有依据的。只有生活水准相同的同一类人,才能更好的理解彼此。
“你们不合适。你呀,好好挑一个和你匹配的男人,比如搞临床的,或是搞医学科研的,才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像陆朝阳这种心思高深的孩子,他只会图你一时新鲜,时间一久,你的短板一出来,就没得救了。到时,只怕你连孩子都会输个精光……”
一番话,说得逻辑清楚,且是字字语重心长,就像家中慈善的长辈在规劝钻牛角尖的晚辈,指导他们怎么规划人生。
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拆人姻缘,她倒好,坏事好人都想做。
时卿不生气,只是笑,气笑的:“所以,您觉得骆千千更合适陆朝阳。”
“那是自然。千千可是我和柔嘉亲手调教出来的。”
那该死的优越感,还真是太高高在上了。
“那您觉得您拆散了我和陆隽辰,让骆千千嫁给他,骆千千能得到幸福吗?即便我和陆隽辰情份还不够深,但这段日子,我与他却是相见恨晚,在西非时,我们已经认定对方……”
霍瑛淡淡一笑,一摆手,露出一脸的不以为:“真是孩子话,这世上哪有什么认定不认定,男女谈恋爱时的甜言蜜语怎么能当真。爱情是最容易淡去的。共同的利益才能让彼此更相扶相持团结在一起。”
年轻时的霍瑛曾是个恋爱脑。现在,她的眼底竟全是利益。在权利层待久了,心都变得冷血了吗?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们需要你照着这上面的内容,写下一份书信给他,断了他的念头……你面前的资料,第四页,需要你照着抄上一遍……”
霍瑛忽又补充了一句。
闻言,时卿翻开了那份资料,第一份资料是关于案档转移申请,她在国内所有的经历清零,会换一种身份,在国外生活。时卿以死亡销户。
第二份是她在国外的新身份,只要签了名字,她就不再是“时卿”,而会化身成为:“宁初”。
很快,她翻到了第四页,但见上面扬扬洒洒写着这么一段文字:
【陆朝阳,我走了,和你结婚这么一段日子,我天天过得胆颤心惊:你妈妈被绑架,我儿子被人贩卖至西非,枪林弹雨,令我心生恐惧,导弹袭击,更是害我险些丧命……】
【本以为回国后,日子可以归于平静,结果陆氏频繁遭到曝料,如今的陆氏岌岌可危,朝不保夕。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想两个孩子平安健康,所以,思来想去,我想离开这个国家,去过属于我的平静生活。就像以前那样。安安稳稳地搞我的研究。】
【请不要再找我。我们好聚好散……
“不管我曾对你说过什么,忘了吧,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你的世界,太惊心动魄,恕我无福消受,再见了,不管你是恨也好,怨也好,我们总归是不合适的……】
这封信的用词,倒是非常切合她的生活经历,以及心路历程。
足见写之前,人家是有深入研究过她的脾性,以及思想境界的。
可是,如果她真这么写了,陆隽辰信才怪。
她们对于她和陆隽辰的感情,有种认知上的错误。
大约是因为从结婚到现在,她和陆隽辰只相处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漫长的一生来说,这一个多月,太过短暂了。
霍瑛自身嫁的是自小一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后来,第一任丈夫过世后,她交往过几任,都没结婚,全都无疾而终。
而霍华婷年轻时嫁过几任丈夫,最近这一任,是五年前结的。
霍华兰的婚姻状态比较简单,但在结婚前,也曾几度与其他男子订婚,几经悔婚,才嫁了现在这个丈夫。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她和陆隽辰当不得数。
只要帮陆隽辰解决了现在这段婚姻后,他自会很快进入另一段婚姻。只要是她负了他。哪怕哪天他的事被人揭发了,责任也在于她。而男人更是善忘旧情的。
再加上他们陆家的男人,除了陆展涛,男女关系都很乱的。不管是陆展荣,还是陆展飞,或是陆俏,都有复杂的婚姻关系,或是混乱的私生活。
没错,婚姻在某些过来人眼里,不是神圣的,而是一场成人之间的游戏而已。
因此,她们才会如此随意地想要左右别人的婚姻。
时卿看完,抬头眼神幽幽地笑了一笑道:“写得不错,不过,霍部长,您这样强势地左右我和陆隽辰的命运,真的合适吗?”
这是一个讲法的时代,如此专制的做法,实在是世所罕见。即身为霍家人,理应以身作则,做国民的表率。结果,光鲜的背后,是普通市民看不到的独裁。
都说,只要坐到权位上,很少有人能做到不被权利所侵蚀的,这位老人,已经在这位置上待的太久,看来已经把主宰他人命运,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是可悲,国民皆被她骗了。
这几十年,她受着国人敬爱,其实呢,竟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时卿内心很失望很望,但她不想承受这样的摆布。哪怕对方“权倾朝野”。
“时小姐,要是你不接受这样的安排,那么,之前帮你安排身份的季沧海,会因为公器私用而下台,甚至有可能有牢狱之灾。如果你这是想要的结果,可以的……但愿到时,你不会后悔才好。想想吧,那么好一个官,因为你而毁了余生,那是人民的损失,你真忍得下心吗?”
这是霍华婷温温地警告。
时卿的面色顿时发白。
她的身份,一直是季叔帮忙安排的,他现在好不容易爬到圣京市市长的位置上,还有一腔宏图志向想要实现,可不能因为她而毁了政治生命。
这个人,真的是太能抓其软肋了。
“快写吧!别把我们的耐心磨光了。”
霍华婷变得不耐烦了,沉声催促起来——这个小姑娘比想像中要难对付。
时卿深吸一口气,真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我答应,但是,洛洛和仔仔必须留在我身边。”
“没问题。陆家未来的继承人,我们家千千可以再生。”
霍瑛开口答应了。说的话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时卿没再废话,按照她们要求的,把那封信给写一下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她相信,就算陆隽辰看到了这样的信,也不会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的。
霍华兰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微一笑:“今天已经不早了,你可以带上你的孩子们,跟着朱副部长到指定的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会有人送你们离开圣京的。”
时卿没有再搭理,转身调头走出来,身上有一种无力感漫上来。
洛洛和仔仔就跑了上来。
“妈咪。”
“妈咪。”
俩孩子发现妈咪的面色差极了。
“走,睡觉去了。”
她柔下脸线,不想他们担忧。
眼下,她得想一个法子逃出去。
可问题是:圣京是霍家的天下,谁有那本事,敢收留她,又有谁和霍家对着干?
唉!
六年前,她本以为自己得罪一个司徒琴已经够头疼,结果,比起这位霍部长,人家什么都不是。
这一刻,她突然想啊,陆隽辰之前说过的,要替雪姨的冤死,讨一个公道,既要让陆家给个说法,更要将凶手绳这于法。
如果那凶手真是霍家人,会是谁?
霍瑛?
霍华兰?
霍华婷?
或是霍柔嘉?
今日,在她领教了霍家人的专横独裁之后,她变得很担心:陆隽辰真的办得到吗?不管是哪个霍家人在作恶,只要有霍瑛在,谁能动得了她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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