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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邢予羡在一旁打趣道:“纪琛,你怎么带坏妹妹呀?”

纪汀也很奇怪——以往他从来不会主动鼓励她喝酒,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她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这玩意儿。

也!太!特!么!

难!喝!了!吧!

怪不得!

纪汀抬头,不出意外在纪琛眼中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呸呸呸,讨厌死了!

方泽宇一把揽住纪琛的肩,对纪汀咧嘴笑:“妹妹,等着泽宇哥帮你把你哥欺负回去啊!”

他们这边闹着,没有注意到一直沉默的袁恩熙拉了拉温砚的衣角,小声说:“能跟我出去一下吗?”

两人迎着微凉的寒气,走到室外一处无人的地方。

“什么事?”

袁恩熙紧紧凝视着男人:“我们都已经毕业了,有些话我想要对你说。”

温砚眼睫动了动,脸上仍旧带着浅笑。

他的语气温和,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恩熙,别说出口。”

袁恩熙心里一跳,目光有些躲闪——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

温砚礼貌颔首:“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袁恩熙突然开口:“可是我不甘心!”

温砚的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他的面色在冷色调的渲染下无比疏淡,纤长的睫毛垂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身后传来女孩嗫嚅的声音。

还是把话摊到了面上来说,温砚眼中迅速划过一丝不耐。

袁恩熙抿着唇:“我……只要一个答案……”

“没有。”男人转过身,表情平静。

袁恩熙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他没有喜欢的人?她还以为……

心中涌动起微弱的喜悦,袁恩熙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斑驳的光影涌动,她似乎看到温砚笑了一下,淡淡的,不太真切。

袁恩熙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同样的两个字:“没有。”

所有的柔和湮灭成泡沫,男人毫不眷恋地迈步离开。

纪汀是在喝了好几杯鸡尾酒后才发现阿砚哥哥不见的,发微信问了他,说是不太舒服就先回房了。

虽不知这是不是托词,但她还是打算上楼去瞧瞧。

和哥哥他们打了个招呼后,纪汀敲响了温砚的房门。

“阿琛?”

男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头发上湿漉漉的,还滴着水,似乎是刚刚洗完澡。

看到门口脸颊微红的小姑娘,温砚愣了愣,下意识拢了拢衣领。

他低头打量她:“你喝醉了?”

“没有啊。”纪汀倚在门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我思路非常清晰呢,记得动能守恒定理,车比雪夫不等式,以及蒸馏的具体操作,我……我还会背圆周率呢!”

小姑娘摇头晃脑的:“3.1415926535897932384626……”

温砚轻笑了一声——还说没醉。

“就你一个人?阿琛呢?”

纪汀小声道:“他们还在下面。”

温砚微弯下腰,语气温和:“那,汀汀找哥哥有事吗?”

“你不是不舒服吗?我来看看你。”

纪汀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走进房间,在落地窗前的软凳上坐下,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对于她这样反客为主的姿态,温砚不由得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走过去,在她身上搭了一条薄毯,解释道:“哥哥没有不舒服,只是不太喜欢过于吵闹的场合。”

“这样啊。”纪汀窝在柔软的织物中,舒服地蜷了蜷身子,软软道,“哥哥,你要是不困的话,可以陪我聊聊天吗?我现在还不想去睡觉。”

虽然已经晚上十点,外面还是天光大亮。

他们刚到的时候这里一直都是极昼,最近几天才开始微微有暮色降落的迹象。

“好。”温砚去浴室里换了件正常的家居服,在她身边坐下,含笑问,“小醉鬼,想聊什么呀?”

“我不是小醉鬼。”纪汀睁开眼,认真重申道,“我很清醒。”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顺着她道:“好,你很清醒。”

纪汀这才满意,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凝视着落地窗外的雪景。

外面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暖融融的,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她有些出神,半晌才开口道:“阿砚哥哥,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温砚的目光也被带向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他微微笑起来,不答反问:“汀汀觉得呢?”

“我不知道。”纪汀诚实地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勾了勾唇:“你的路还长,不着急,慢慢来。”

“其实大学四年挺快的,然后读研、毕业,找个体面的工作,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她低声道,“但我不想那样……”

温砚的眸光动了动,偏头看向她。

“体面高薪的工作难道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我想做更有意义的事情。”纪汀的目光与他对上,抿着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也想。”

温砚没说话,片刻后温和地笑了笑:“你对我的了解倒是比我以为的还要深。”

纪汀默默地凝视着他,轻声道:“阿砚哥哥,你其实一直不喜欢做那些事吧?你不开心,我能感觉得到。”

温砚的睫毛颤了颤。

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抿了一口,重新抬眸望向窗外。

很久之后,纪汀耳畔才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是啊。”

“愿意跟我讲讲原因吗?”她仰着头望向他映着莹雪微光的英俊侧脸,“我会认真倾听的。”

温砚垂眸。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

若是搁在以前,他是断不会放在心上的,顶多当成小孩儿的一句戏言。

更何况,把脆弱的一面示人,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至少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今天,不知是这雪中世界太过纯白无暇,还是她的眼神太过干净清澈,温砚第一次有了想要吐露心声的欲望。

“汀汀,你知不知道,其实哥哥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我?”小姑娘的眼神有着不解。

“对。”他的唇边有一丝很淡的弧度,“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关心你。”

“哥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关心。”温砚的喉结上下滑了滑,目光茫远起来,“自我记事起,父母的关系就不太和睦。他们总是很忙,没有时间陪我,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

“他们的目光很少落在我身上,所以哥哥就想啊,要成为像他们一样优秀的人,让他们好好地看看我。”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要求如此严格,一刻都不让自己停歇。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九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出国工作,他搬去深圳和外公、舅舅同住,直到初中毕业才回到惠州独居。

温砚的表哥顽劣,是学校里的不良少年,但是当他的成绩稍微有点起色的时候,舅舅和舅妈都会喜出望外,带他去海洋公园玩一整天。

那时候,温砚就站在半掩的门扉后面,看着那一家三口面带笑容地回来,一边脱鞋一边讲着白天发生的趣事。

那一幕成了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好不解,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

明明这些事对于自己来说是轻而易举,为什么,那两个人却不肯分半点目光给他?

他也想在考满分的时候得到一朵小红花,想在春天和父母到公园里去放风筝,想在普通宁静的夜晚和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但这从来就只是一个梦。

他甚至连一句“晚安”都未曾听到过。

家里的茶几上总是留着一沓一沓的红色人民币,像纸巾一样任人抽取。

递钱竟成了联结情感的唯一纽带,何其荒谬。

温砚几乎没有在原生家庭中得到过任何温情,所以当他接触到纪家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

这样的亲情在他眼里太过美好,他想碰触却不敢,只能把自己当作一个匆匆停留的看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静谧的场景我还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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