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凌迟,便是在活人身上割肉,必须割足三千刀才能让人死掉。
那一天,菜市口张明德的惨叫从高亢的尖叫到无力的哀吟,经验老道的刽子手换了七个才行完刑,那时候张明德身上已被割得露出数节白骨,血流满地。而比血腥气更重的是酸腐味,阿哥和官员们看吐的不在少数,满地除了血迹便是各种呕吐的秽物,甚至还有吓尿的。
没吐的也是脸色苍白,最后几乎所有的文官都是被搀着离场的,当官用的是脑子,哪怕手上沾了人命无数,那也是用阴谋阳谋堆砌出来的,便是腥风血雨,他们也从不曾直面过这般惨状,哪里能受得住。
武将们稍微好些,毕竟在战场上什么样的惨状都见识过了,只是这凌迟之刑还是太过残忍,他们怕是好几天吃不下饭。
九阿哥也吐了一回,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吐得最惨的皇子是三阿哥,文人嘛,半辈子都跟字打交道,突然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经不住吓也算正常。
八阿哥没吐,但脸却比谁都白。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平整的指甲生生嵌进了肉里。
他明白,这是皇阿玛给自己的警告,他在警告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凭什么?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生母身份低微怎么了,都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凭什么不能争上一争?看着张明德的惨样,他更坚定了自己要往上爬的决心,总有一天是他将别人踩在脚下,而不是这般被敲打污辱。
观刑的后遗症是巨大的,朝堂上连着两天,官员都气息奄奄,不是吓的就是饿的。
没办法,刽子手一片片剐下的薄如蝉翼的肉片和张明德的惨叫盘绕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哪还有胃口吃饭啊。
婉宁拿盐和糖兑了生理盐水端到床头:“爷,吃不下饭水总得喝点水吧,瞧你,嘴唇都起皮了。”
九阿哥喝着又咸又甜的水很不适应:“你这什么水啊,难喝死了。”
“别挑了,里头搁了盐和糖,对你身体有好处。”
“你还不如给爷吊片参呢。”
“也成,但是爷,您真不能这般下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都饿了六顿了。”两天下来,九阿哥就喝了点米汤,是个铁人都受不了啊。
九阿哥苦了脸:“你当爷不想吃呢,爷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不是吃不下嘛,皇阿玛也太狠了。”
婉宁很纳闷:“十弟送您回来的时候不还夸你稳得住嘛,怎么到了家反倒熊成这样了?”
“爷是后怕啊。”他握住婉宁的手:“你跟十弟不让爷掺和是对的,这要是站错对,下一个被凌迟的没准就轮到爷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那破事儿咱坚决不沾,只求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九阿哥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你放心,这事儿爷一定听你的。”
他哪知道,现在掷地有声的承诺最终还是败给了兄弟情。
九阿哥身体虚得厉害,第三天便请假在家休息,懒得去上朝了。也就是这天,康熙在早朝上宣布:八阿哥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听闻张明德之狂言竟不奏闻,其心可诛。还甩出了他勾结党羽陷害前太子胤礽的证据,革去了他贝勒之衔,锁拿至宗人府定罪。
十四一下朝就疯狂地往义亲王府跑来,不顾九阿哥还缠绵病榻,拿了床边的衣服就往他身上套,不管不顾地将他裹成了一个粽子:“九哥,出事儿了,你快跟我来。”
十四不着调,但力气却是极大,九阿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推开:“十四弟,你疯了吗?”
“九哥,你倒是快点啊,八哥被皇阿玛关到宗人府去了,咱快去给他求求情。”
九阿哥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用十四催也加快了穿衣的动作:“怎么回事?”
“皇阿玛说八哥陷害太子,窥觑储位来的。九哥,八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特别讲义气,他哪里会是那种人嘛。咱们可得去得快点,然后八哥跟十三似的直接被圈了可怎么好?”
单纯的十四从来都觉得八阿哥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窥觑储位呢?想当初,八哥可还支持大哥呢。
九阿哥顿住了,看向十四的眼神无比复杂,但最终他还是被拖去了乾清宫,倒不是十四力气大,而是他也觉得自己该为八阿哥做点什么。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被关了啊,宗人府的监狱可比十三的夹道缝可怕多了。
婉宁紧赶慢赶才在门口拉住九阿哥,结果还没来得及叮嘱一两句,隔壁的八福晋便哭着倒在了九阿哥面前:“表哥,您可得救救我家爷啊......”
哭声哀婉,伤心欲绝。
婉宁一肚子叮咛就这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