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凄凉,安慰道:“念桃,振作点。其实你想一想,就算你死也不一定就痛快。”
念桃看看忠林,想到忠守,沉默了,忠林也沉默了。良久,她说:“主子,我如果死了,岳家一定会厚葬我,就算再不痛快,想一想他们要花那么多钱我就痛快了。”
忠林想了想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口无遮拦都不会有事了。”
这番谈话让这个原本应该有些悲哀有些温情的夜晚变得有些尴尬,不多久就不欢而散了,吱大仙想,毕竟是有人死了,虽说在她看来生死着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也知道,对于人类来说,生与死就是一辈子里最大的事,故而这般萧条寥落倒也应景。
忠守的死对阿枝来说最大的启示就是得知了富察婉雅的狠毒,倘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或许会觉得恨,也可能会觉得怕,可是她是阿枝,是一个以飞升为宏愿的鼠妖,所以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度化富察婉雅,消除她心中的戾气,使她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人。
次日一早,阿枝便到了芳华院。
富察婉雅看到阿枝的时候不觉面露惊讶:“你来干什么?”
吱大仙沉吟片刻,单刀直入:“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谈谈人生。”
富察婉雅冷哼一声转身而去:“无聊。”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我看你这样,怕是八苦俱全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生老病死世人皆绕不过,即便是神仙也有萌生与大限,病痛与衰老,神仙之所以不觉得生老病死痛苦,并不是因为没有生老病死,而是看淡了生老病死,看淡了,便也没那么苦了。”
“而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则是凡人绕不来的苦,因为凡人有欲望,欲望越重苦就越深……”
“我听说你如今已然超脱凡尘当姑子去了,还以为是奴才们胡说,原来竟然是真的。”富察婉雅冷笑,“既然如此何必要留在岳家,索性到庙里去不是更加清静?”
“我不去自有我的缘故,与你何干?”
“既然与我无关,你又何必在这里同我磨牙。”
“你以为我爱跟你磨牙?”吱大仙不高兴了,“还不是看你不走正道,愈陷愈深?”
富察婉雅白她一眼:“好笑。你算什么东西,这样跟我说话?”
“我听说你杀人了。”
“一派胡言!”富察婉雅厉色道。
“没有吗?”
“当然没有!你这样诬陷我是什么居心!”
吱大仙挠挠耳朵,嘟囔道:“难不成忠林听的不对?”
“忠林?什么时候奴才议论主子竟成了惯例了?阿枝妹妹若管不了自己的奴才,姐姐可以帮你,俗话说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妹妹你也该学着点。”
“杀……”吱大仙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
“做姐姐的好心提醒你,奴才嘴碎是大忌,万万不可纵容,妹妹手下的那个忠林,他兄弟忠守刚被我罚了一顿,他却依旧不长记性,这样的人用不得。”
“你不是说你没杀人吗,这回儿又说你罚过忠守,忠守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你?”
富察婉雅愣了愣,才笑道:“敢情是为了他来。”
“你怎么这样不当回事?那可是一条人命!你或许不知道,那忠守已经死了!”
富察婉雅也愣了愣:“死了吗?”
“是,死了!就因为你罚他!那可是一条人命呢!”
“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大惊小怪。”
吱大仙愤慨道:“奴才不是人命么?你说奴才不可多言多语,我也听说那个忠守嘴碎,你罚他自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狠毒?你可知拔舌是地狱里阎王爷处罚已经死去的凡人的刑法?且这人必须是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谎话连篇铸成大错,才能够用这样的刑法?忠守只是抱怨几句,你一个凡人,凭什么拔掉他的舌头?”
“与你而言,他自然只是抱怨几句,只怕你心里头还得意有人帮你说话吧?”富察婉雅阴森森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伎俩也想瞒过我?”
“我瞒你什么?我同你说的是忠守,你这么恶毒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你敢咒我!”
“不是,不是。”吱大仙见她如此动怒忙解释道,“不是咒你,是提醒你,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真以为我傻?我从小就注定是岳华清的正妻,是岳家下一任当家主母,直到你出现,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的华清把你娶进来。而后你欲擒故纵,引得他千里迢迢跑到岭南去给你抓什么萤火虫,搞的人人都晓得他对你痴迷,从而令大家揣测我不得宠。你倒好,衬着华清出远门的功夫又去太夫人哪里讨好,准你与我平起平坐。而今见我治家有方,又在这里挑唆,假仁假义的废话说了一堆,还不是盯上我正妻的位子。”
吱大仙挠挠耳朵,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引得她这样恼怒,从而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只得说道:“我听不懂你这些话,我只是想劝你,不要再做像对忠守那般恶毒的事了。”
说完见她只是恶狠狠瞪着自己也不说话,便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
吱大仙叹息,想来是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或许这日不适合度化,所以才这么费劲。
“唉!”吱大仙叹口气,“这个富察婉雅悟性太差,改日再来吧。”
吱大仙只当自己是度化未果,却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这番很不成功的度化,给他人招致了灭顶之灾。
阿枝一向觉得自己仙骨清奇,修炼有道,早已经看淡了生死,摆脱了人生八苦,直到这一次事件的发生才让她深刻的体会到,生死有时并不仅仅是生死,所谓的死苦也不仅仅是人对于死亡的畏惧,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又回忆起之前自己对富察婉雅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自己幼稚可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