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弟你究竟是赞同,还是否定我的道义呢?”
龙雨轩突然发问道。
君无殇没有犹豫,瞬间脱口道:“我欣赏,但是不赞同。”
听到了君无殇的答案,龙雨轩眸光一暗,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失望,他语气一转,变得寡淡道:“原来不是志同道合之士啊。”
说完,龙雨轩又接着问道:“既然你也说,青莲者,正也,为何反倒是中庸悬立?难道师弟心中,也是信淤泥的吗?”
这番话,有些沉重了,而且龙雨轩的语调,明显变得低重了起来,再不复刚才的欣喜迫切。
此话,听起来,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逼问。
君无殇此刻,虽然依旧看不出龙雨轩的内心感情,但有一点,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那便是龙雨轩,有些愠怒了。
至少,不再高兴。
可是君无殇没有多少紧张,因为从说出这番话开始,他就有了这种准备,毕竟龙雨轩平日再温文尔雅,温婉如玉,他本质上,也还是个修士,也还是个修仙者。身为金丹修士的他,寻常时后,谁人不是笑脸相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就算是心中不悦,也会暂时压制住,面子上毕恭毕敬。
像自己这般,直接出言不逊,怕是少之又少。
不过,既然做了决定,君无殇的心中也没有什么好踟蹰的,他假意装作没有听出龙雨轩的愠怒,轻笑一声,朗声道:“大师兄言重了,师弟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德高圣人,却也在心里有着一份坚持,一份执着。青莲什么的,虽是不敢愧当,却也没有要沉沦腐朽,同流合污的打算。”
“那你是何意?”
“青莲太高,我力所难及,淤泥太浊,我不愿介入。”
君无殇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很明显不能让龙雨轩满意,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敢问师弟,你是何物?”
龙雨轩已经有些不耐了,语气渐渐转沉,没有了之前那种温和感。
甚至细细一听,这句话中,仿佛还带着一抹讥嘲。
可君无殇却浑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是鲽鱼,不属青莲,不属淤泥。”
“鲽鱼?”
龙雨轩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君无殇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来,照他原本所想,君无殇这番左右逢源的话,只是为了表现自己,让他觉得对方与众不同罢了。
所以,才会故弄玄虚。
可没料到,对方居然真的说出了一个回答,而且,是那么的出人意外。
“为何?”
龙雨轩想了想,觉得实在是没有头绪,只能出言问道。
“鲽鱼,又称比目鱼。”君无殇说着做了一个打滚地手势,笑道:“适合在淤泥中打滚。”
龙雨轩听后怔了数秒,过了好半晌,方才缓过劲来,看着君无殇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君无殇,目光中的锋利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抹赞许,和几分好奇。
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居然可以说出这么深刻的道理,而且由简入深,由俗入理,只用一些简单的事物比较,就隐隐中勾勒出了一个大道理。
龙雨轩重新打量了君无殇一番,就像是刚认识一样,神情态度再次缓和了起来。
“好比喻,实在是好比喻,师弟果然是妙语连珠,见微知著,心思之奇异,不若常人。”
“大师兄谬赞了。”君无殇摇摇头,道:“我只是能清楚的看见自己,不好高,也不骛远,仅此罢了。”
“师弟太谦虚了,需知知人者智,知己者明,纵观整个御灵宗,能有师弟这种心境,这种认知的人,着实不多。”龙雨轩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的称赞,聪明如他,自然能想透君无殇话中的意思,所以才更感觉,此子异于常人。
“人贵自知,这四个字,谁都知晓,但真正能通透者,能有几人?”
“师弟的见解,实在是让为兄佩服,受益良多。”
面对龙雨轩的称赞,君无殇没有太过于欣喜,他只是淡然一笑,却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道:“所以大师兄,灵界青莲难做,你……”
“师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但是为兄既然修仙,那么也势必有着自己的坚持,师弟不必再劝。”龙雨轩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君无殇的话,轻声道。
对于君无殇的话,他其实内心,又何尝不知道?何尝不明白?
只是要他改旗易帜,重换道义,却是千难万难。
“这……”君无殇没有想到,龙雨轩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一时间,也有些心急,张口直言道:“大师兄,你明明知道,青莲古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为何还要如此坚持?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其实就是对抗灵界大势,逆势而为吗?”
“你想要做青莲,行古风,自然没错,自然高洁,甚至你的做法,就是正确无误的。可你不要忘了,现在的灵界,是什么在当道,是什么在占据大势,在整个大势面前,即便你的道义是对的,又有什么用呢?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常言道,律法都不能责众,由此足可见趋势大潮的威力,你一个人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君无殇说完,气都不喘一口,继续道:“在世俗界,金银之所以成为货币,流通天下,汇通四海,所依靠的是什么?是它贵重?还是它值钱?都不是!在世俗界中,金银之所以被世人所承认,所喜爱,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么的贵重,有多么的值钱,而是因为世之众人,芸芸众生都愿意用它,都愿意收藏它,所以它才值钱,它才贵重。”
“换言之,若是世之众生,都不承认它,都不认同它,那所谓之金银,就如若顽石,如若粪便,和路边的泥巴,没有任何区别。”
“金银之所以值钱,之所以贵重,都是世人授予,大势所赐啊!”
“如此道理,难道大师兄,你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