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下人,侍书是柳启智买的下人,但是人家怕是过得比他们舒服多了,皮细肉嫩的,说话细声细气的,看看,刚才柳启智怎么说的,侍书砍柴大材小用了!
家里住的人越多,她这个最没话语权的人越辛苦,他们才不会管她是不是身怀六甲。
又不是个个都像董公子那般,不肯麻烦到别人,自己的随从就把他们几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甚至一早一晚还帮她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柳启智这边盼着董子纯早些回去,肖七这边却恨不得董子纯不要到他们家来打扰他们。
柳煦关起门来到厨房去给硝酸甘油加辅料制作成小药丸的时候,肖七听着三个小孩的嬉闹声,幽幽叹了口气。
“肖兄,为何叹息?”
“眉儿和小苗早该启蒙念书,只可惜我这眼睛,竟无法教他们。让他们整日虚度光阴……”
“肖兄别太难过,肖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他虽在这石子村没呆多久,但天天来找肖七和柳煦,自然知道柳煦给肖七艾灸的事,见不得肖七叹气,他自告奋勇,“不如,小生教他们?”
“如此似乎太麻烦董公子了?”肖七面色淡淡,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不麻烦不麻烦。”董子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小生没教人念过书,怕做不好。”
“董公子知书达理,学富五车,仅仅教他们启蒙,那确实是有些浪费。”
“不浪费不浪费。我这就试试教他们。”
“如此便麻烦董公子了。”肖七微微颔首,“小石榴虽小,但哥哥姐姐都在学,他也没玩伴,不若董公子一起教。”
“啊,哦,好。”
于是,明明是想和柳煦学修仙的清秀体弱少年便莫名其妙成为了三个孩子的启蒙老师。
更让他惊异的是眉儿和小石榴并不是真的完全没启蒙,他们竟然识得好些字,并且会写,倒是小苗是张完全空白的白纸。
而且他们认识的那些字,据他们的讲述,还有一个一个简短而有趣的故事,这让董子纯略略有些惊喜:“这些是谁教你们的?”
这些简短有趣的小故事和他启蒙时生硬地学字完全不一样,或许是仙界的启蒙方法?
其实答案就在他嘴边呼之欲出。
果然,眉儿和小石榴对视一眼,略有些犹豫后便说:“姐姐教的。”
姐姐说了,晃晃的事不能告诉别人,不能暴露!
笔墨纸砚柳煦家有,只是毛笔只有一支,他给三个孩子写了几个字,教了他们正确的握笔方式后便让他们轮流练习,而他则准备回隔壁去再取些纸和毛笔。
这一回去,原本在盼着他到了吃晚饭时间才能回来的柳启智眼睛便亮了。
原本只是回来拿些文具的董子纯,便被柳启智拉着说了半晌话,最后还是不太会拒绝人的董子纯极不好意思地说:“小生拿了纸笔要去教眉儿三人学写字,柳举人,有空再聊。”
柳启智是存着交好而不是交恶的心态,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董子纯走后,柳美云走出来,冷哼一声:“不过是县令公子,竟敢给我三哥脸色看。三哥,不用理他,以后你的官职定然比他爹大。”
柳启智看着这从小被爹娘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只会惹事的妹妹,难免头疼:“你看不起他?”
“他爹都几十岁了,才不过是个偏僻地方的小县令,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他?”柳美云反问,然后又谄媚地傻笑,“三哥,他们都没有你厉害,你才十八岁已经中举了,明年春闱考上状元,我可就是状元郎的妹妹了!”
“呵……”哪怕柳启智对这妹妹的智商没抱什么希望,听到这话也不禁发笑,“状元?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全封国多少个州?每个州多少学子,中举的几何你可知?就不说这些州府,就说京城那些皇亲贵胄家的子弟,人家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什么样的,我接受的教育又是什么样的,你有比较过吗?人家爹可能就是状元郎出身,我爹呢?”
柳启智声音不大,但异常凌厉,柳美云被吓得有些呆愣住,她三哥虽然从小到大就一副小老头儿的严肃模样,但却没有这样凶过。
这还没完,柳启智深吸一口气继续。
“还有,你对董县令了解多少?我告诉你,我十八岁中举,是不错,但我付出了什么,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你又知道董县令几岁中举吗?十五!你看不起县令这个官职,你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凭什么看不起他?董县令十六岁便通过了春闱,成了贡士,虽然名次不高,但你现在也十六,你懂什么?连女子最重要的名节你都无法保全,你凭什么瞧不起别人?”
柳美云已经吓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了,而且柳启智说的话和她娘给她讲的有很大的不同啊!
董县令十六岁便成了贡士,现在不过也是个县令?那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有什么意思?
还有,女子的名节真的很重要吗?
她不是反正都要跟三哥去京城的,在这石子村里丢了点脸有什么关系?
“三哥,哇——”柳美云一张嘴竟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自然把柳石氏等人引了过来。
“咋了咋了?”柳石氏心疼地把小女儿搂在怀里,跟哄小孩似的,“美云不哭不哭。启智,你妹妹还小,你有话好好跟她说,别凶她。”
柳从军一脸懵地看看柳美云又看看柳启智,王月香看着柳启智铁青的脸,眼珠微动,垂下了眼眸。
柳启智看着哭得像个小孩的柳美云,看着心疼得哄她的柳石氏,一种无力感猛然朝他袭来。
别人的家庭会成为他们的助力,他的家庭呢?
只会给他拖后腿!
“娘,你们现在这样,我若考上了贡士,真不敢把你们接到身边。”柳启智冷冷地说。
“啊?为什么?”柳石氏一听一直盼着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小儿子这么说,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