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媛的事,是不是……”温月明停下脚步,紧盯着温赴,紧绷着嗓子,哑声问道。
温赴抬眸看她的狼狈的样子,微微叹气:“天冷,小心病了。”
温月明眼眶一红:“我说过后宫的……”
“妹妹。”
屋檐下的温爱眼皮子一跳,连忙上前,脱下自己的披风把人紧紧包裹住,也顺势打断她的话:“陛下久不见你,怕会疑心。”
温月明沉默,目光落在温赴身上,最后又看向右侧门上站着的陆停,缓缓闭上眼,愤而甩袖离去。
高高的阁楼上,温月明坐在窗前梳妆,冷眼看着管家带着陆停自小路离开。
“殿下后背都是血。”花色惊讶,眉心蹙起,“要不要给殿下送件披风遮遮。”
陆停背后本就重伤难愈,现在却翻山越岭,入水遇风,不知何时,背后血淋淋的一片。
温月明收回视线,冷漠说道:“不必,疼死算了。”
随着管家脚步而走的陆停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右上方看去。
他脸色发白,迎着日光,任由微弱的光落在脸上,如刀刻的眉眼便越发显得深邃,便也越发显得虚弱。
少年本就该带着一丝易碎的脆弱。
温月明居高临下看着,当着他的面直接合上窗子。
“娘娘。”花色错愕。
“给他送条披风,人别死我家门口。”矮凳上的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殿下。”管家对此事视若无睹,“该走了,赶在陛下御驾回銮前回去。”
陆停这才收回视线,跟在他身后来到小路入口。
“此路就能走回营帐。”管家目送他离开,这才悄无声息的走了回去。
陆停停下脚步,侧首看着一处阴影。
“仆……”那阴影跪伏在地上,“应族旧人,叩拜小主人。”
作者有话说:
煮茶,乱编的
黄杨那个也是
陆停,我劝你少说话qaq
第十九章
民间生子素有七活八死的说法, 意思就是若是早产,七个月的孩子反而比八个月更容易存活。
玉修媛偏偏赶在第八个月。
血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营地,后宫已有三年不曾诞下喜讯, 便连陆途都对这个孩子颇为看重。
“围猎自来就不能半途而废,有违祖制,不如让妾身先行回宫, 主持大局。”温月明沉声说道。
陆途靠在隐囊上,紧紧掐着太阳穴的位置, 神色阴郁。
“玉修媛如今还需照顾,妾身也不相信德妃是这样的人。”温月明伸手为他揉着胀痛的额头, 轻声细语说道。
“你相信德妃?”陆途睁眼,颇为吃惊地问道。
“说句诛心的话, 德妃若是真的陷害玉修媛,当初在宫内不是有更好的机会,何必挑这个时机下手。”
温月明话音一顿,认真说道:“德妃就算再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陛下, 为安王考虑的。”
陆停定定地看着她,随后温柔地笑了起来。
“月儿心善, 人人都道德妃心思毒辣,你之前被她如此针对, 甚至还想要你性命,你却还信她。”
行帐内三足瑞金兽香炉上飘出袅袅白烟, 帝王的声音含含糊糊,好似不过是一句欣慰的低喃。
温月明并未说话, 手指轻轻地揉着陆途太阳穴的位置。
“明日早上, 明阳侯府的谢苕也要启程回长安, 有他看着,护送你回长安,朕也心安。”陆途轻声说道。
“早就听闻谢世子和玉修媛一母同胞,想来也是心急如焚。”
温月明蹙眉说着:“只是听说谢世子如今在千牛卫中历练,怎能擅离职守。”
“世家子弟,总是相互扶持的。”陆途沉默片刻后,笑说着,“此事已经过了朕的案头,朕也批准了,玉修媛此刻在宫内想来也需要家人陪伴。”
“三郎仁慈。”
“对了,太医令李兴说太子也该回去修养,你看是否合适与你一同入长安。”
温月明面露惊讶之色:“不是说殿下还未苏醒吗?且重伤未愈,如何能长途奔波。”
“今早说是醒了,还出去了一趟。”陆途余光落在她身上,淡淡说道,“有人说还去了温家的别院。”
“这妾身不知,妾身早上于兄长在凤鸣山上玩,竟然错过这么多的消息。”温月明羞愧说道,“之前还未谢过殿下救命之恩,现在想来真是失礼又失责。”
陆途半阖着眼,闻言勾了勾唇角:“那孽畜当不得你这般在意,之前不是送了一只人参吗,不必再理会。”
温月明抿唇笑了起来,带出几分笑意。
“这么多人看着,随意打发,怕是对三郎声誉有碍,那人参是听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送过去的,现在醒了,若是没有表示,怕是会让他人议论,伤了陛下威名。”
陆途反手握着她的手腕,细细摩挲着,叹息道:“这么多人,还是小月儿最是贴心。”
“你那日送了朕那个匕首,朕视若珍宝,片刻也舍不得离。”他轻声说道。
“你说巧不巧,昨日当真在西边那处,发现了可疑的人,被邢三当场拿下后,咬舌自尽。”
温月明惊讶地睁大眼睛,慌张说道:“三郎可有受惊。”
“都亏了爱妃的提醒,卫郦棠临走前特意加强了防卫。”
温月明松了一口气:“那是老天庇护。”
陆途抬眸看她。
温月明毫无疑问长得出色,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不论是冷淡还是欢颜,那双眸子都会发光,更何况她此刻全心全意地看着你,那满满的倒影能让你感觉到她的爱意。
“爱妃,一年后你若是诞下皇子,朕就废了那个孽畜,封我们的孩子为太子。”他把玩着温月明的手指,满怀笑意地说着。
温月明沉默片刻,随后淡然开口。
“富贵压身稚儿并非好事,能有幸伴陛下左右也是月明之幸,皇权富贵与他人是生死良药,与妾身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真?”
陆途抬眸,一直懒洋洋的双眸在此刻平白多了几丝锐利。
“当真。”
温月明和他平静对视着,微笑应下。
陆途伸手把人紧紧揽在怀中,笑得格外畅快。
“人人都觊觎着朕的那点权利,只有爱妃一心只有朕,罢了,爱妃的礼物朕替你送了。”
温月明微微笑着,纤长的睫羽缓缓阖住眸光。
第二日天还未亮,温月明便被花色推醒,迷迷瞪瞪地穿上干练的骑射服,出了行帐被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陆途亲自送她上马车,温柔缱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此番爱妃受累了。”
温月明垂眸,微微笑道:“管理内宫本就是妾身之责,哪来的受累。”
天气肃清,繁霜霏霏,冬日的清晨总是格外的萧瑟舒寒,密密麻麻地人站在无垠的空地上,在火把的照耀下鸦雀无声。
一场围猎,波折横生,是不祥之兆。
可惜无人敢说。
“回城远遥,这一路上定要照顾好爱妃。”
陆途对着谢苕严肃嘱咐道:“若是再生波澜,朕就要唯你们是问。”
谢苕认真应下。
“爱妃受惊之事,说起也是因为太子没有东宫六率的缘故,这才两人孤身犯险,朕昨夜深思熟虑,打算拨五百人给太子。”
几句来玩后,陆途直接丢下一个巨雷。
“太子几次三番遇险,身边无一人护卫,做事有些不像话。”陆途转着手中的扳指,冷淡说道,“计划如此,但不必声张,朕还有打算。”
谢家人面面相觑,还是谢侯爷回神,先一步拱手说道:“陛下说的是。”
“那此番可要派人随行?”卫国公多问了一句。
谢家人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温卿觉得呢?”陆途扭头去问一直沉默不语的人。
温赴行礼,淡然说道:“去也可以,不去也可,已有谢世子保驾护航,去与不去意义不大。”
“是这个理,不急着点人,让他们过几日上路,在后面跟着吧。”陆途露出真切笑意,一锤定音。
众人皆称英明。
可惜这点近乎错愕的消息并没有顺着寒冷的北风传出去,只暂时在这几人心中掀起波涛巨浪。
东宫拥有六率,对谢家而言并非好事。
温月明垂眸听着,冷不丁自蓬松狐毛总不经意抬头,便看到角落里被人搀扶着的陆停。
他形单影只地靠在车辕上,脸色发青,比着昨日看还要差。
世人皆趋炎附势,踩低捧高,太子殿下悄无声息地来,冷冷清清地走,瞧着只觉得可怜。
可惜,可怜人自己不觉得。
那双深褐色的眼,在微弱的日光下好似悄然出鞘的剑锋,病弱之下是暗藏的锐利。
温月明冷冷和他对视着,最后收回视线,入了马车。
华贵精致的白栀子花车门斩断了陆停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