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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

霍尚书看了站得笔直的乔岳一眼,定定心思对吴德道:你在供词上说是锦衣卫把题透给你的,可有证据?今日陛下在此,你要把前因后果都说个明白!

他心里还是想把此事扯向锦衣卫,若是能靠此案一举铲平锦衣卫,他在文官中的声誉定然鼎盛。

的确是锦衣卫把题目给小人的,早在上个月,小人已经到了京城,住在一家会馆里,阴差阳错认识了一个男子,他说他说他认识手里有考题的大人物,若我能乖乖配合,不但能高中,还答应给小人黄金百两小人当时身无分文,一时糊涂就

哦?霍尚书愈听眉头皱得愈紧,有些意外:别人都是花钱买考题,到了你这里,却是别人花钱求你作弊,看来是旁人对你有所求了?

黎霄心里一惊,双眸紧紧盯住吴德。

此时,有来自大理寺的陪审开口道:看来此事的确是锦衣卫主动所为!不过此人说的话也不可全信,自古至今,都是考生买考题,怎会有人主动贴钱给考题?简直可笑至极!不过锦衣卫透露考题交换银两,简直是把科举当儿戏!

一边说还一边气势汹汹的盯着乔岳,在他心里,此案极为简单,也和太子等等没啥关系。乔岳身为锦衣卫,对科举当然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手上有了考题,肯定想要透露题目换银子,至于这考生,为了自己的清白,自然把脏水往锦衣卫身上泼,不会说是自己主动买考题。

霍尚书听陪审如此说,立刻不悦的皱皱眉头,他意味深长道:先不必急着下结论,以往官员透题,所求的无非是财,可这次的案子,却是透题者主动示好,且愿意赠送黄金百两,可见图谋之事绝不仅仅是财。

气氛登时有些凝重,所求是财,倒还好说,但若是真如同此人所说,又是所为图何事呢?

他所求的确不是财。乔岳目光扫过霍尚书,淡然道:若是求财,考题定然广为传送,可眼下经过调查,只有一个考生手里握有题目。

若透题之人是为了财,怎会舍得只给一人呢?

霍尚书皱皱眉,愈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还有,透题之人的确答应科举后给吴德一笔钱。乔岳看向怔在原地的陪审:这并不是可笑之事,想必尚书大人心里也清楚,您派人搜查吴德所住的会馆时,发现了宝钞票据。

霍尚书一怔,他是在会馆翻出了票据,三百两黄金,有日期和署名,日期恰在科举之后。

想到此,他不仅有些佩服乔岳,他和自家儿子的年岁差不多,却临乱不惊,甚至已经不急不缓的提前查清了自己手握的证据。

霍尚书打起精神,警惕应对。

乔岳道:可见是有人主动寻到吴德,并承诺他事成之后,凭这票帖可去领取黄金。若真的是我透题,那这张票据便是我拟的,请问霍尚书,我为何会花金子拜托旁人把自己置于危难之中呢?

黄金三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是谁一掷千金,那人又打算让一个举人做什么事?

黎霄听罢这番话,不由冷汗涔涔,用眼角扫过皇帝,看到他一脸平静,方定了定神色。

乔岳巧舌如簧又怎样?总之这一切都是乔岳的猜想,并无证据直接指向自己。

更重要的是,圣上早就对乔家忌惮,就算他真的能证明清白,陛下想借此时机出手,也是他乔岳无法阻拦的。

霍尚书一时六神无主,狐疑地看向吴德:那票据又是谁给你的?

吴德吞吞吐吐,半晌没有吐露出名字。

黎霄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道:霍尚书,此人已经招供,连状子也写了,他既然已经指认,那张票据和本案又有何关系?

霍尚书皱眉道:黎总旗,此人是你抓获的,当时他是正在翻看作弊的夹带,还是?

黎霄面色不善道:自然是翻夹带,尚书不问案犯却来问黎某,是信不过我么?

霍尚书总算理清了几分思路,口干舌燥道:非也,只是我看那张夹带上只有考试题目,并无答案。既然卷子已发,他又何故去看题目?难不成是故意等待被抓么?

有票据,没答案,这不像是为了名次作弊,反而像是有人拜托他做出作弊的样子。

一番话说得黎霄面色变了变,几乎哑口无言。

乔岳适时的提醒道:尚书所言极是,科举的夹带向来长篇大论,恨不能把自己知晓的都尽数写上,吴德所带却只有题目,没有答案,这未免也太蹊跷属下猜想,会不会是时间紧急,来不及预备答案呢?

霍尚书皱皱眉,但大庭广众之下,乔岳的疑虑很有道理,他也不好不闻不问,只好传守卷官员前来问询。

题目是陛下亲手所写,在考试前一天交予你,从那时开始,到考生领卷之前,可有异样?

这人仔细回想,似乎欲言又止。

你放心说,有陛下在,难道你还怕没人为你做主么?

是那人边回忆边道:那时即将开考,臣正在整理卷宗,却突然闯进来一名锦衣卫,说是要查看卷子份数,臣一时不慎,就让他拿过去数了数卷宗。

霍尚书皱眉道:锦衣卫?

他以目示意乔岳:可是他?

守卷官忙道:不是乔千户,臣和千户负责科举事宜,在好几日前已经熟识,那次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锦衣卫,臣当时还以为是乔千户手下的人,所以

事情一步步向自己的预设走,乔岳摆摆手,示意庞瑛把人带出来,开口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位?

庞瑛扣着一名满脸怒容,尚在挣扎的锦衣卫,这人一看便连声道:对对对,正是这位!他当时数了数卷宗,便急匆匆的走了。

那人凶巴巴道:那又如何,我是巡场的官员,数清卷子,看看是否和人数匹配,难道还违了律法?

黎霄抬眼看到此人,心下登时一惊,此人是他的亲信,从寻吴德到最后的透题都有他的参与,也不晓得乔岳是从何时瞄准了他?

黎霄愈想愈怕,胸有成竹的快意消散,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

乔岳道:当日我恰好遇见此人,发现他行迹匆匆,特意留心,霍尚书,得知考场题目的,本来只有几位阁老和属下,但若是此人把题目在开考前千钧一发之时透露出去,那透题者自然来不及写答案,只能有题目罢了。

皇帝始终挂着淡然的表情旁听,此时却忽然沉声道:黎霄,此人不是常随你一起进宫么?

黎霄吓得微怔,忙不敢怠慢道:此人的确是属下的亲信,只是臣不知他去查阅卷宗之事,再说他身为巡场官员,查看卷宗虽不合规矩,但也不能证明题目是他透露出去的吧?

说着说着,黎霄还有些委屈的跪在地上道:陛下对臣恩赏有加,臣知陛下看重科举,臣一心一意看着考场,哪会留意旁人的动静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和蔼地摆摆手,示意他站起身:朕也只是随口一问,你莫要惊慌。

皇帝近年来对乔家忌惮,一心想要培养在锦衣卫中属于自己的后起之秀。

黎家的上位,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

他自然愿意选择相信黎霄。

门外推搡的人群中,贺之漾忍不住皱起眉头。

黎霄的亲信去看考题,黎霄又跑出考场外和吴德传消息

他怎么想都觉得此事和黎霄脱不了干系。

皇帝的态度很是清晰,霍尚书定了定神色,声音陡然转厉:这一切皆为猜想,大堂之上做不得数!乔岳,吴德已经写清此事是你所为,你还有何话可说!

乔岳心下冷笑,票据,人证皆是证据,本想引着这几人去查出真相,谁曾想这些人非但不领情,还执意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也是,皇帝对他乔家百般忌惮,这些官员自然会趁机打压。

乔岳静默片刻,调整好思绪正要再次开口。

忽听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霍尚书,既然票据和证人都做不得数?为何这人的一面之词就能当成证据了?

乔岳回头,众人都在混沌中窃窃私语,唯独贺之漾踩着春日的阳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少年还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隔着两三尺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出,他俊朗的面上浮现出的担忧,气愤,和隐隐的焦灼不平。

乔岳定定看向他,忽然想到,十几岁的少年真好啊。

嘴上不承认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被他尽数看了去。

第67章 挺身而出 这些人的父兄是怎么教导的后

贺之漾一语落地, 众人纷纷侧目,此事有关锦衣卫,旁人都避之不及, 此人身在国子监, 竟不知避嫌, 也是有趣。

霍尚书看了一眼贺之漾,知晓他是儿子的狐朋狗友, 面露不悦, 哼道:这是大堂之上, 你无官无职, 未经传唤, 怎能擅自上堂?

贺之漾丝毫不惧他,开口道:科举一事和国子监关系重大,晚辈身为国子监的监生, 听到几位大人争论不休,便想起科举当日, 我在场外看到的一幕,尚书说票据和这位大人的供述都算不得证据, 我看到的这一幕却和这两件事环环相扣,听罢我说的, 尚书再下结论也不迟。

霍尚书心下烦闷,皱眉道:好吧, 你说说看。

这位看守卷子的大人说,有人去找他数了卷宗。贺之漾思索道:这位找卷宗的人, 又恰巧是黎大人的亲信。说来也巧,当时考生入场时,我也在场外, 恰好看到一名锦衣卫从考苑内匆匆走出,和舞弊的这位考生耳语了几句,还给了考生一个信笺。

胡言乱语!霍尚书察觉到事情有变,立刻开口斥道:你并非本次科举的考生,怎会在场外逗留?再说隔了几丈的距离,你又如何能看清递的是纸笺还是旁的,你身为国子监的监生,不想着好好念书报效朝廷!却来此地口出狂言!还不赶紧退下!

语气里透出警告,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在意真相,只是在意目的。

皇帝想借助此事打压乔岳,霍尚书想借此案扳倒坐镇锦衣卫十几年的乔家。

因此,霍尚书并不想听贺之漾吐露出什么案件内幕,他只想快些解案,除掉这鹰犬的头目。

我哪里口出狂言?贺之漾辩驳道:我所说的皆是事实,让审案之人知晓事实,不也是报效朝廷么?

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向你道谢了?霍尚书向来不喜目无尊卑之人,平日里被霍尧气得七窍生烟,如今看见贺之漾,方知道儿子是学了谁,哼道:还不把他拖出去!

慢着!乔岳立刻上前两步护住贺之漾,提高声音道:既然是三司会审,想必也是为了公平公正,还愿案子真相,尚书为何遮遮掩掩,急于定案?甚至都不问问从考苑中走出的锦衣卫是谁?

霍尚书眼看此案不能善了,又未听到陛下出言打断,只得硬着头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看到的人是谁?

贺之漾面不改色,字字清晰道:黎霄。

是我!?黎霄立刻做出一副震惊可笑质疑你眼神是不是不好的神情:我是监考的官员,身负重任,一直在考舍内巡视,怎可能走出考苑和这人耳语?还给他一个信笺?哈哈哈哈简直天方夜谭!

吴德听他如此说,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乔岳此时突然冷声道:你确定你当日一直在考舍内巡视,没有走出考苑?

黎霄心里一抖,面上仍坚持哼道:那是自然!官员不能出考苑也是科举当日的规矩,我不在考舍内,难道还要去外面散步溜达吗?

乔岳冷笑道:但我当日清查人数,发现你不知去向,花名册上有记录,你当时确实不在考苑。

科举当日,他一直派人紧盯着黎霄,黎霄走后他立即清查人数,当时在场的锦衣卫都晓得黎霄二次点名是没有出现。

这是谁都无法遮掩的事。

黎霄一怔。

乔岳身为监考官,每日都会点一到两次名并让本人在花名册上做标记,当日黎霄是前脚点完名,后脚溜出去的,谁知乔岳在他走之后又点了一次!?

防不胜防这不是专门针对他么!

黎霄怒目而视,哼道:我不在考苑也并不能证明我走出了考场大门,也许是在哪里方便呢

说罢,他摆出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

庞瑛被气得双拳紧握,站出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当日我恰好看到黎霄的亲信去查看卷宗,便多加留意,之后便发现此亲信去找黎霄禀报,没多久黎霄便亲自走出考苑,之后的事我不得而知,但恰好有证人看到黎霄和作弊的考生对话,那前后对应,自然是黎霄故意透题,至于所谋何事,可就不好说了!

乔岳和庞瑛身在考舍内,自然不好说考场外的事,恰好贺之漾出现,为他们填补上了这块空白,如此完整的事实经过摆在眼前,任谁也不能再往乔岳身上定罪。

在场的人一时间大哗,纷纷开始议论,若真是黎霄出手,那此事一下子变得顺理成章,还不是锦衣卫内部互相倾轧,此事若能做成,乔家定然一蹶不振,他也好借此上位。

这样看来,吴德和他便是同一阵营的人,黎霄给他的黄金,也是为了拉拢他,好故意让他作弊被捉陷害乔岳?

黎霄脸腾得一下涨红: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陛下,乔岳身为锦衣卫,和国子监的贺之漾来往甚密,这个庞瑛又是乔千户的亲信,他们的话,怎么能当成证据,又怎能让人信服呢?

他们的话不能信,我和锦衣卫素来无甚瓜葛,我的话可以信吗?

就在此时,又一个少年从人群中站出来,走上前规规矩矩跪下,开口道:各位大人,我是此次科举的考生许一清,本次科举,我恰好坐在这位舞弊考生的对面,心中有些疑虑,说与各位大人,也许对案子澄清有所助益。

这些国子监的少年一个接一个的层出不穷往外冒头,在座的官员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孩子是怎的了,此番案情是铲除鹰犬头目的好时机,他们非但不懂得推波助澜,反而竭力为乔家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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