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宋延年将杯子烫了烫,滚烫的热水从壶嘴中倾泻而下,不一会儿就斟满了整个水杯。
宋延年:“姑娘,给。”
何苗苗接过水杯,轻声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可不是单单谢一杯热水,还有谢这小宋大人的救命掩护之恩。
她低头看手中的瓷杯,热水的温度通过陶瓷杯子,将她冰凉的手煨热,一直警惕绷着的心,更是难得的放松了一些。
……
水壶比较小,倒完自己和何姑娘的那一杯后,里头并没有剩多少了,宋延年看向秋白道长,他正在和玉阳吃着烤熟的番薯。
玉阳年纪小,他吃得很香,小脸上粘了一些黄黄的番薯肉,鼻尖和面颊边还有一些黑灰。
宋延年莞尔一笑。
小妖精就是可爱。
他晃了晃茶壶,里头还有一些,应该能够倒满一杯水。
宋延年拎着水壶走了过来。
“道长要喝水吗?”
秋白道长抬头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多谢小宋大人了。”
玉阳连忙伸手去掏秋白道长的宽袖,宽袍看过去空空荡荡的,他却硬是从里头摸出了两个青花瓷碗。
“多谢小宋大人。”
宋延年愣了下,他晃了晃水壶,带着歉意对玉阳道。
“我这只差不多只有一杯水了,小道长等等,我再去帮你们烧一些。”
玉阳并不介意,他将水先奉到秋白道长面前,便揣着自己的水杯跑到宋延年那边的火堆坐着,等着水开。
何苗苗有些紧张,她将小脸埋得更深了。
玉阳见宋延年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自家师父的袖子,里头满满的好奇,他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自豪。
“小宋大人很好奇吧。”
宋延年点头。
“难道,这就是袖里乾坤?”
玉阳点头如捣蒜,“是是,小宋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宋延年笑道:“没有没有,就是多看了几本志怪话本罢了。”
他说完一脸的欣羡,“唉,要是我也有这个就好了。”
玉阳为难了。
这好像有些困难,他都还没有呢。
……
秋白道人听着这一大一小也能聊得好好的,不禁有些好笑。
宋延年动了动柴火,让火堆燃烧的更旺一些,他侧耳玉阳讲话,时不时的应和几句。
“啊!你们要找的千年灵药都成精了啊?”
玉阳点头:“是啊,我们到冀城的时候,它已经被抓住了,听说还是一位背着大葫芦的姐姐呢。”
何苗苗木着脸:……
玉阳是个小话痨,他手舞足蹈的将场景在宋延年面前演示了一遍。
“我们到的时候,满地都是黑狗血……臭死了,那姐姐我们也没有看到,就看到了一个像人一样的茎块,满身是狗血,它想钻到地里逃跑,喏,是那个伯伯,他一把抓住了根须,力气大得很,直接将它从地里拔了出来。”
玉阳看了一眼,见那边没有注意,便小小声的抱怨。
“太粗鲁了。”
师父赶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看着那一地的碎须,说那位姐姐的道行都损失了许多。
……
何苗苗恨恨的又往火里塞了一根木柴。
她无声的咒骂,“王八羔子,忘恩负义,迟早将你们烧了。”
木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一缕缕烟雾随着热量向外散发。
玉阳喝了一口水,将最后一口的番薯吞到肚子里,他摸了摸肚子,里头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秋白道人呼唤小道童。
“玉阳,回来了。”
小道童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无奈的动作。
“小宋大人,我得回去了,唉,我这师父粘人得紧,一刻都离不得我呢。”
宋延年笑道,“快去吧,你还小,要跟紧师父,外头坏人太多啦。”
玉阳点头,“师父也这么说。”
……
雪慢慢的小了,到了夜里时,乌云散尽,幽蓝的天空中甚至挂起了一轮圆月。
银色的月光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积雪覆盖住绿树,放眼过去,世界一片洁白静谧,破庙中的这点温暖火光,让人的心灵更加的踏实。
宋延年扼腕,这种时候打坐吸收月之精华,简直不要太美。
他羡慕的看了破庙外打坐的秋白道人一眼。
在他的眼中,点点月光如同小精灵一般缠绕在秋白道人周身,莹光将他包裹,他的道袍被牵引,无风却也微微飘动。
卓天杰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外头,怂恿卓鹏生。
“老大,雪停了,咱们去找那千年灵药吧,万一它逃了怎么办?”
卓鹏生也有点意动。
关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搓了搓眼角因为困意而涌现的泪水。
“头,倒也不用这么赶吧,咱们都还没怎么睡呢,困死了。”
卓天杰用手点着他的头,恨铁不成钢:“睡什么睡,你这懒货!这荣华富贵都要跑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上下打量了关子一眼,眼睛里有着蔑视。
“都说矮个男人心大,我看呐,果不其然。”
关子将拳头捏紧,“你!”
卓鹏生不耐烦了,他敲了卓天杰一个脑崩,斥责道。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内斗的时候吗?给你关子哥道歉。”
有卓鹏生压着,卓天杰屈辱的开口。
“关子哥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失言了。”
关子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别来!我可受不住。”
卓鹏生:“不过,天杰说得也有道理,这夜长梦多的,咱们一行人的富贵可都系在那妖精身上。”
要是原先没有过这场机遇,他们倒是也不想,各个老老实实的每日上值散值,偶尔沽点小酒,同僚间侃侃大牛,聊聊哪家的风流韵事,羡慕下那些投胎在好人家的公子哥儿。
再唾骂几声贼老天,这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现在不同,他们曾经抓住了这场泼天的富贵。
卓鹏生眼睛里放出凶光,他慢慢握紧拳头,练武人精悍的骨节嘣嘣的发响。
“这老道要是不行,咱们还是用咱们的老办法。”
卓天杰,“大哥你是说……”
卓鹏生从行囊里翻出水袋,他拧开一点,里头便有一股血腥味飘出。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人,发狠道。
“我是不管这妖精最后是有千年道行还是百年道行了,我只知道,抓不住她,咱们是一根毛都捞不到……”
其他几个衙役沉默的从卓鹏生的行囊里,各自拿过了一袋黑狗血。
显然都是赞成的。
……
在卓鹏生拧开水囊的那一刻,在旁边闭眼休息的宋延年便睁开了眼。
他微微皱眉。
目光看向何苗苗,只见她脸上无声的淌着泪,袍子下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怕的很。
宋延年往火堆里又添了一根柴,声音传到何苗苗耳中。
“别怕。”
他的目光落在这些衙役身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狗乃是至阳之畜,十二地支中,狗对应的是戌,戌时正逢黑夜扩散,是华灯初上之时。
是以,狗能够看到黑暗中的阴物,守护一家之宅,五行中狗属土,土克水,水属阴,因此,戌土克阴邪。
浑身毛发皆黑的黑狗狗血,威力更是霸道。
然而,道人取这黑狗血也是有规矩的。
一般来说,道人应该和黑狗以物换其血,以小刀割其后脚,取一小碗,辅以道法……哪里像这几个衙役一样,观这水囊,这是杀了好几条黑狗吧。
血腥中都带着一股怨。
狗儿护家,又有看家保家之说,这些衙役,没有遇到事还好说,要是遇到了事,那恶果是一股脑的叠加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