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野兽的嚎叫宛如地狱厉鬼在争相哭嚎,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女人又怕又想哭,双手捂住耳朵。
在她快要奔溃的时候,她想起了男人闭眼前的笑。
她想起男人总是喜欢将新摘的美丽花朵儿别在她的头顶,再傻里傻气地盯着她看,想起了男人不顾契族人异样的眼光让她成为了他的妻。
这些过往回忆成了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让她拥有了无限勇气。
当再也听不到一声野兽嚎叫的时候,黎明终于来临。
女人已然被刺激得神经麻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逃过一劫的喜悦。
她的脑子混乱不堪了很久,被人唤回神的时候,才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表情,心心念念的还是为她当下致命一击的男人。
可当她充满希翼地看向契族其他人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什么呢?
这是木头?你们刚才去哪了?怎么,怎么弄成这样!?
这个能怎么救,肚子破这么大一个洞,哪怕祭司在都
祭司不在,祭司弟子要忙着救其他人,看你已经帮木头止住了血,就再等一等唉。
昨天木头还和我们说要出去给你抓几条鱼来补补身子,哪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救不了了啊
救不了了啊。
多么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面前的人拿皮革遮挡住相貌,听声音是个男人,露出来的手臂白皙细嫩。
终她颠沛流离的这半生,女人就没见过几个细皮嫩肉的人,即使家里再怎么富足不愁吃穿,男人也是要充当劳力做活的。
除非对方地位尊贵,有的是人伺候。
而被她猜测为尊贵之人的江奕,此刻竟是屈尊降贵地将耳侧贴到了木头的胸腔上,闭上眼,好似在聆听什么。
然后江奕立起了身,女人听见了自己再难忘却的一句话。
能救,还能活。
能救,还能活。
女人的记忆再一次回溯到昨天晚上,躲避并不能让她逃离人世间。
她看见数头野兽自木柴堆旁边飞奔而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停顿都能让女人的心脏提到嗓子眼里,尖叫霎时间冲进喉咙口。
她看见有人倒在她的面前,是她认识的人,失去生机的灰白眼珠子死死瞪着她,仿佛在质问着她:为什么没有能力的你活下来。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尸体一点一点从她的视野中被野兽拖走。
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胆怯的心,女人却咬死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如此坚持着。
你刚才是不是是不是说了木头还能救?还能活?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木头是不是还能活?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救救他
原来也只不过是想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罢了。
刚才在木头胸口听了一会儿,除了是在确认心率,也是为了安女人的心,毕竟他若是什么也不做就直接放言对方能被救活,是人都不会相信。
[被检测目标的身体情况已检测完毕,正在向宿主发放数据,并进行即时数据变更。]
江奕的语气不改平静,耐心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女人:他里面的血肉已经腐坏,需要切出一部分,但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只要他有想活下去的念头,就能活。
他有,他有!
女人立时高声道,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冲着男人不住柔声呢喃:你说过来年春天要去捕来十头八头牲畜,再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再过一年我们就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要,生个一窝十几个,你说好了的
江奕没有打断对方。
7号位将数据投放在了江奕的脑子里,虽然只是一个人的身体数据情况,但也是一个极大的信息量,饶是江奕的精神力也要分析个一小会儿。
小小少年从后揽住了他。
江奕现在是半蹲下的姿态,而苍烬是站着的,这个位置让对方很轻易地就能搂住江奕的脖颈,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在和大人撒娇一样。
事实上苍烬的语气冷淡得不能再冷淡,虽然很小声:对你有什么影响?
江奕:什么影响?
救了这个人,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在老酋长还没死去之前,他常常会反复来去地给契族人讲一个关于过去的传说,苍烬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不下三次。
传说大陆之外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天空中有一个神岛。上面四季常春,树木结满美味的果实,有大鱼大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那里的房屋亮闪闪,无坚不摧,地动之后也不会倒塌。
具有美丽到令人难忘的面容,云朵般洁白的肌肤,实力可呼风唤雨的神明居住在上面,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苍烬不信鬼神。
别的小孩会憧憬,会向往,那时候还是个真小孩的他却不会,大概是身处黑暗中太久,已经忘记了光明是什么模样。
可是现在放下成见仔细想一想,江奕的特征不就和前酋长描述的神明很像吗?
美丽(?)到只是露着张脸站在那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眼光,拥有能将死人拉回人间的实力。
在苍烬看来这个人已经救不活了,可是江奕却道,他能救活。
或许江奕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明,或许他真的很强。
苍烬只在意一件事。
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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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被世人恐惧的小凶神(十二)
有影响吗, 当然有。
这人的伤情说实话不容乐观,越早治疗才越有救活的可能,但从昨晚到现在,伤者伤口出现感染溃烂,部分脏器轻微坏死, 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
如果江奕想要救活这人, 就得使用精神力将他的魂魄锁定在身体里, 同时治疗伤口的过程中也不能出现一丝差错。
伤者求生欲强烈, 体质也十分健康, 江奕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救活对方,保险起见他还让7号位帮他在交易场拍了几颗救命丹药。
所以说, 救人的事对江奕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江奕原本是想要这么回答苍烬的。
只是转念一想,似叹非叹地道:嗯, 广场上的人情况都不算稳定, 一次性救完的话会很累。
比起天罚天焚什么的, 累这个字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的代价, 可是苍烬还是迟疑了。
女人好似听到了谈话声,止住哭泣,小心翼翼地探听着, 江奕将声音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可他们是你的族人, 既然你在乎他们, 我就不能不治。
霎时间女人看向苍烬的视线中带上了点点感动。
她不是契族人, 也不明白契族的人为什么如此惧怕苍烬, 但木头多次严肃地与她提起不能得罪对方,在提起苍烬两个字的时候眼珠子更是不断闪躲,满脸恐惧,自然而然的,长期被无数舆论潜移默化下的女人也开始惧怕上了苍烬的存在。
但是她并没有实质体会到苍烬的可怕,当听说昨天头一次野兽来袭时是苍烬出面赶走野兽时,女人对这位契族第一勇士的感官就发生了变化。
现在苍烬大人又为了契族,让这位尊贵的大人出面救他的木头,救治更多的契族人。
一扫之前所有对苍烬牛鬼蛇神化的偏见,女人饱含诚挚地道:苍烬大人愿意救木头,就是救了我的命,日后大人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我一定拼尽自己所能,报答大人的恩情。
江奕几不可闻地扬了下眉梢,仿佛耳边出现了一声电子提示音:成功帮契族第一勇士攻略本族居住者一名,请勇士的准未婚妻再接再厉。
苍烬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修长的食指竖立在他的嘴唇上,心情受到感染,江奕嘴角也缀上了一丝浅显的笑意,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没事,不会很累。
他见苍烬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年绷紧的腮帮子:要不然你学一声狼叫,我就不累了。
苍烬:他不太懂消除疲惫和听见他学狼叫有什么关联。
少年不说话了,江奕以为是人年纪小,害臊不愿开口,略微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嗷呜
极其细微的嗓音贴着他的耳朵边响起,也许是特意压抑着的关系,叫声不复之前的沙哑,带上一点稚嫩的奶气,听在江奕耳朵里,软萌到爆表。
或许是身体发僵的江奕让苍烬觉得对方没有听仔细,少年偏过头,碰巧蹭了一下江奕的脸颊,凑近之后,又蹭了蹭。
嗷呜。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咚、咚
依照江奕的要求,守卫将锅给搬了过来,现在水已经沸腾。为了不耽搁契族人的救治,苍狼让一名守卫先回来了,带回他们能在契族附近找到的所有止血草。
女人一听这些草药也能救木头,赶急赶忙去领了一份回来,询问江奕该怎么用。
守卫送来了几把磨好的石刀,大小正合适,江奕颔首,回答女人的话:凿成泥。
他的表情显得很平静,然而嘴角的弧度都要压抑不住。
在江奕背后的苍烬没能看见,没有表情的脸绷得更紧了,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挫败。
将泥巴揭开,情况和数据中显示的一样,江奕心中有了底,分出一股精神力稳定住木头的心神。
我需要骨针,因为要穿刺进皮肉进行缝合,所以越细越好,并且得尽快准备。江奕道。
女人闻言三两下将止血草凿碎,站起身:我这就去准备,除了骨针还需要什么?
另外还需要一种野菜的茎来做缝合的线,这种野菜很常见,顺着广场的路往下一段就能找到,不过取茎的过程得小心不要弄断,这个等将野菜带回来后我再教你。
女人快速点了点头,冲出去跑到另一个女人的身边,看样子是在拜托对方帮忙。
那个女人大概四十来岁了,也在哭,起先不愿走,想陪着自己受伤的儿子,又被女人煞有其事的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儿子惨白的脸,稍微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让旁边的人帮忙照看,起身跟着女人一起出去了。
这下还在探头观望的其他契族人也陆陆续续动了身。
有的跟着那两个女人的身后想看看她们去做什么,有的则壮着胆子来到江奕的身边,请求帮他们的亲人救治。
江奕不言,转头看向苍烬。
两人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苍烬面无表情的凝视给了那些人很大的压力,可是当对方开口说出那一个救字的时候,他们又忍不住喜极而泣。
在这一刻,这些本来陷入注定丧失亲人的悲痛中而无法自拔的人仿佛再次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所有人被鼓动,自发寻找江奕所需要的东西。
这种群起激奋的场面一直维持到了某人的到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环视众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恨,很快隐去,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饱含指责地道:酋长现在身受重伤,随时可能有外族来袭击,你们不自发去守卫契族的安全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酋长身受重伤?
众人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他们只知道酋长身体不适,在昨晚危机解除之后就先回去休息了,所以现在还没露面。
又有人注意到了最后一句话。
什么骗子?
只用这种普通的野草和一些小东西就能把人救活,听都没听说过,不是骗子是什么?
最初听到江奕需要的东西时,众人确实存在怀疑,但江奕是苍烬带来的,苍狼走之前也表明了态度,所以他们愿意相信。
有人出口反驳:骗了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可大了去了。那人一声嗤笑,我问你,你们都跑出去找东西,如果此时正巧遇上袭击,谁来守卫契族?
苍狼大人留下了一些守卫,还有其他人也
话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酋长现在需要休息,但是从听完这个人的话之后,你们一直在大声吵闹,怎么让酋长休息得好?
打扰到酋长是我们的不对,与这位大人没关系的。
那人就像是听见了一件荒谬至极的事:大人?你们居然把一个骗子喊作大人。
苍岩大人,大他不是骗子。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是苍烬大人带来的,不可能害我们。
苍岩闻言沉了脸,更加义正言辞地痛斥道:就因为他是苍烬这个叛族者带回来的!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对秉持忠心的契族人来说,叛族两个字实在太过承重。
苍岩大人,为什么您要这么说苍烬大人并没有做过什么危害契族的事啊。
此时酋长祭司不在,男人和苍狼还没回来,除了苍烬,在场就苍岩一个四级勇士,没人敢和苍岩对着干,自然话语声也小了很多。
苍岩却是一声冷笑:没做过,看来你们是都忘了。倏然指向苍烬,忘了这个人当初是怎么毁掉半个契族!
经过苍岩的提醒,不少人都回忆起了那场噩梦
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裂开了一个大口,凶猛的雷霆从中直砸而下,电光映照的惨白光幕中,一个小孩逐渐显露了身形。
他本来在慢慢地走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倏然小孩化作一道残影,带起一阵呼啸的飓风,手臂穿刺进一个成年人的胸膛。
噗呲。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毁坏的房屋,被染红的道路,一边倒的屠杀,还有一个从黑夜中孵化出来的恶魔。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人群躁动起来,下意识地往苍烬的位置后退了一步。
苍岩在他人看不见的位置,对着苍烬咧嘴恶意一笑,做出口型:看见没有,大家都在怕你。
很早以前祭司告诉大家,只要不惹苍烬生气,他就不会失去理智。他提高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听见,事实却是祭司欺骗了大家,苍烬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