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轻柔至极,充斥着小心翼翼,仿佛江奕此时就是个易碎的陶瓷器具。
江奕一动未动地让白黎轩摆弄,实质上是动弹不了。
他现在跟瓷器也没什么两样。
和丹阳子他们的那一战......过程省略,总结起来便是有点惨烈,他自己也被折腾得有点惨烈。
不过结局还是好的他们脱离了包围,丹阳子等人同样重伤在身,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逃跑过程中,虽然有7号位帮他屏蔽痛感,但江奕还是昏了过去。
因为白黎轩给他挡了一击,江奕原以为自己会是两人中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
没想到先受不住的会是自己。
也不知道白黎轩当时是不是被吓坏了......应该不会。
只是拖着和他差不多废材了的身体,又背着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这样的过程一定很难熬。
白黎轩半跪下来,为江奕调整舒适的坐姿。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细密狭长的眼睫毛,江奕近乎是反射性被吸引了注意力。
[滴,由于宿主严重违规,此次任务宣告失败,宿主将在五分钟后强制脱离任务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消了下去。
又似是心平气和地笑问:为了修补空间异动,我被扣除了多少积分?
[宿主不会想知道的。]
这样啊。
连7号位都这么说,那一定是很多了。
可惜他攒了大半辈子的小金库。
白黎轩吃了两颗补气丹,用汗巾将手给擦干净,又拿出来了一个小瓶子。
江奕认了出来,那是朱小小之前送给白黎轩的凤还丹。
赶在对方将丹药递在他嘴边之前,江奕传音道:白黎轩。
白黎轩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拧开瓶塞。
只剩下五分钟,江奕不得不再次唤他:白黎轩。
晚辈在。白黎轩坚持道,前辈张嘴。
红色丹药饱满圆润,光看靓丽的色泽,便知这一颗凤还丹是上品。
江奕松了一口气,若白黎轩吃下这颗丹药,就算身体受损再严重,至少也能恢复大半。
老七,赊我一点积分。
[没有......好。]
积分兑换成单手暂时的行动力,在白黎轩完全始料未及之下,江奕拿过凤还丹,塞进了白黎轩的嘴里。
白黎轩双眼幽幽,盯着江奕的唇,意味很明显。
咽下去罢。江奕笑了笑,极力压制心底的酸涩意,我还能回洞天福地闭关修养,你怎么办?从这之后很长一段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白黎轩虽想再抗争一下,但到底还是在江奕的坚决中败下阵来,眉头锁得死紧,心不甘情不愿,将丹药咽了下去。
白黎轩。
何事,前辈?
头伸过来,我想摸一摸,有汗也无碍。
白黎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的头皮瞬间便痒了起来。
这个时候也没力气使用洁净术了。
但前辈难得放开,不能扫对方的兴。
如此做好了心里建设。
在江奕隐隐透着期待的眼神下,白黎轩自暴自弃地叹口气,往前倾去半个身子。
看着白黎轩冷峻面容上有点憋闷的小表情。
江奕颇有一种无名的成就感。
又将手放到了白黎轩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汗水打湿的发梢上,轻力揉着。
做了这么多次任务,头一次觉得时间真短,白驹过隙,一晃眼便过去了。
感受到头顶微弱的力道,本有几分郁闷的白黎轩也不自禁扯出了一抹淡笑。
他问:前辈准备闭关多久?
[将要强制脱离任务世界,倒计时一分钟,六十、五十九......]
江奕笑道:按你的修炼速度来算,等我出来,怕就是你功成名就之时了。
白黎轩眼睛闪烁。
他没忘记江奕曾经说的话。
等他功成名就,便是江奕离开之时。
哪有这么容易。
等前辈出来了,他一定要将对方牢牢抓住,一点逃跑的机会也不给。
压在床上吻个千百二十遍,直至再不说离开为止。
还有前辈起先诓骗他是山野无名之徒一事。
一定得好好算算。
那晚辈等着前辈。
好。江奕如常般淡然一笑,我好像有些乏累,便先歇下了。
白黎轩点头:前辈晚安。
晚安,白黎轩。
......再见,白黎轩。
江奕不舍得闭眼,面前之人却渐变得模糊。
[正在脱离任务世界。]
※※※※※※※※※※※※※※※※※※※※
有看官发现了,小攻现在看起来并不攻,其原因为他是成长(白化黑)型,简洁明了地分成以下:
【幼年体(深意上的)】
受:我要走
攻:......好的前辈要去哪去做什么有没有危险需不需要晚辈陪同放心晚辈会安心等前辈回来的么么哒我最乖啦
【进化】
受:我要走
攻:试试。/不许。/嗯?
受:.......
这种自带标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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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番外】世有魔尊
后来。
魔门洞开, 至上魔尊携万千似人非人的魔物大军卷土重来。
一时间生灵涂炭,万人悲哀,各界修者死伤无数,尸骸随处可见。
敌之势力强大, 导致大陆三十一州不得不联手以抗,却仍旧被找不到白黎轩母子而发狂的至上魔尊打得不住后退。
魔修退五州,其余修者退四州, 海妖起冰川筑造千里城墙, 终是将至上魔尊拦截于世外。
大陆势力由此打散, 分割两块, 也被世人称为东之灵境, 西之魔界。
元末新历第五天,有人看见被传闻为至上魔尊之子的白黎轩出现在了境外边缘,很快消失不见。
元末新历十四年, 赤眼杀神的名号在西魔界初响起,有人怀疑那是正是白黎轩本人。
元末新历五十六年,东西两陆战势稍有缓和, 白黎轩被至上魔尊认回。
设宴八百六十席, 琼浆玉露为饮,天丹参髓作食,广宣天下修者。
三百三十七年又七月一十三天。
白黎轩登上尊位。
小狐狸如今自取了个名字,叫渐善。
两百年前, 渐善挺过三十六道雷劫跨入六阶, 纵身妖兽排行前四十二名, 在妖兽界享有君上的头衔。
六阶化形之后,他也逐渐不再以小狐狸的形象出现。
其时常出入锁仪宫,人们又将其归为了白黎轩的党羽。
实则......虽然不用被打上党羽的牌子,但其间关系也差不了多少。
近日他准备去海妖之地取一个东西,因他不习水性,便去找白黎轩讨要避水珠。
迈入宫殿中,两旁灯火通明,百来位乐师跪坐殿堂下,鸣钟击磬,拍得却不是同一个调子。
纷多乐声嘈杂切切,不仅难以入耳,更堪称鬼哭狼嚎。
渐善进来后直接便紧皱了眉头:都唱的什么鬼东西。
回狸君,这些都是南越楼里客人爱点的小曲,还有......
懒得听这些有的没的,挥手打断了侍从的话,渐善抬眼,看向尊座上闭目小憩的男人。
我有事找你。
男人身着墨玄色的锦服,长发未作束缚,散在玉座上。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单是静静斜倚着的坐姿,举手投足都流露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闻声,稍撩开眼皮,深邃的眸眼看向渐善,自然而然染上了一丝毫无感情的审视。
渐善少了小狐狸时对男人张牙舞爪的模样,拘礼静等着。
良久,男人启唇:都退下。
懂眼力见的侍从连忙上前,挥退众人。
已然弹奏了整整三天三夜的乐师们纷纷如蒙大赦,跪地叩谢后,大气不敢出一个,快速地陆续离开。
十几位侍从也离开了,喧闹的宫殿霎时间静得悄无人息。
渐善这才露出了点随意,对白黎轩道:你即使忍受不了安静,也不该如此折腾这些乐师。
白黎轩只是平常地看了渐善一眼,没有多余的言语和行为。
但渐善却从白黎轩的视线里,体会到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如此沉郁而充满杀伐的威压。
他不禁想,怕也只有那个人不会被白黎轩的锐利所伤。
若是那个人还活着......
连忙收敛这些想法,不敢在白黎轩面前表露出分毫来。
以着协商交易的语气道:想找你借天品避水珠一用,酬劳照旧。
白黎轩没问渐善借来何用,他也不会在意。
只是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那我便先付点定金罢。
渐善看了白黎轩一眼,对方反应正常,他也就斗着胆子,伸出手来勾勒幻境。
边问人想看哪一幕?
白黎轩这次的要求同以往一样简洁明了:竹林,饮茶。
再闭眼时,幻境生成。
轻风漫漫,竹海荡起一阵绿韵,天地间少了几分喧闹,多了恬静惬意。
白黎轩静静地扫视一遍四周,当他看向木制茶案对面的人时,动作变得缓慢。
那人身着碧绿色轻衫,简单用发带束了长发。
旁人若与此人对上,极大可能会先被那一双如古井般波澜无痕的眸眼所吸引,而后才注意到他精雕细琢般的绝美容颜。
许是白黎轩不加掩饰的打量,男子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为何要这样看着他。
无碍。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搁上茶盏,想喝什么茶?
都可。
男子顿了一下,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可曾记得你给我沏的那一盏霜降茶?
度过了三百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于白黎轩而言,霜降茶的回忆已经很久远了。
但当对方提到这个词时,一切都突然变得清晰,仿如昨日映照于眼前。
那时的欢愉喜悦也似是化为一股烂漫的潮水,涌入了白黎轩的心间。
白黎轩终是扯了一下唇角,锐利的眉眼稍作柔和:想喝么?
男子点头。
白黎轩便折袖动手,为他沏茶。
茶沏好了,男子率先端起,浅抿一口,面露满足之色,赞了好喝二字。
白黎轩单手持着茶盏,悠悠视线看着对方,不作一言,也未喝上一口。
只是喝完茶后,二者之间的氛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寂。
男子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如今连白黎轩也不主动开口,自然没了交谈起来的契机。
大抵是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近处高处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鸣音。
男子闻声看去,见地上摔落了一只鸟雀,不禁道:这是怎么了?
他随之起身,向着鸟雀走去。
白黎轩的表情原本还称得上平静。
却在男子站起,与他背对身的那一刹那,双目瞳孔猛然紧缩,几近呲裂。
啪嚓。
茶盏在白黎轩的手中碎裂成片,顷刻间又化为灰烬。
男子听到身后的动静,本想转回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惬意氛围很快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狂风呼啸,高空乌云聚集,山岳一般沉重的威压降下,地面竟是裂开了数道大口。
腥红色灵力化作的锁链将男子牢牢捆住,从双脚至腰间,从脖颈至双臂,越缠越紧,紧到男子根本就喘不过气,身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这锁链大力勒断。
他惊恐地盯着垂眸的白黎轩,却听对方轻声道了两个字。
别走。
唰啦啦
锁链凶猛而疯狂地律动,被捆其中的男子生机消弭,幻境随之被破。
威压卷席着飓风铺天盖地倾轧而来,渐善一口血喷在了地面上,身体如受重击,往后倒退十几步,狠狠地背撞在梁柱上。
他顾不得身体被碾碎了一般的疼痛,惊疑不定地看着尊座上霍然起身的男人。
白黎轩,你不能
你不能动怒,你不能发狂。
现如今没人可以牵制住你,一旦你压抑不住心头的魔性,那便将成为尘世间前所未有的浩劫!
下一刻,一颗水蓝色澄澈透亮的珠子丢在了渐善的面前。
急躁僵在脸上,让渐善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他将避水珠接在手中,再抬头,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黎轩步入了石室内。
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人,他的脚步悄无声息。
直至走到水晶冰棺的边上,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
白黎轩却终于开口唤了一声。
前辈。
方才幻境里对待江奕的幻象,他始终没有喊出过这两个字。
因为他从未将那个幻象当成过江奕。
只是借此回忆往昔。
白黎轩伸出手去,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冰棺里的人,眸眼温柔如水。
在他被众人围剿时,前辈没出现。
在他重伤不治奄奄一息时,前辈没出现。
在他靠自己的实力拼出一场功成名就时,前辈还是没出现。
从困惑到在意,从委屈到担忧。
越是回忆便越想念。
越是想念便越痛苦。
求不得,越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