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爷,二殿下来访。”
“不见,没看小爷我正病着么,嗯?”
“启禀王爷,大殿下来访。”
“不见,病没好呢!”[
萧畏接连“病倒”了两天,数的访客接二连三地涌了来,不单是诸皇子,各路权贵们也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杀上门来了,或是盛情邀请萧畏前去赴宴,要不就是说有诗会想请“双诗人”赏脸,更有甚者干脆领了太医上门要给萧同学好生诊诊脉,闹得项王府门前简直跟菜市场一般噪杂,不过么,萧同学死活就是不『露』面,不管是谁来,都是一句话,病了,起不来床,法会客,当然了,满天下之人都知晓萧畏压根儿就没病,可他要装,谁又能奈得他何,也就只苦了一帮子负责会客的下人们,至于萧同学么,倒是悠哉游哉得紧了,每日里跟林瑶几个没心没肺地厮混着,还真是快活似神仙来着,可惜好景不长,正乐呵得起劲之际,又有人来禀事了。
“启禀王爷,老王爷要您即刻去书房。”
这个……,好像不能不见了罢,不但不能不见,还得赶紧跑去方可,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老爷子的板子可就得落将下来了的,那等滋味绝对不是好相与的,问题是萧畏心里头这会儿正发着虚呢,实是怕见自家老父,不为别的,只因此次萧畏玩得好像有些大了,天晓得老爷子会如何看此事,万一要是老爷子不满的话,那……后果着实不堪设想,这不,一听到老爷子传唤,萧同学一惊之下,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刚塞进口中的一颗葡萄就这么滴溜溜地滚落到了床榻上。
“王爷,老王爷正等着呢,您看……”眼瞅着萧畏在那儿发着呆,半天都没个反应,前来传话的小书童萧雁可就有些子急了,忙小声地请示道。
“啊,好,好,本王这就去。”萧畏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紧赶着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阵,一招手,将贴身仆人萧三叫了过来,紧赶着吩咐道:“去,赶紧找母妃来。”
“王爷,王妃娘娘今日去白马寺上香,尚未回府呢。”没等萧三动身,萧雁便抿着嘴,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啊,老娘唉,您老啥时上香不好,偏挑这等时分,这非年非节地,上哪门子香啊,晕了,这回真晕了!一听自家老娘不在府上,萧畏的小心肝登时就不由地战栗了起来,可也没辙,老爷子相召,这“病”么自然也就没得装了,得,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还是赶紧去得好,左右早死早投胎也罢,于是乎,萧同学就这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一路逛『荡』着赶到了主院的书房,才一入门,便见自家老子正端坐在文案好,手里捧着本书,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呢,心虚比的萧畏没敢多耽搁,忙不迭地抢上前去,紧赶着请安道:“孩儿见过父王。”
“嗯。”老爷子若有若地吭了一声,可手中捧着的书却并未就此放下,头也不曾抬起,任由萧畏在那儿呆站着,半天都没给个话,闹得萧畏心里头七上八下地直打鼓。
老爷子唉,您老这是搞啥啊,要打要罚,吱个声成不?这么半天不吭气地,不是要人命么,不带这么整人的。萧畏实在是猜不透自家老爷子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可又不敢催问,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可心跳却就此加快了不老少。
“尔打算如何整顿马政?”就在萧畏忐忑之际,老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也没个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厄,搞了半天,老爷子就只问这么个问题?萧畏没想到老爷子根本没问王溟之死的事情,而是问起了马政,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紧赶着出言解释道:“回父王的话,孩儿以为马政之弊不在马,而在人祸,若欲革之,当另起炉灶,否则的话,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济于事耳,依孩儿所见,当蓄马于民间,以商养马,以官督之,具体而言便是马政署以招标之形式发放马牌,以牧监为督导及辅佐,鼓励大商户豢养马匹,而后分两步走,一开始可官府统购之,待得三年五载之后,马匹渐多,则以官府出收购之标的,公开购马之数量以及品级,由各大马商竞标,出价最低者中标,以牧监验马为准,若能如此,既可解马户苦于马之厄,朝廷也能因此得充足之马匹,再者,商家也可得其利,孩儿以为此举或可解我朝百余年缺马之患,此孩儿之愚见也,请父王明鉴。”
“唔。”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思索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尔所言的马牌如何发放?以何为标准?若是商户私贩马匹,又当如何控制,嗯?”
老爷子这三个问题一出,萧畏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暗自对老爷子政务上的能力咂舌不已——这三个问题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常,可却恰恰是马政『操』控的关键点所在,萧畏可以肯定老爷子事先并不清楚自个儿的全盘打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直指要害,这等本事可不简单,至少不是一个武人所能具备的能耐,而是为政多年的宰辅方能如此,这与老爷子一向示人的武夫形象实是大相庭径了些。
“回父王的话,孩儿对此已有所考虑,马牌之发放并非随意,孩儿决议请奏陛下,撤裁遍及全国之牧监,仅保留关陇、汉中、河南三处之地的州牧监,并广募兽医以充实之,以为辅助马商豢马之用,另,孩儿已与燕西达成协议,每年当可贩回良马千匹,此数已足可为种马之用,马商可从孩儿处购马以养之,如此一来,马商当后忧矣,相应地,也就要求马商必须有相当的实力能大规模地豢养马匹,欲领马牌者,必先交五万两银子为押金,而后方能得竞马牌之资格,各方竞价,共发马牌六块,以此为限,共设六大马场,分布于上述三处所在,牧监不单负有辅助马商豢马之责,同时亦有监督之权力,在马政署行文开放马匹贩卖之前,所有马匹一律由官府定价统购,价格当以如今之现价计数,逐年递减,至马匹渐多后,方可放开马市,在此之前,一旦发现马商私贩马匹,第一次发现,五万两银子押金全数罚没,第二次发现则取消其马牌,重压之下,当可杜绝于未然。”萧畏虽震惊于老爷子的政务能力,可却不敢稍有迟疑,紧赶着将自个儿的全盘考虑详详细细地全都道了出来。
“嗯。”项王萧睿原本就知晓自己这个幼子聪慧过人,只不过一向一来的行为却是荒唐了些,本还担心萧畏法应对朝政之重,此番叫其前来,不凡提点一下之用心,可却没想到萧畏竟然能说得出如此这般的大道理来,虽说此策有些子离经叛道,至少是不太符合儒家之主流思想,然则真若是这般行了去,却是有可能清除马政之弊端,心中自是颇为嘉许之,当然了,萧畏在此等敏感时节上此本章的时机也抓得很准,实是需老爷子再多作提点了的,眼瞅着幼子已成长了起来,萧睿心中自是欣慰非常,尽管面上淡淡地看不出表情,可其眼中的神光却已流『露』出了欣赏之意,这便点了下头,吭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萧畏的见解,也没再追问策子的事情,而是沉『吟』了一下道:“尔既欲革新马政,其中碍难颇多,可有堪用之人手否?”
萧畏最擅长的便是观颜察『色』,此时一听老爷子如此说法,便已知晓自己该是过了关了,心情不由地便是一松,紧赶着出言回答道:“回父王的话,孩儿已有初步之考虑,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若是骤然彻换所有官吏,恐惹非议,当徐徐图之为上,孩儿打算先在原有架构上略作调整,调一部分新鲜血『液』以为用,其中户部度支郎中叶不语已应允调任左飞龙使,孩儿见此人精明果敢,似可用之,另有数人乃是孩儿从燕西请回的养马高手,亦可派些用场。”
“叶不语?”萧睿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呢喃了一声,可也没多说些甚子,略一沉『吟』之后道:“工部侍郎周克鑫,刑部侍郎卢成业皆有大才,尔若是有心,不妨多加联络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嗯?老爷子这是啥意思来着,给咱起人来了,莫非此二人皆是老爷子一脉的么?萧畏还真没想到老爷子会帮着人手,心中猛地一跳,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些甚子,可又不敢确定,一时间愣愣地没有吭气儿。
“尔须多虑,此二人皆正人也,用之妨,若是不想用,就当为父不曾说起过好了,唯尔自决之。”萧睿见萧畏半天开口,这便一副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
得,您老如此慎重地了人出来,咱要是没个说辞,那不是找抽还是咋地?萧畏心里头叨咕了一番,可哪敢在自家老子面前有所表『露』,紧赶着回答道:“是,孩儿知道了,这几日当与二位大人先行会会面,商量一二。”
萧畏实是不敢将话说死,倒不是瞧不上此二人,实际上萧畏对朝中那些中级官员们基本上是两眼一『摸』黑,压根儿就没认得几人,至于这两位么,萧畏同样没有半点的印象,自是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然则萧畏心里头对于自家老子却存着莫名的忌惮之心,在没有『摸』清老爷子的底牌之前,萧畏实不想接纳老爷子的人手,宁可自己慢慢去挖掘些人才,否则将来所有事情都瞒不过自家老子的话,天晓得会发生何等之变故,在天家中,父子不一条心的事情还是海了去了的,小心谨慎些总是没大错的。
“尔尽可自便好了。”见萧畏话虽说得诚恳比,可却显然是托之辞,萧睿面『色』微微一沉,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是,孩儿遵命。”萧畏见自家老子没有用下命令的口吻来说此事,暗自松了口气,紧赶着躬身应了诺。
“为父听说尔打算将世子之位让予忌,可有此事?”萧睿没有再纠缠马政的事情,而是极为突兀地问起了这么个萧畏都已经有些子淡忘了的事情。
“这……”萧畏实是没想到自己私底下与二哥的交易竟然会传到了老爷子的耳朵里,登时便傻了眼,嘶嘶艾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嗯?”一见到萧畏语塞如此,萧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书房里的气温顿时像似陡然间下降了十来度一般,生生令萧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靠,你个死老二,好样的,『奶』『奶』的,老子一片好心居然被尔这条恶狗给咬了,走着瞧,看老子如何收拾尔!萧畏心里头气急,恨不得将萧忌好生痛打上一番——萧畏当初提出让出世子之位可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萧忌不可再与太子勾勾搭搭,全然是为了不想自家二哥受太子的牵连,纯属好心一片,可如今萧忌并没有断绝与太子的来往,居然还敢跑老爷子面前说三道四,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萧畏就与其算不上和睦,此事一出,更是恨之入骨,然则气归气,在这等场合之下,却也不是萧畏可以放肆的所在,面对着自家老子愈来愈盛的寒意,萧畏奈地苦笑了起来道:“父王明鉴,孩儿是曾与二哥说过类似的话,可却有一先决条件,那便是二哥必须断绝与太子的往来。”
“为何?”尽管萧畏已经做出了解释,可萧睿身上的煞气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默默不语地看了萧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言简意赅地吭了一声。
为何?这还用得着说么?就太子那德『性』,如何能守得住东宫之位,被废是必然之事,若是其不肯坐以待毙,势必会闹上一出父子相残之好戏,那可是谋逆大罪来着,萧忌跟着太子又岂能落得个好来?老爷子唉,咱这可是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吃大亏救人来着,可惜居然被狗咬了一口,妈的,晦气!这等好心没好报的事儿着实令萧畏心里头腻味透了,可这么些话能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么?萧畏实是不太敢,可在这节骨眼上,要想找到个合理的说辞,却也太过难为了罢。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太子必败疑,二哥跟着其只能是死路一条!”萧畏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到一个好借口,索『性』一咬牙,来了个实话实说,是死是活鸟朝上了!
“何以见得?”萧睿波澜不惊地又问了一句,似乎并不反对萧畏的判断一般。
反正都已经说破了,萧畏也就没了顾忌,一听老爷子追问,沉着声便接口道:“孩儿以为太子懦弱而少决断,且贪鄙成『性』,身为储君,不思振奋,不理朝政,却喜蝇营狗苟之道,马政之败坏,其责难逃,此等懦夫又岂是明君之像,况诸皇子皆暗中蓄力,必欲取而代之,大争之下,其败亡地也,孩儿虽不才,却也勉强能看得透,更遑论贤者乎?”
“就这些了么?尔还有何说辞,一并道将出来好了。”萧睿并没有对萧畏的话作出评点,也没有发火怒叱,而是平淡地接着追问道。
靠啊,老爷子,您老还没个完了,好,还问是不,那咱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吓死您老好了!萧畏将心一横,面『色』一肃道:“太子德而圣上非不知也,实故意纵容耳,其必另有所图,且恐不小,父王心中有数,又何必苦苦追问孩儿。”
“哼!”一听萧畏这很有些子赌气意味的话,萧睿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压迫得萧畏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然则萧畏『性』子也是要强得很,拼力站直了身子,冷着脸看着自家父亲,气势上虽稍弱,可却绝轻言不屈服。
“罢了,尔这厮懂个甚子,老夫懒得与尔分说。”萧睿气势『逼』人地瞪了萧畏良久,可却始终法压萧畏低头,也就没再进『逼』,缓缓地收起了身上的煞气,一挥手,兴意阑珊地说了一声。
呼,总算是撑过去了!萧睿还是天下第一宗师,一身武功早已是天下敌,饶是萧畏武功进展极快,可要想跟萧睿比,却还是差得老鼻子远了,这一番苦撑下来,可怜萧畏憋得都快吐血了,也就是靠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强行抗了下来罢了,这一见萧睿收起了气势,大呼侥幸之余,紧赶着便拍起了马屁来:“父王英明,孩儿万万不能及也。”
一见萧畏态度转变如此之迅捷,萧睿不由地苦笑了起来,还真是拿自己这个惫懒的儿子没办法,也懒得再多问,摆了下手道:“尔退下罢。”
哈,这就可以走了,嘿,乌拉,过关了!萧畏一听老爷子放了行,哪还愿意多留,忙不迭地一躬身道:“是,孩儿告退。”话音一落,倒退了数步,一转身,便要行出了房去,可还没等其走到门口,背后突地传来了老爷子平淡的话语:“忌所为乃为父之令,尔管好自己的事便好。”
“啊……”萧睿此言一出,萧畏整个身子一僵,抬起的脚便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被雷电打了一般,全然木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