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复杂,自然是要分开安排的,这件事之所以麻烦,也就麻烦在这里。
不过既然是李媛翊先提出来的,自然也当先由她来说一说她的想法。
观若只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李媛翊也渐渐地在她面前找回了自如感,开始侃侃而谈。
“首先还是说一说梁帝的嫔妃。遴选妃嫔,通常是要讲出身地位的。”
梁帝早年的妃嫔,大多都是世家之女。只是那些高位的,真正出身梁朝顶级世家的妃嫔,也大多折在了上元之夜里。
如今再回想起来,只觉得这是梁帝的报复。于他而言,她们只是先走一步,去为他陪葬而已。
既然是世家之女,便难免要跟他们牵扯上关系。若是处理不得当,将来说不准就要结仇,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依我之见,还是将这些出身世家的女子送回本家更好。只要是尚且没有灭亡的家族,都可以这样做。”
无论如今是敌是友,战场上拼刀剑,拼谋略,不必以一个女子的性命相要挟。
更何况即便战乱,有底蕴的家族也不至于过不下去日子,不至于连一个女子的一口饭食都出不起,她们的生活是可以得到基本的保障的。
更何况,于世家而言,女子永远都是可以置换的资源。
观若点了点头,李媛翊继续说了下去,“除却这一点,那些世家女子,也就没什么格外特殊的了,同其他人一样,先问意愿吧。”
“梁帝最后几次征选佳丽,并非都是从世家贵女之中遴选的,她们之中也有不少是平民之女。”
平民之女,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顾虑。
就算做过梁帝的妃嫔,有没有得过宠都好,梁帝已经不在,梁朝也已经覆亡,要想过的好,还是要将自己的心态放平才行。
“若是不愿意,或是没有办法回到本家,便问她们愿不愿意留下来,做征妇吧。”
这是一条最平常的,普通俘虏能够走的路。
“过往我也有帮将军办过这样的事,如今军中仍然还有数万将士是没有妻子的。”
“自然,在军人之中,也是要择优挑选过的,有军功者优先。若是她们愿意嫁给军士,首先允诺她们一定的安家银两。”
“而后也不是盲婚哑嫁,我可以帮着夫人举办一场宴会,令他们彼此见上一面,若有中意之人,再由女方上报到我们这里,择日成婚。”
之所以要由女方上报,其原因是不言自明的。而若是让他们婚前见面,要办起这件事,便更要复杂麻烦的多了。
需要许多可靠人手,需要成倍的精力才行。
观若想了想,“只见一面,究竟也还是不能看清一个人究竟心性如何。况且尚未成婚,人也总是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人与人之间相处,究竟能不能一直相伴下去,看的是最差的那一面。
她面露苦色,“只是我们也的确没有时间和精力,再为他们安排更多的机会了。既然是这样……”
观若沉吟了片刻,“那么我觉得我们应当成立一处衙门,便专管他们婚后之事。”
“若是相处不谐,或是双方有一些原因不想再维持这段姻缘,便由这一处衙门做主,将他们分开。”
过往夫妻和离,如何分割财产都是由双方以及双方的家族决定的。
而男权远远凌驾于女子之上,若非女方家族强势,大多都是女子吃亏。
财产也好,舆论也好,而男子除却一个不想要的妻子,都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她不希望世间事继续这样下去,便从此刻开始。
李媛翊思虑了片刻,很快笑起来,“这个主意很好,虽则事情定然会多上许多,可却是很有意义之事。”
更何况军士身上难免有杀伐之气,粗手粗脚,常年生活在军营之中,条件艰苦,许多习惯也并不会太好。
和行宫之中的宫娥,实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她们不能只是做一锤子买卖,将人送出去便算完了,她们不是在单纯为了士兵考虑,为了军中的稳定,她们要考量的是双方的事。
是一个女子一辈子的事。
“若是行宫之中有些宫娥不想出嫁,正好便可以纳入这个衙门。”
“每日既有事做,又可以领一份俸禄养家糊口,生活有靠,是最好的。”
人存活于世,靠父母,靠丈夫妻子,靠儿女,终归是不如靠自己。
她会给她们合理的月俸,令她们在战争平息之后,也能够有一份安家立命的本钱。
讨论过宫娥的出路,最后便是内侍了。
“内侍与常人有异,大多是不会愿意出宫的。我看,这些人还是留在行宫中的好。”
这于他们而言是一种保护。
“一则可以照管行宫中的草木宫室,不使得此处荒废。二则,将来总也还是要再立新朝的,与其再广召内监,不如还是让他们到长安去罢了。”
观若方才在思虑,思虑的更多的也是对于内监的处置。
“内侍之中,有不少都是识文断字的,不同于宫娥。”这世间对男子与女子的要求始终不同,即便内侍已经不算是男子。
“除却照管花木与屋舍,其实也可以令其中一些读书识字之人开办一个学堂,专门叫人读书识字。”
内侍可以终老于宫中,宫娥却都是要放出去的。能够多学一些东西,于她们将来谋生有益。
李媛翊轻轻地鼓了掌,“这个办法也很好,读书识字能使人明理,这是可以改变人一生,使人受益一生的事。”
她的神情有些激动,像是已经提前为他们将来或许会有的,比从前更好的生活而感到高兴了。
观若望着她的面庞,心里也觉得高兴起来。得到了旁人的赞同,她觉得自己将来做这些事,也更有底气了。
“这些事千头万绪,还要李六小姐多多帮忙才行。”
若有李媛翊襄助,总是能够事半功倍的。
她们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就见晏既大步流星地从外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