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青姝穿来之后,风向才逐渐从“小皇帝庸碌无为,天定血脉也未必准确”,变成了“上天的选定自有上天的道理,陛下就是天定的天子”。
民间出现这样的风向,便是她得民心的开始。
皇权和影响力上涨是因为她灭了王谢二族,但得民心,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百姓其实不关心朝廷之中谁有话语权、哪个党派坐大、皇位又轮到谁坐,能得民心最直观的手段,便是惩治欺压他们的贪官污吏、保障他们的日常生活、让那些寒门读书人对她产生好印象。
王谢两家放纵族人侵占的良田也不在少数,这是一方面。此外,在解决了五月的水患问题之后,姜青姝让工部孙元熙等人负责推行的水车也实行了下去,效果不错。
她派霍元瑶去京兆这种畿县担任录事参军,也是有此深意,这些直接可以管理到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基层官员,比起那些高官,更有利于帮她建立民心,也可以锻炼霍元瑶一番。
至于寒门读书人……
几日前,沐阳郡公杜如衾便已经奏请编修国史、在民间继续扩充学堂规模,并善用门下省修文馆,广纳文士。
姜青姝欣然应允,并此事交给长宁公主亲自操持,让秋月在一边协助。
长宁公主早年在朝中的声望高于女帝,如今她们却走得很近,天子不仅不忌惮防备,反而任其在京中大肆拉拢文人举办诗会。
如此格局,令那些原本偏向长宁的文人也大为叹服,认为今上的心胸广阔,倘若天子没有绝对的自信与魄力,定会反复猜忌手足,而非如此大度。
也就是在这样的努力下,姜青姝的民心才开始涨。
今日早朝,又发生了一件事。
地方有刺史上奏请求修葺河堤,有备无患,还有人声称当地近日大旱,请求朝廷赈灾。
修河堤不是什么难事,姜青姝问过张瑾,见他没有什么意见,便直接下旨了。
但这个大旱……
张瑾直接道:“此为谎报。”
好的,高政略臣子预警了。
要知道,在这个游戏里,对于地方传来的真真假假的讯息,个别参与议政的高属性臣子直接就是测谎神器,地方官到底是夸大其词、想捞油水,还是真的灾情严重,看他们怎么说就是了。
上奏之人,是丹州刺史柳如兴。
姜青姝淡淡道:“既然张卿有异议,便着丹州司仓参军和录事参军二人将具体情况即刻上奏,朕要亲自过目。”
底下大臣俯首一拜,张瑾垂袖站着,神色冷淡,仿佛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姜青姝又瞧他一眼。
没看错的话,张瑾眼下有些乌青啊。
他昨晚没睡好?
她心里疑惑,调开实时瞄了一眼。
【司空张瑾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却梦见自己正抱着女帝与之温存,从梦中惊醒后一夜未眠。】
姜青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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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张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喜欢她到做梦都是她,还是对她有阴影到梦见她都会被吓醒?
姜青姝觉得自己很无辜。
她最近真没惹张瑾。
她以为昨天也只是抱了一下,拥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她都没有耿耿于怀,张瑾应该更不会呢。
结果张瑾这定力……不行啊。
所以,你们兄弟俩平时表现得这么兄友弟恭,实际上弟弟昨晚吃哥哥的醋非要跟她再来一次,哥哥表面看起来不在意,实际上背地里因为她整夜睡不着?
姜青姝:“……”
作为当事人,谁来考虑考虑她的感受。
戌时下朝。
下朝之后,张瑾留了下来。
女帝昨夜要与他商议什么,但却因为意外而中断,说是今日再议,张瑾尽管不想和她多交流一个字,以免再次动念,却还是留了下来了。
好在,阿奚不在。
张瑾刚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又因自己的想法而怔住。
——不知何时,三个人共处对张瑾而言已是万般不能忍,他会因为阿奚在场而难以自处,明明他和阿奚才应该是最亲近之人。
他倍感无力。
甚至不知如何解这困局。
姜青姝现在其实不想和张瑾独处,特别是看到实时之后,总觉得怪尴尬的。
四周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她坐在上方,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开口。
殿中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姜青姝还是决定先开口:“既然这里也没有旁人,朕就直说了,朕这次不想立后。”
“为何?”
“朕不想要。”
“陛下的君后,不单单是为自己而立,更是为国而立。”
“朕没有听说过,哪个皇帝会因为不立后而治理不好国家。”姜青姝平静道:“朕会满足他们,收一些人入宫,但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不在乎后宫进了谁,因为她并不打算跟他们产生感情。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偏偏,张瑾似乎听出另一层意思——她固然会纳后宫,可她的心里只有阿奚。
是这个意思吗?
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明明一开始,她对他信誓旦旦地说,她只是在和阿奚逢场做戏,之所以拖着迟迟不和他断绝,只是不忍心让阿奚知道她是皇帝后难过。
现在阿奚知道了真相,她却还是不断绝。
那又为什么?
还是不忍心让他难过?
“就算陛下不立后,阿奚没有名分,陛下以为,又能留他在身边多久?”张瑾忽然说。
姜青姝:“……”
姜青姝:“???你在说什么,朕好像没提阿奚吧?”
第144章 生辰3
姜青姝觉得张瑾很莫名其妙。
她哪句话提了阿奚?明明她在跟他说不立后的事,他却在提阿奚,还说什么就算不立后也留不住阿奚。
这跟阿奚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阿奚,她该纳的人都要纳,至于立后,单冲阿奚是张瑾弟弟这一点,她绝对不允许阿奚成为下一任君后。
这一点,她相信张瑾心知肚明,他张瑾已经到达了权势的顶峰,聪明人就该适可而止,别什么都妄图抓在手里,连君后之位都不放过,过于僭越,只会让她更加容不下他。
如果张瑾到了这般这个位置,还要逼她娶他亲弟弟做君后,那和架空汉献帝、送女入宫为后的曹操也没区别了。
在别人眼中,便是有取而代之之心。
姜青姝一直觉得这一点上,她和张瑾是有共识的,他们的关系很微妙,保持在某一个平衡上,谁也不会去贸然打破。
阿奚不能为后,更不可能伏低做小,既然如此,不管她喜不喜欢阿奚,她的后宫都和阿奚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事实。
所以好端端的,张瑾为什么要提阿奚,还说这样的话?他到底是傻了还是有什么深意?还是单纯在阴阳怪气?
姜青姝疑惑地盯着他。
张瑾:“……”
张瑾抿紧了唇。
他不说话了。
心里越是想着什么,所见便是什么,以致于丧失冷静理性,就像她并没有提阿奚,他却觉得她句句是为了阿奚。
可这种心思,一旦不经意说出口,不管她有没有那一层意思,最先表露出来的人都会无比难堪。
空气又安静了。
姜青姝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道:“君后之位,无论选谁,皆容易牵动前朝,朕不想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朕不立后,对卿而言也未必是坏事。”
张瑾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她不想立后,但是大臣们肯定会不停地劝谏,这个时候如果张瑾能表个态,就会方便许多。
姜青姝闻言,微微一笑,“爱卿明白就好。”
看来他是不推拒了。
张瑾微微抬眼,“礼部所呈的名册,陛下近来可有过目?”
“啊那个……朕看了。”
她端起一边的茶水,微微呷了一口,淡淡说:“都是不错的人,朕倒是无须筛选什么,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她的语气很随意。
好像这个后宫,就算收一群品行不端的丑八怪进来,她也不在乎一样。
比起那些人本身,她更看中他们背后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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