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有一瞬间的尴尬。
梁亭故像一点儿没发现似的,他抬手扶了下眼镜,语气温和,与刚才办公室里的完全不同:“千层吃了吗?”
陈楠立刻说吃了,他看向身后那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男人的视线实在无法忽视,夏薏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吃了的。”
梁亭故没再说话,走进电梯后的两分钟里,陈楠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哑巴,夏薏缩在角落里,石光还在和梁亭故汇报工作,她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了男人宽阔的背脊处。
走出梁氏后,陈楠狠狠呼吸了一下外头的空气:“自由的味道。”
她语气有些夸张,逗得夏薏也弯了弯唇。
两人打车回加易,工作结束的陈楠像是放飞自我,她絮絮叨叨不停,夏薏也耐心听着。
“但梁总确实挺厉害的,听说梁氏最混乱的那一年,他几乎天天住在公司了,几乎没休息时间。”
“那时候有人传言梁总的眼睛出了问题,想要借此逼他下位,谁想到他不但没问题,还将那几个搅动军心的人给铲除了。”
“不过也是,没点手段城府,梁铭又怎么会输给他呢。”
陈楠的话在耳边不断循环着,夏薏看着窗外划过的影子,思绪不由有些飘散。
她又想起那天在梁亭故家见到了joy,他似乎是医生,而梁铭当时的话她也莫名记得深刻。
梁亭故的眼
睛,许是真的出了问题。
再次回过神来时,她抱着手机,界面停留在和梁亭故的对话框里。
她咬着唇敲敲打打,看着自己敲打出来的关心话语,她不由有些怔愣。
只是还不等她将字句完全删除,对话框里,时隔一周,梁亭故再次发来了消息——
【什么时候再来看小草莓?它很想你。】
......
周末路云桉生日,向星来接她一起过去,大小姐又换了一辆跑车,她系好安全带,才发现后头放了一后座的香槟玫瑰。
娇艳欲滴的粉色,漂亮极了。
她微微一愣:“别人送你的吗?”
她记得向星最近没有谈恋爱,明媚漂亮的女生啊了一声,她否认:“送路云桉的。”
夏薏惊讶地张了张嘴,只见向星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想到吧,这人特别喜欢张扬的玫瑰,尤其喜欢粉色。”
说罢,她还顿了顿:“就和你一样。”
当初韩黎送过她一束纯洁的鸢尾花,他说夏薏就像这花一样。
事实上,夏薏更喜欢娇艳欲滴的玫瑰,她喜欢张扬明媚的红色,喜欢钱,喜欢独特的,没办法取代的东西。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个俗人而已。
路云桉的生日party举办得格外热闹,夏薏跟着向星进去,只见这小少爷正乐呵呵地收着礼物。
见着两人来,他瞬间抛下身后的狐朋狗友凑了上来:“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
向星给他的玫瑰花刚刚就让人送了进来,路少爷招摇得不得了,还大咧咧地将那香槟玫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狐朋狗友一阵取笑,他却十分满意。
夏薏也将礼物递了过去,路云桉的情绪价值一向很饱满,他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礼物的喜爱,还有些幼稚地和向星炫耀着。
夏薏被逗得弯起了唇,她心脏一阵柔软,只觉得路云桉就像一只矜贵又傲气的小狗,会晃着尾巴得瑟,也会亮晶晶地表达着开心。
“今天小爷我生日,大家尽兴点啊!”
别墅内音乐不停,路云桉举着酒杯,却被眼尖的狐朋狗友戳穿:“你这臭小子!怎么喝果汁啊!”
“哎哎哎别过来啊——今天你们休想灌醉我!”
明明是生日的主人,路云桉和几个狐朋狗友开始闹起来,周遭的来宾却没一个上前阻止的,看着几个小孩儿打闹着,莫名还有些看热闹的姿态。
夏薏抿了一口香槟,她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目光却突然撞进一双熟悉温和的眸子里。
梁亭故的身边站着一位白发老人,他微微弓着身体,慈眉善目,正笑着看向在不远处笑得开怀的路云桉。
“那个好像是路云桉和学长的外公。”向星也看到了两人,小声和她嘀咕着。
夏薏顿了顿,只见不远处的梁亭故微微俯身,他似乎在和路老爷子说着什么,随后搀扶着他缓缓朝楼上走去。
生日party的后半场,向星去和人喝酒了。路云桉怕几只猫被吵到,将它们带回楼上的房间去了。
夏薏没有去看猫,而是找了一个小角落呆着。
可没一会儿,手机嗡嗡一震。
那天他的问题她纠结了许久才回复的——【等下周吧,这周要去参加路云桉的生日会。】
男人回了一个好字,而视线往下,是他发来的新消息:【小草莓也过来了,在三楼和保安它们一起,要不要上来?】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夏薏根本没办法拒绝。
她回了一个好字,很快佣人带她去猫的房间,三楼静悄悄的,与一楼的热闹完全不同。
一进去,夏薏才发现路云桉之前说得夸张了,三只猫的房间一点不比小草莓的小,甚至,应该是更大的。
只不过里头放的东西多,不仅有猫的,路云桉还放了个小沙发,还有他的零食,甚至还有一台电脑和电竞椅。
小草莓一看见它,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蹭了过来。
夏薏可想它了,她抱着猫猫好一会儿,可底下的三只猫见小草莓单独被宠幸也不高兴了,也扒拉着她的腿细细撒娇着。
几只猫的叫声接连不断,夏薏仿佛身至天堂,她将几只猫来回抱着,太可爱了啊啊啊啊啊啊!!真想永远呆在这里!
梁亭故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笑盈盈的模样。
几只猫一眼就看见了他,纷纷摇着尾巴迎了上去,就连怀里的小草莓也细细软软地叫着。
夏薏一下失宠了,她看过去的视线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哀怨,梁亭故眉眼间溢出笑意,他倾身抱起小草莓,底下的几只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好久不见。”
几只猫跳了上来坐在两人中间,夏薏后知后觉,他该不会是来找她要回答的吧....
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抱起一只金吉拉眼神飘忽着,可梁亭故却松松往沙发上一靠,他漫不经心地顺着猫的毛,开口时不疾不徐:“云桉性子比较张扬,今天来的人比较多,会觉得不舒服吗?”
他没有问回答,这让夏薏不由愣了下。
她不喜人多,不喜欢和陌生人社交,除了亲近的人,很少会有陌生人知道。
就连她如今跟在陈楠身后做事,她也免不了一顿劝导:“小夏,你还是要多和别人接触的,社交是人一辈子无法舍弃的东西,你要尽量克服。”
她红唇翕动,还未回答,梁亭故又道:“三楼不会有宾客过来,如果不喜欢下面,你可以一直在这呆着,不用勉强。”
夏薏心底涌上了奇怪的感觉,她像是纠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样可以吗?这毕竟是路云桉家,而且——”
她顿了顿,梁亭故便也没开口,漆黑的视线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耐心等着她说完。
“而且在楼下我也可以躲到角落的,不让人注意到我就行。”
虽是这样说,但夏薏知道,她心底的小人早就慌乱不堪了。
她一点也不想下去。
无论哪个角落,都会有人过来,好烦社交。
梁亭故的一双眼似乎总能看透人心,他眼尾轻轻勾起,温和的语调像是含着安抚人心的意味,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夏薏,不要勉强自己。”
躁动的兔子被揪住了尾巴,炸毛的小猫被顺毛,翻涌的潮水趋于平静,夏薏温吞哦了一声,心底的焦虑竟神奇地散去。
“刚才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和路云桉的外公。”
梁亭故再次开口,夏薏摸着猫的手一顿,虽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认真听着。
“云桉的母亲在生他时就去世了,他父亲是军人,因为身份特殊,他很少回来。”
“唯一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
路云桉的父亲,因公殉职。
夏薏瞳孔微微放大,她似是不敢相信,路云桉这样小太阳般的人,怎么会...
路云桉是路老子一手带大的,但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到现在,他都是跟在梁亭故身后。
夏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但他说着,她就安静地听。
“抱歉。”
他突然低低的两个字,让夏薏怔愣地抬起眼。
两双眼在空气中相撞,仅一秒,她就知道梁亭故说的是“女朋友”这件事。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猫,保安高冷地抬起爪子推了她一下,无果,随后又摆烂地躺了回去。
夏薏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红唇微张,只见梁亭故抬起手捏了捏眉骨,淡薄的镜片之后,似乎含着些疲惫。
她不由一愣,这几天,陈楠不知哪来的八卦,还在办公室悄悄和他们说过。
梁氏近日似乎又有动荡,梁亭故连续铲除了三位老将,都是从梁氏成立就在的人。
同事不免咋舌:“毕竟是老股东了,也太无情了,好可怕。”
陈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可怕的未必是梁总,也许是人的欲/望,无底洞的贪婪。”
而刚才在楼下,路云桉还念念叨叨着:“我哥连着几宿不合眼,来我这就扣我零花钱,万恶的资本家!”
夏薏心底的平衡球莫名滚向了另一层,她下意识地抠了抠手,一张小脸上还透着纠结:“学长。”
梁亭故抬眼,那视线静而温和,看着男人眼睑下淡淡的一片青色,她抿唇轻声问道:“您的眼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那天joy说的话她一直没忘记,而就是那天之后,梁亭故才突然问了那个问题。
她不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女生思考得认真,漂亮的小脸上还有些纠结,红唇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可爱的唇珠一碾,又一饱满。
聪明的小姑娘,梁亭故眼底浮起一丝很淡的笑意。
“是。”他直接承认,让夏薏一时间无言。
她红唇微张,虽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些惊讶。
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梁氏恐怕会翻天覆地。
“我的眼睛以前出过问题,这段时间,偶尔会出现失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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