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羞从沙发缝里爬出来,扬着脑袋左右望了望,确定沈棠的那个助理这会儿没在小厅里待着,顿时高高兴兴地爬到了沈棠的身上,小小的双手合拢在嘴边,对沈棠抛出一个飞吻。
将横躺在那儿的人逗得轻轻笑出声。
羞羞在惯例卖了萌之后,却不急着去跟沈棠撒娇,反而是又努力地从沙发坐垫靠里的那条缝里,扒拉出一张薄薄的纸,往沈棠的手边推了推。
沈棠垂眸低笑着问它:怎么,你给我写情书了?
羞羞被她调戏地低了头,脸上浮出两团椭圆的粉红晕。
诶,这是老谢留的啊?沈棠翻看了下手里的纸,只有正面用签字笔端端正正地留下了三行字:
临时有工作任务,我先走了。
那小鬼也跟我一并离开。
晚上睡觉若是害怕的话,我留下了纸灵陪你。
除此之外,那张白纸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是谢曜灵一贯的作风,交代完了自己的去处,也将她担心的事情点出,让沈棠没有任何指摘的地方。
最后她只能咂摸了下嘴,将羞羞拎到自己了胸上坐着,微笑着调戏它:
既然老谢不在,我们就来愉快地玩耍吧~
羞羞:
突然坐立难安。
另一座城市。
谢曜灵正跟秦稹还有昭华说着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话到一半蓦然顿住:
既然看手法像是湘西一带的,我明日就会给那边递帖子,亲自上门去
然而后头的内容却足足过了三秒都没呈现出来,好像旧式录音机听到一半突然卡带似的。
昭华和秦稹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不明白谢曜灵为什么忽然之间停了话头。
谢曜灵猛然从小纸人所在的角度见到沈棠的脸庞,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匆匆切断了自己和那边的联系之后,才发觉已经在部下跟前沉默了许久。
她只好动了下喉咙,若无其事地去接之前的话题:
拜访。
昭华和秦稹纷纷点了点头,几人任务都被分配完毕,约好了有线索通过部门内部的渠道进行联系,这便各自散了,钻进那深山老林里,纷纷不见踪影。
这次的事情一查就是两个月。
在此期间,沈棠忙于拍戏方面的事宜,每日在剧组观摩学习、揣摩角色,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在终于不用遇到奇怪的事件骚扰时,她整理自己状态的速度更快,到了后面再代入庄琬的心态时,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让蒋导在私下里和其他几个副导都夸过她几句。
小沈在这一行,虽然原本的天赋比较一般,但胜在和庄琬引起的共鸣比较强,演出来倒不是她像庄琬,而像庄琬本就是她。某天中午吃盒饭的时候,蒋导挑着里头过于丰富的大肥肉,和旁边的梁副导还有场记闲聊着刚才收工的一幕。
梁副导点头赞同道:是啊,我之前看过小沈以前的作品,发现她过往的影视作品比较少,又都演的那种拼接似的校园剧,还担心她来面试的时候是不是经过了哪个高人指点,到时候一来剧组原形毕露。
好在她虽然原本的天分不如何,但学习的态度很真诚,进步很快。场记适时地接上。
蒋导才刚起了个头,后面的内容就被这两人精给抢白了,往椅子上一靠,哼笑道:你们啊
梁副导和场记一起笑嘻嘻,见到蒋导在盒子里将肉挑的差不多,想了想,那场记从旁边摸过来一盒泡菜,将盖子一拧,酸辣的爽味儿就从里头尽数冒出。
哎,这是小沈前两日拿过来的,说是家里腌过的泡菜,老蒋,你尝尝这个,开开胃。
虽然现在天气并不热,反倒早晚都凉意甚重,但只要顶过中午的太阳再去吃肉,定会觉得有些肥腻,难以下咽。
酸味儿的泡菜用来开胃恰好。
不仅早上喝粥的时候适合拿来当咸菜下饭,就算是就着白米饭偶尔嘎巴脆咬两口豇豆,也颇有一番滋味。
蒋导笑了一下,伸过筷子去那小罐子挑出一根泡在水里的,却切成小条小段的胡萝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脆响在齿间冒出。
嗯他点了点头,发出了被愉悦到的声音。
不远处,沈棠也在和小花一起用午餐,比起关注前两天家里母亲送来的泡菜是否成功拍了导演马屁,她更关注云想容那边的情况。
一贯有带那几个大师充当不伦不类保镖的人,今天身边却少见的只跟了几个助理。
以前进来时,那阵仗大的能用身边的人凑成个八抬大轿的仪仗队,而今陡然减少成四人的小轿子,让沈棠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
她暗自揣测着那边的情况。
云想容如今颇有些憋屈。
自从将那些大师请来之后,身边那个小王八羔子就再也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真正想开了决定去投胎,还是不愿扒着她这个无情无义的生母不放。
竟然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导致那些人在她别墅里的布置通通落了个空,这下可好,一晃两个月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发生。
就连之前购置来的朱砂、黄符都要在抽屉里落灰。
更别说是黑狗血了,隔夜就发出腥臭不已的味道,熏得整个别墅里的人直想吐。
眼见着风平浪静,那脾气大过天的吴东望就有些不乐意的味道,并不以白赚钱而感到高兴,反倒多少觉得自己被请来,有点杀鸡用牛刀的不舒爽感。
尽管他被陈实在旁边劝着,脾气有所收敛,但总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
就连一开始为了金钱,不断拍云想容马屁的那个胖子,也感觉自己这笔金额拿的有些烫手,但归还又是绝不甘心的事情。
于是每天众人都在她跟前扮演尽职尽责的保镖形象,时间一久,还真差点以为自己是被高薪请来护法的。
在这当中,最不高兴的要数云想容。
说那东西已经走了吧,每晚回去等待她的依然是那条解不下来的项链。
如果是没走,那么这一个多月来着实半点影子都没见到,隐约让云想容有些不安。
谁又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若是那东西下次回来,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反噬她,要将她一并带走怎么办?
打水漂还听个响,云想容费了那么大工夫,花了那么多的钱才将这些能人异士都聚在自己身边,却什么情况都没解决,她比任何人都难受。
于是,今早她暂且提出让四人轮流守在她身边,一天只需来一人便行。
那些人也懂她话里的意思,拿了钱却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总有种自己之前的牛皮吹出去上了天收不回来的尴尬感,已经从她话里做好了准备:
要是再过段时间,直到戏拍完都没什么动静,他们估计也是拿不到尾款的。
顶多只能将之前的那部分费用,当做顾问费收下。
陈实无端赚了这么大笔的顾问费,是来的最勤快的之一,另一个就是自觉相当有职业操守的小胖子。
那老者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是不是同时接了别的单子的缘故,只三五天能见到人影。
至于吴东望,他只大约能从云想容戴着的那条项链给自己的不好感觉上来推测,这人身边要是有异动,那项链里的不详气息大约会浓一些。
于是他发了话,让云想容哪天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给他来个电话,然后人当天下午就买了回南城的票,根本没在剧组这里多待。
云想容初时的那个星期战战兢兢,晚上做梦的时候还会回放起从前的事情,等到后来,她的紧张感慢慢褪去,只偶尔低头的时候看见那项链会感到一点恐怖。
等到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之后,又会慢慢被那暖意所安抚:
现在的生活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报了仇,也彻底摆脱了过去,如获新生。
生活里再找不到任何的人与事,证明她那段时日的不堪,不论是现实里的,还是网上那些陌生人,也跟着她一并遗忘了那格时光。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
云想容后来也不再去尝试摘下脖颈上的项链了,仿佛将它看做是一样特殊的纪念品,走到哪儿都带去。
甚至就连中途参加的一个电影节开幕式红毯上,都能见到她专为这项链去租的一件深蓝色高定礼服裙,搭着她回眸时自信的笑容,被许多镜头拍了下来。
网友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戴着这条项链出席,以前还会就她这样在正式场合重复的项链挂坠究竟显得她情深,还是不懂时尚界一个物品不能出现两次的规矩进行探讨,现在都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这个人设。
她的粉丝势力庞大,组织起来不论是打榜,还是做舆论宣传,都与公司配合得极好,这小半年里,她的风头甚至要盖过好几位同样在一线,但却是半隐退状态下的女星。
连沈棠都快忘了,自己几个月前还被一个奇怪的项链骚扰过的事情。
只是某天接到了谢曜灵的电话。
当时她已经换上了厚重的冬装,说话时都能哈出白色的水雾来:
老谢?你这一个工作处理了仨月,效率可够高的啊。
谢曜灵当时才刚刚回到本市,从机场走出,坐在自家的车里,不紧不慢地回道:不止一件,本省内的特别案件都会调到我们部,最近的事情稍微多了些。
比起前两年的状态,今年简直算的上是多灾多难、事故频发。
就连上个月,还听说谢家的老爷子观天象,看到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连夜离开了老宅,去找其他世家的老人商量着,最后一并给上面传达了消息。
沈棠不太能抗住冻,在冰天雪地里,缩在军大袄中也难掩哆嗦,甚至还有些能量不够似的总想冬眠。
听到谢曜灵的回答,她懒洋洋地哼笑了一声,回答道:行吧,谢部长这行程安排得是比我忙多了。
谢曜灵: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从沈棠的话语里判断出对面的情绪,只斟酌着回应:你还在影视城吗?
沈棠也察觉到自己意识困顿里冒出的话,特别像是深闺怨妇,大约是受到沈母近来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人来了还不够,非得话里话外跟她打听谢曜灵的事情感觉到有些烦扰。
心想着这人要是也在跟前,亲妈肯定叨叨不出如此多的话。
在震慑方面,谢曜灵那张冰块脸还是挺有用的。
思路走到这儿,沈棠清了清嗓子,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不过你不用过来,这外头天还挺冷的。
谢曜灵刚想问她带没带厚衣服的事情,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
龙城这边进冬都一个来月了,自己这话着实问的有些迟,便又只能咽下,答了声好。
想了想,谢曜灵又补了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拍完戏?
问到这里,沈棠总算是找到点发挥的机会,在膝盖上瘫着半天没翻一页的剧本都被冻得冰凉,她却再没有要戴着手套艰难去翻的想法,笑意从唇角泄出,带出一缕细细密密的雪白色,衬得她的脸庞更有种冻人的效果:
再过半个月吧,怎么,你想我了?
谢曜灵没吱声,心道自己之前也想在前头问上这么一遭,可她又没沈棠这个脸皮,只能努力从两人的对话里,从对方蛛丝马迹的情绪中,慢慢地去找答案。
沈棠倒像是很了解她一样,问完之后兀自等了会儿,就抬手给自己搭了个梯子,自顾自地接道:
你要是非常想我的话呢,我妈过两天可能会上门,你就帮我应付应付她就成了。
我这张脸还是带了一半她基因的,你看看她,说不定也能一解相思苦呢。
谢曜灵:
看着丈母娘一解相思苦?
沈棠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蜿蜒。
要是这会儿说话的人在旁边,谢曜灵可能会想要去捏一下对方的脸,看她这张嘴里还能蹦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胡话来。
谢曜灵被她的话梗了一下,竟然也顺了她的意思,应道:好。
想到当初去沈家的时候,沈棠从玄关处走入大厅,却在那么个地方停下,仿佛与那个家里格格不入的模样。
头一回让谢曜灵感觉到,那团燃烧着的烈焰,有种被隔离在整个世界之外的孤独。
所以她才开口亲自去问沈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但应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沈棠所受到的压力也并不会少。
谢曜灵可以将旁边的人都当做不存在,沈棠却不行,所以那回答注定是背离她自己心愿的。
有了那天初次和对方父母见面的一遭,如今谢曜灵也能大约猜出沈家那对夫妻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来看看沈棠与她的关系,再试图攀一下谢家这桩亲罢了。
既然沈棠不知道该怎么见沈母,她代为招待也相当说的过去,毕竟结婚以来,她还没跟沈棠回过一趟家。
谢曜灵在电话那头心念电转,沈棠却被她的应答给惊了一下。
这胡话也能得老谢一个好字?
这人怕不是工作太久了,身心俱疲,脑子没转过弯来?
但沈棠得了好处,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思考怎么回答母亲的那些关于她和谢曜灵生活细节的话题,所以只暗搓搓地高兴。
甚至出于那么丁点的内疚,她主动对谢曜灵说道:等我这边杀青之后,我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吧。
刚结婚没多久,她就因为拍戏的事情搬到了影视城这边,除了跟谢曜灵磨合了一下睡姿之外,日常生活方面其实还有许多空白。
谢曜灵确实没尝过她的手艺,听了这话,竟然在心里数了数距离见到沈棠的日子,哪怕应答时用的是最寻常的那个嗯字,里头也难能可贵地见了点暖和的情绪。
沈棠跟她说了两句,内心也跟着活泛起来,困意都消失不见了,视线往那边刚卡了一节的场景里瞟了一眼,见到云想容身上薄薄的宫装,又想起个事情去问谢曜灵:
对了,老谢,你之前处理的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谢曜灵自有打算,却没想告诉沈棠,只将之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怎么,你想他了?
沈棠:
妈卖批,这么一问就很惊悚了。
尤其是配上谢曜灵那种冰冷冷的语气,一句话就能造出恐怖片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