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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阎王叫你三更死

内务府下属见有人挡道,吼道:“谁啊?挡着路干嘛,大总管出行,没看见吗!”

对方没提灯,借着远处帐子下的零星灯火,隐约只看得见来人身型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巡守的禁卫,郁成刚眉一皱,自己挨了圣上一顿批,就连个下人都不把自己放眼里么,心一狠,拇指摁上了腰上的佩剑,却见面前人慢慢踱步过来,走出了夜色,身姿、容貌一点点地显现在光亮中。

男子身后原来还跟着一男一女,似是贴身侍从,一身深紫薰貂裘袍,金色丝绦玉佩挂在腰际,头束东珠玉冠,鬓发如裁,高鼻雕唇,眼眸乌黢深邃,肤色如罩薄霜,此刻双手背在窄腰后,停住脚步,轻缓回应:“夜路难走,当真没注意到挡了总管的去路。”

语气客气,并没有半点恼怒,说完,身子一侧,还特意留了路给郁成刚等人过。

郁成刚揉了揉眼,大惊失色,扭头一个巴掌“啪”一声摔到下属的脸上:“瞎了你的狗眼!连秦王也不认得了吗?”

下属也吓得连忙伏在地上,磕头:“黑灯瞎火的,小的没看清楚,还请殿下恕罪哇!”

郁成刚也是打了个长躬,耷拉着腰板子,伸手:“秦王先走,秦王先走。”

磷火般跳跃的灯火中,夏侯世廷轻道:“郁总管要去围场忙公务,先行。”说着,广袖一拂,领着随扈慢悠悠走到一边。

尽管这三皇子语气恬和,跟没事人一样,郁成刚的背上仍冒出冷汗。

从早上,他看见自己与那云小姐共处一室开始,到现在,郁成刚都莫名不自在,这会儿更甚。

男子目光清幽,看上去,并没什么,可郁成刚却很担心。

说恼怒?他形态自在。说不生气?又不大相信,郁成刚可是亲眼他脱下裘袍披到那云小姐的身上。——这能是不认识么?

郁成刚这么一想,不放心,试探:“秦王,下官今天审案确实有忽视和纰漏,皇上也骂过下官了……下官当时在屋子里,只是问了几句云小姐……并没其他什么事儿,还请秦王放宽心。若是秦王心里有疙瘩,下官怕是今儿睡都睡不好。”说来也是后悔,鬼迷了心窍,见那云氏有些难得的风姿,竟有些动了色心,郁成刚平日胆子养得很肥了,想要做什么是不分地点场合的,当时便把她单独叫进去,先将那丫头吓一吓,拿捏住,以后好下手。

施遥安鼻腔内轻微地哼了一声,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阎王叫你三更死,秦王也得将你提前到二更亡!

夏侯世廷看着郁成刚,情绪平静得近乎诡异,显得夜间空气流通得异常缓慢。

郁成刚想了一百种他的回复,没料等了许久,男子只将目光落到他被白纱包扎过的蹄子上,噙着温和:“这一口下去,疼得紧吧。”

郁成刚大气儿不敢出,糟糕,怎的忘了这一茬,条件反射将被云菀沁咬伤的手往后一缩,苦着脸:“嗯……下官不小心,不小心。”

男子再没多说什么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亲和力十足:“郁总管去忙吧。”

郁成刚见他脸色宽和,好歹落下一颗心,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秦王背着手,立在夜色里,朝自己鼓励一笑,又举起手挥了挥。

郁成刚这才擦了两把汗走了。

*

女眷帐篷里,云菀沁与曹凝儿、韩湘湘两人吃完了饭,洗脸卸妆,各自换上了寝衣。

郑华秋见天色不早了,交代明天天亮前会来,打了帘子,领着几家的婢子,先去隔壁的耳帐了。

几个小姊妹说了会儿话,谈起明天的狩猎就兴致勃勃,说个没完,好容易困意来了,才各自回到榻上准备歇息。

云菀沁见两人上床宽衣去了,从细软里拿出个匣子,里面装着在家里制好的竹盐牙粉,擦了擦牙,也爬上了绣榻,却半点睡意都没有,一来,说话说兴奋了,二来,她比另两人更多一件事,关于蒋国舅,想着,她将贴身行李打开,翻出内袋里的那张淡金手帕,干脆贴在最里一层的小衣内袋里,免得明儿早起忘记了。

折腾半会儿还是睡不着,云菀沁拿出一本《天香养生录》,借着床榻边香几的煤灯翻看起来,还是姚光耀托人送到香盈袖一沓书中的一本,这回也带上了,能够打发沿路的时光。

看了几页,云菀沁听见绣屏那边传来曹凝儿的翻身,原来她也没睡着,便折了个书签,合上书:“曹小姐睡不着么。”

曹凝儿一听云菀沁还没睡,骨碌一下,攥着宽大的寝衣爬起来,叹口气,压低声音:“不知怎么,白天跟你们说说笑笑,没觉得什么,一到晚上夜深人静,我就想起……想起林若男的样子,哪里还睡得着。”

曹凝儿这话一出,最旁边的韩湘湘竟也没睡着,“蹭”一下坐了起来,声音颤抖着:“云小姐,曹小姐,你们有没有听见呜呜呜的声音……是不是像哭声啊……”

曹凝儿的胆子本比韩湘湘稍微要大点,可一听,却沉不住气了,将被子裹在头脸上,胆战心惊:“韩小姐,你这一说,还真是呢!完了完了,那林若男临死前跟我们住在一起,现在做了鬼,肯定只认得我们,她又是含冤莫白而死的,不会跑回来缠住我们了吧——”

韩湘湘用被子捂住头,尖叫一声。曹凝儿也是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

那林若男的事儿过去还没一天,曹凝儿和韩湘湘又是当事人,曹凝儿更是倒霉,挨着睡在一块,大半夜的想一想哪里会不怕。云菀沁将灯芯拨亮了一些,竖起耳朵听了听,走到帐子边,释然了,回来抽出一个垫桌子角儿的小木头,塞进帐门缝下,扭头笑道:

“是风吹进来的声音,这山风野得很。郑姑姑怕咱们晚上睡得憋闷,特意留了个口子换气,不是什么哭声,你们再听听,现在没有了吧。”

曹凝儿和韩湘湘竖耳朵一听,帐子里果然安静了许多,这才吁出一口气,可这么一吓,脑子里全都是那林若男今早上的死相,仍是不敢躺下,只抱着膝盖,靠在床榻上,努力平定着心绪。

云菀沁正要过去安慰一下两人,还没转身,只觉素白色的帐子上有影子一晃,脚步一滞。

曹凝儿发觉云菀沁变了脸色,似是有什么异状,牙齿打架:“云、云小姐,怎么了?”

云菀沁估计是外面值夜的太监或者禁卫走动的身影,再不然就是月影,怕吓着两人,只语气淡淡:“没什么。”

韩湘湘却是又低低尖叫一声,好像也看到了什么:“啊——好像有什么在外面晃——”

曹凝儿吓得半死,再也受不了这种惊吓了,披了斗篷,趿上鞋子,举起一盏灯就朝门外走:“不成,这儿我是不敢住了,我这就去郑姑姑那边,跟我家婢子挤一晚上……”

“等等我,等等我,我也去。”韩湘湘怎么敢留下来,套上衣裳就跟在曹凝儿后面贴着走。

走到帐子门前,曹凝儿脸色发白地看一眼云菀沁:“云小姐,你跟我们一道过去吧。”

云菀沁还没来得及劝两个人,雪白的帐子上再次划过一道影子,像是个成人的身高,却又长得畸形而奇怪,宛如千手观音,好像张着三头六臂,压根儿不像是人类。

这一下,三人都见到了。

曹凝儿和韩湘湘瞬间就跟身上被谁丢了个炮仗一样,眼睛瞪大,叫都没来得叫一声,刷的撩开帐帘子就跑到旁边的耳帐去了。

云菀沁从来不信有鬼,就算有,人心恶起来,比鬼还怕,可这会儿三个人同时瞧见那个奇形怪状的影子投在帐上晃了两次,也不得不紧张了。

禁卫护驾的皇室营帐群,绝不可能混进来小偷强盗,若是女子还好,若是男子,谁敢窜到女眷帐这边来?

夜深人静,随便一叫,方圆几里的禁卫都得赶到这儿!有什么好怕!她唯一一点儿紧张消失了,顺手操起门旮旯里一根支帐门的撑杆,警惕地侧身贴住帐门。

那鬼影子再没投射在帘子上了,可她却听到了呼吸声。

是人的呼吸,而且那呼吸就隔着一道帘子,越来越近,仿佛随时要冲进来。

她屏住呼吸,帘外动静一响起,迅速扯开帘子,一手扬起棍子,正要一边大喊出声一边给对方一记当头棒喝,看清楚来人,却是怔了一下。

广袤苍穹下,清冷月辉中,秦王站在群帐之间,就在眼前,虽穿着黑色罩衣,头脸裹住,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可一张俊脸露在外面,倒是一清二楚,幽俊眼眸的光芒几乎与清辉融为一体,此刻,一只手正拿着一束茂密多枝的松条,想必是刚才装神弄鬼的东西。

夏侯世廷见她举着一柄撑门杆子,架势还当真是凶悍得很,亏得是反应快,停下来了,丢下松枝条,轻拍两下双手,正准备开口,她手腕子一转,并没打算放下棍子,目光一冷,大力挥打了过来,斥一声:

“半夜三更人吓人,不知道会吓死人吗?!”

他没想到她还真的跟自己动起手,连忙一手拎住她腕子,帐门一踢,便拽进了帐子里。

听外面没有动静,夏侯世廷这才从她手中夺过棍子,唰的摔到一边,头帽一抓,露出头颈,薄唇一扬:“还真是不留情面。”

“早上才发生那种事,帐子里三个人跑了两个,差点儿没吓破胆子都是好的!”云菀沁一双眼瞪着他。

夏侯世廷这才说:“下不为例。”

说是如此,语气没有一点承认错误的悔意。叫人都跑光了,就是他的目的吧,只怕现在正得意着,云菀沁也懒得揭穿他:“大半夜的三爷来女眷帐子不方便吧,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么?”

“白天?那么多人来人往,怎么方便?”语气颇有些无辜。

不方便?这大半夜的都方便了,云菀沁就不信他白天找不到个方便,气极反笑:“那万一等会有人来了,是您躲床底下,还是我躲?”

夏侯世廷背着手,在帐子里转了一圈,没心思跟她开玩笑,转过颈子,开门见山:“怎么,明天还是巴心巴肝地要见蒋胤?”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心思,也猜透了自己此行要做的事。

云菀沁道:“您不帮我,还不准我自己想法子?”

帐子内的气氛凝滞了会儿。

他静静看着她,一张俏丽脸庞,宛如帐外悬挂在天际的明月,好看,可又好像隔着那么一些叫人摸不到的距离。

罢了,他终究叹口气。打了这么几次交道,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吗,看起来跟个小女孩儿一样天然无害,核子里比活了几十岁的人还要倔强,肚子里不知藏着怎样一具老道魂魄,认准的事儿,别人说几句她能算了?做梦!

云菀沁见他放弃劝服自己,应该算是个好事,顺势将他打发就行了,可看他垮着一张脸,哎,谁叫他生了一张好脸?倒是奇怪了,自己不是个花痴啊,更不是那种一看到漂亮人就软了腿脑子发懵的,可每次见着他颓然,却有点儿过意不去。

美人难受,看得自己也不舒服,就当有怜香惜玉的情怀吧,云菀沁主动道:“三爷,我想知道我娘的事儿,就像您对贵嫔娘娘在宫外时刻关心着一样。我和我娘分开得太早,我没有时间能够孝顺她,也没有得到太多亲娘的疼爱,所以,能多知道娘一点点事,我都会很高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声音低了不少,“这样,就好像我跟娘还能保持一些联系。所以,还请您谅解,我不求你帮我,别挡我的道就行了。”

男子目光如后半夜的月色,黯然下来,半晌开口:“高兴的话,就去做吧。”

这——就放行了?云菀沁眨眨眼,早知道就早点儿跟他说这么一通煽情的话了。

夏侯世廷眼眸一沉,缓踱过去,等她抬头,他已经站在面前,听见他心脏有力的勃动和浓重的呼吸。

云菀沁一凝,这段日子姚光耀送来的医书里,也有一些听诊问脉的法子,光听心脏强健而有节奏得跳着,真的是没法想得出他身上有毒伤。心之脏器,为全身脏腑输送粮食的仓库,当下的大夫,大部分是看手腕脉象,而小部分也会听取心跳,看有没有杂音,频率如何,来判断患者的健康。

看多了,总想要练习,眼前刚好有个长年病患……云菀沁一个没忍住,不易察觉地往前一倾,侧了侧脸,仔细再听,他随时注意着她的动作,哪里会瞧不见,一把握住她的皓腕。

云菀沁抬起头,正对上他一对眸子。

半会儿,男子淡淡开了声:“今儿早上,他在房间里对你怎么样了?”

云菀沁会意,他说的是郁成刚,轻轻一挣,没挣开,也就任他拧着了:“你没看见他手背上掉了块肉吗。”

掉了块肉又怎样?便宜若是占去了,也挽回不了。

他脸开始一寸寸发红:“那就是说,怎样了,是吧。”

云菀沁摇头:“光天化日能怎样?小人一个,无非就是占占口头便宜,动动手脚,遇着好欺负的,再找机会下手,往日只怕不少宫女都是这么被他祸害了。后来您来了,更不可能怎样。”

占口头便宜,动手脚。这还叫没怎样?

男人的手一紧,把她的腕子握得越发紧:“像这样?”手一松,滑到女子的腰后,朝自己怀里扣进去,脸更黑:“还是这样?”鼻翼一抽,俊脸凑到她面颊前,几乎快要零距离:“难道是这样——”

您这便宜占得也太光面堂皇了吧!云菀沁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都没有!”

他唔了一声,心里好歹舒坦了一些,脸色平静,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天色不早,走了。明早本王还要出猎。”

云菀沁觉得有些不对劲,无端端又提起那郁成刚干什么,当时见他对郁成刚没怎样,只当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听他明早要出猎,脑子什么一闪,叫了一声:“三爷,明早你要跟皇上一起出猎?”

郑姑姑说秦王和蒋国舅一样,身子不大好,皇上应该会怜恤照顾,让他们歇在原地,既然他都出猎了,那蒋胤说不定也会去围场?

“嗯。”

“我听郑姑姑说,明儿早上咱们臣子女眷是等旨意,叫到的人便能去围场,三爷能想办法让我给哪位娘娘或者皇女伴行么?”云菀沁打着算盘。

夏侯世廷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放心,不用我帮忙,旨意自然会让你伴行。”

*

第二天,晨晞初露没一会儿,祜龙围场的太阳就爬了上来。

阳光铺满了整个围场里外周遭,镀上一层金子般的光芒,衬得视野开阔而明亮,是阳光明媚,风轻无雾的一天,正好适宜狩猎骑射。

昨晚上秦王刚刚一走,郑华秋就领着曹凝儿两人后脚回来了。

原来郑华秋看见曹凝儿和韩湘湘抱着被子被吓过来了,又是好笑又是叹气,劝了一通,好容易将两人劝回了帐子。

三人折腾了小半晚,都累得不行了,曹凝儿和韩湘湘疲倦得眼皮子往下直耷,根本就没力气害怕了,倒在床上就睡。

云菀沁捻熄了灯,好生睡了个饱觉。

天光渐醒后,云菀沁几人刚洗漱完毕,用了些早点,便来了一名任姓太监,下了旨。

果然,旨意上,云菀沁被择中伴行围场,陪在这次出行其中一名皇女——长乐公主夏侯婷身边。

曹凝儿和韩湘湘二人则在帐中留守,见云菀沁要出门,也陪着郑华秋一块儿给她换行头,又为她七手八脚地重新换了个清爽的发髻。

任公公在外面等着,等云家小姐拾掇好了,再将她送去围场。

云菀沁刚换了一身服饰,帐子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任公公的惊讶声,似是受惊不浅。

“劳烦姑姑去看看。”云菀沁一疑,温和道。

郑华秋几步过去,掀开帘子,只见一个从围场那边跑来的将官正与任公公说着什么,任公公本就细白的脸更是白得没有血色了。

“任公公,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么?”郑华秋上前低声问。

任公公吞了口唾液,与那将官对望一眼,缓了缓气,掩着嘴,小声说:“郑姑姑,内务府大总管昨儿晚上去围场查看环境,一夜未回,今儿破晓前,内务府去派人去寻——”

“怎么了?”郑华秋心生不好预感。

“发现围场有一处栅栏损了,郁成刚的尸体在栅栏外的半里开外,开膛破肚,死得惨不忍睹!估计郁成刚是沿路想要查看一下哪里坏了,却有野兽钻了进来。正撞上了。”

“啊?”郑华秋脸色一变,这围场里的野兽,虽然是朝廷圈养放生的,但个个兽性十足,打猎时若遇到凶狠的,免不了会有人受伤,历朝历代秋狩时,更不是没有死过人,可今年挠死了内务府总管,不是小事啊,倒也是流年不利,这次秋狩恁的多灾多难,刚刚才死了个侍卫内总管家的女眷,竟又死了个朝廷重臣。

郑华秋问:“皇上可知道?”

那将官禀道:“郁总管的尸体已经被送了回来,因为太血腥了,本来奴才们没打算给万岁爷看,可万岁爷说是朝廷重臣,偏要看,这会儿,已经抬去了皇上的御帐中。”

郑华秋听了,忙进去跟云菀沁一五一十说了。

——

御帐外,本朝第一位被野兽挠死的内务府总管尸体盖着白布,放在地上。

宁熙帝垮着脸,大步走出御帐,刚刚走近,旁边的燕王世宁张口劝道:“父皇,儿臣刚瞧过一眼,实在恶心得紧,怕污了父皇的龙目,还是别——”

夏侯世廷站在另一边,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宁熙帝皱皱眉,手一举,示意不要紧,拔出卫士的宝剑,用剑鞘将白布挑开,这一看,睁大了眼睛,胃一阵发紧,早上的御粥都快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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