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周禾道。
“我的信?”别说长安了,就算是整个大雍都没几个人知道卢以清还活着。
周禾双手将信递了过去,“是程娘子给您的。”
“程燕茹?”卢以清一手接过信,一边问。
“嗯。”
她有些迟疑打开信件,上面的娟秀的字迹倒像是她能写出来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不让夫人担心,丞相给了每个人盘缠,虽说丞相府是个安身之所,但出了丞相府接下来过的才是自己的日子。
她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这件事未免也不是好事。”
程燕茹还说了关于金折枝的事,其实卢以清也猜到是她了。
最后,程燕茹说,“夫人心善,还是要当心那权贵家的女子,听闻她素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
这一句无疑是在说柳安那个心上人。
她勾起的嘴角又慢慢放了下来,柳安真的会让那个女子来府上吗?
“周禾,你可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卢以清问。
周禾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引来了卢以清的不满。
“我知道你同丞相亲近,只是你现在毕竟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卢以清声音很冷,又接着说:“动手的人找我一定是有事,但她究竟为什么找我,一定和金折枝脱不开干系。我记得最后诱发那人的声音是金折枝的。”
“回夫人,动手的人是一个小妻,似乎是…”周禾走进了些,卢以清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摆手,退下左右。
“她似乎是同人私通被金折枝发现了,想来金折枝是用这件事威胁,逼疯了她。”
卢以清顿住了,私通?
“私通是很什么?”卢以清问。
“啊?”周禾忘了,夫人想来是不曾听过这种的。
“就、就是和旁的男子有情。”周禾说的还很含蓄。
卢以清‘哦’了一声,“胆子倒是挺大的。”
“和谁私通,那人找出来了吗?”卢以清想,凭着柳安的性子估计那人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丞相昨日心急,哪里问到这么细。属下很快就将那人揪了出来,亲手刃了他!”周禾一副邀功的样子。
卢以清深吸一口气,“其实以后可以下手不用这么快的。”
“夫人,有些人若是不快点解决掉,换来的只能是被解决掉。”周禾道。
卢以清并没有反驳。
门外传来声音,所说丞相回来了。
卢以清握紧手中的信件,想起身道:“我还是有些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诶?”念念望着夫人快步离开的背影,又问秀芝,“夫人不是想要见丞相的?”
“程娘子的信中应该是写了夫人不想看见的东西。”秀芝道。
……
柳安在门口处时,便听说夫人在外面坐着,赶快快步赶来。
人一到门前只看到夫人匆匆的背影,心中有些落魄。
阿竹大抵是不想见他吧。也怪自己当时没忍住,或许是吓到她了。
“丞相。”周禾刚走过去,柳安便侧过了身子。
“不用说了,这是我和夫人两个人的事。”他不能永远等着周禾和秀芝他们从中帮忙。
正当周禾觉得丞相要过去找夫人的时候,却见丞相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无奈之下,周禾只能快步跟上。
“周禾。”柳安停住脚步,“若是日后夫人觉得府上无趣,你便窜着她出去。”
“啊?”周禾想问,不是丞相您说不能让夫人出去的吗?
“但是要记住一点,偷偷出去,身边的人越少越好。”柳安道,“更要让夫人小心着,别让旁的人看见。”
长安能认出卢以清的人不多,即便是真的碰上的估计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若是明目张胆从丞相府出去,即便是众人瞧不出阿竹是谁的孩子,也会因为丞相夫人这个身份被人盯上。
“属下明白。”周禾道。
“丞相,长安对夫人来说就这么危险吗?”周禾又问。
柳安笑了笑,“夫人不是个会伪装的人,这么些时日了你心中就没有猜测?”
谁都会对夫人有好奇之心,包括周禾。
“属下,不敢说。”周禾的心一直在乱跳,若是夫人和他想的一样,那长安对夫人来说何止是危险。
“那你所想就不会有错。”柳安道。
周禾瞬间睁大眼看向柳安,四目相对,似乎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
一眼,柳安便想将周禾这个不寻常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一眼,柳安便知道周禾能好好护住夫人。
周禾缓缓开口,“丞相从一阵杂声中救了属下,让属下觉得曾经的决定没有错,夫人告诉属下要直起腰身做人。”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红了眼眶。
“只要有属下在,长安的任何人想要伤害夫人都必须先过属下卑劣的手段。”
第36章 三六章
柳安笑了笑, 留给周禾一个背影。
刚来丞相府的时候,周禾不明白丞相为何会将自己带来。直到在丞相身边的日子久了,周禾才渐渐明白。原来自己曾经的做法在丞相看来是和他一样。
丞相也恰恰让周禾见识到了另一种不同, 周禾只能拿自己的前程为注进行反抗,而丞相顺着往上走,玩弄整个朝堂。
他站在可笑世人所能望见的巅峰,俯视着他们可笑而又悲悯的一生。
之所以悲悯, 是因为他们永远参不透为何会如此悲悯。
……
一直到了晚上柳安也没有去卧房,而是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的卢相书房。
多日未进里面有些荒凉之景。好在不是春日萌发的季节,倒不至于杂草丛生。
这里是冷的, 没有火炉的围绕倒是能让他确切体验到长安百姓现在的体感。
架子上的书落满了灰尘,也改寻个时间清扫一下。
但柳安今日没有打扫的兴致, 只是点上了一根蜡烛,坐在卢相的位置上看书。
家国大义强行涌入他的脑海,一时间让他觉得胃里翻涌想吐。
他不懂, 不懂卢相识如何说服自己如此忠于大雍的,更不懂卢相是如何觉得能救大雍的百姓。
可他没有固执的追究。只是将书卷放在后面的架子上。
……
外面的天压的极低,似乎是要让所有的人都透不过气来。
柳安刚准备去宫中, 便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他迅速往外走, 见领头人穿着盔甲, 手拿利刃。
“丞相,把门打开人教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围了丞相府。”柳安心中着急, 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
然马上人嗤笑,“属下哪里有丞相胆子大, 卢氏余孽丞相都敢留。”
柳安呵斥,“胡言乱语。”
马上的人用指腹擦过利刃, “属下有没有胡说,进去一看便知。”
“丞相府是你们想要搜就搜的?”柳安做了十年的丞相,不至于连这点威严都没有。
可没想到,他们是带着皇命来的。
柳安给周禾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回了府上。
紧接着,佩刀的人也都进了丞相府。
柳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了……
“找到了!”柳安心中一颤,回过头去看见侍卫正拖着一个女孩儿。
“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将领的那副样子,极为丑陋。
小姑娘不停哭喊,柳安看过去一眼,她便闭上了嘴。
“她还小。”柳安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给卢相留个血脉吧。”
“留不留,那是陛下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柳安扬天大笑,“你倒是会做陛下听话的狗,你可曾想过你要被陛下抄家时,能否留一个血脉?”
“丞相这就多虑了,我忠于陛下忠于大雍。”
“这天下再没有比卢相更忠于陛下忠于大雍的了。”
话音刚落,柳安看见面前的将领,直接一剑砍向了阿竹。
“不!”柳安猛的起身,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到身后的书架前,找到兵符。攥在手里还不够,握着兵符的手紧紧贴着心口。
头上的虚汗还没散去,他重重一拳垂在地上,整个人匍匐着身子。
梦中无力感涌上心头,梦里还是年仅六岁的阿竹。当初他无力救丞相,如今在梦里连阿竹都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