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的语气带了几分情真意切的无奈。
半夏:……
挑了好一会儿的头面衣衫,待到了该睡醒的时辰,才同叶榛讲了,带着半夏出门去了。
许是上次闹了笑话,被许多人知晓了,她这次再去,守卫径直放了行。
林音起先还觉不好意思,后来想着,也没甚么,她又不是小姑娘了,扭扭捏捏地何时才能搞定岚青那木头桩子呢?
想着父亲今日不在,林音进了大门后便立刻熟门熟路往练武场去了。
只是,他却不在练武场。
林音撇撇嘴,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郁闷地踢着脚下的食盒。
半夏拽拽她,“姑娘,那人不在,咱们走吧,若是将军知道了,还要挨训的。”
“好容易哄得娘亲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林音在草垛边一蹲,“日头还早,且等等吧。”
她花了午憩的时辰来打扮,见不到人便走,可太憋闷了。
“姑娘别蹲着了……”半夏搬来一块石头,“坐一会儿吧。”
林音理理裙摆刚坐下去,便看到岚青正站在练武台,脊背挺立,定睛看着她,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林音冲他招了招手。
岚青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过来,“三姑娘又来寻将军?将军去了宿州,并不在此。”
这话里三分打趣,林音仿若未闻,“我不是来寻父亲的,我是来寻你的。”
林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上次也是来寻你的。我这几日没来寻你,你可有想起我?”
坐在石头上的姑娘脸庞泛红,嘴角扬起,满含笑意。
岚青撇开视线,脸色不变,规劝她道,“三姑娘以后讲话还是规矩些为好。”
“我很规矩的。”
岚青:……
并未觉出来。
林音撵了半夏去帮她望风,岚青皱了皱眉,他光明正大,怎么被这三姑娘搞得,却像私会似的?
岚青张口想喊住那鬼鬼祟祟跑走的丫鬟,只是半夏跑得极快,他还未张口便跑远了。
“我是来送你东西的……”林音兴致勃勃地对岚青说,“这是我在父亲书房中翻找出来的,想着上次你在练剑,定然是对宝剑感兴趣的,便立刻送来给你了。”
林音将怀里揣了许久的布包递了过去,“这把剑轻得很,你拿来练武定能省力的。”
岚青犹豫了一下才接过,少女眼中似含了星子,正期盼地瞧着他等夸奖。
“多谢……”岚青看了眼布包里的物什,将其递还给林音,“这把剑过于贵重,三姑娘还是还与将军吧。”
“还给他作甚,父亲又不舞剑。”
岚青是习武之人,接来一看便晓得那柄剑价值万金,不是寻常东西。
眼前的少女却这般随意地递过来,仿佛这剑只是市集上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她一而再来寻自己,到底想做甚么?
岚青不由发起了楞。
“三姑娘可有事要我帮忙?”
林音没答他,只是说,“你太高了,我仰头同你说话有些累,你能蹲一些么。”
“娇气……”
岚青嘴上说着,还是蹲了下来,与林音视线齐平。
“我与三姑娘之前从未见过。三姑娘若有事需要岚某帮忙,直说便是。”
林音想了想,不由问道,“岚校尉什么忙都肯帮我么?”
岚青自是不傻,想着她果然是需要自己帮忙,只道,“三姑娘先说来听听。”
林音笑着,往他面前凑了凑,“岚校尉,我今日好看么?”
果然不能指望她嘴里会说出正常的话,岚青站起身往后退了退。
眼前的少女从钗环到衣角,都精致得紧,此时随意地坐在草垛子旁的石头上,额头浮出一层薄汗,毫不回避地抬头看他。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不知羞还如此自然呢?岚青想。
“三姑娘到底要岚某帮什么忙?”
林音对了对手指,“我想让你夸我好看。你觉得,我是今日更好看些,还是上次更好看些呢?”
少女的视线太过热切,岚青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看那双眼睛,心境平和了许多,回道,“这不合规矩。”
林音却不安分地又绕到他对面,“罢了,你不愿夸我便算了,上次食盒里的点心你吃了么?”
岚青其实有些恼,回避着她的视线,语气也不好起来,“给将军了。”
“好吧……”林音看着他,“这把剑你就别再给他了,这是我送你的。”
“我与三姑娘并不相识,不能白拿三姑娘的东西。”
“不算白拿呀……”林音偏头看他,浅浅笑着,“我那日瞧着,你的剑法甚好,基本功也好,宝剑配英雄,我将这柄剑送你,你拿来保护我不就成了?这也算是物尽其用,总好过放在家里堆灰。”
岚青有些不解,“我并不是……”
“你就是……”林音打断他,“早晚有一日你会是英雄的。”
会是我的英雄。
岚青垂了垂眸子。
林音继续说,“再者说,我长得这般标致,万一有日遇上贼人了可如何是好。你功夫高些,自然就能护我更好些。”
岚青啼笑皆非,“我并不是姑娘的护卫。”
“我知道,你是个校尉呢……”林音看着面前的少年,双眸亮晶晶的,“你以后会做将军的。”
“我要走啦……”林音拍拍身子站起来,“下个月是我的笄礼,父亲说会遍邀王公子弟为我择婿,你会来么?”
姑娘闪着大眼,一脸期盼地看向他,岚青觉得手中的剑也烫手了起来。
眼神闪烁着回绝她,“大丈夫未立业,不敢成家。”
“胡说,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理不好,又如何能治国,他日又如何能管好手下兵士……”
林音背着手教育他,“待成了家,温香软玉在怀,便如同助力,何谈立不了业。”
岚青再次惊诧于威远侯府三姑娘的一张巧嘴。
温香软玉说出来宛如不过脑子般随意,岚青耳根微红,捏着手中的剑没答话,嘴角平平,看不出悲喜。
“罢了,与你说不通,你不来便算了……”林音面上难掩失望,“日后再说吧,我得走了,回去晚了,母亲要说的。”
林音走了两步,才听得身后的少年缓缓开口,“不过是一场席面,若将军相邀,我便去。”
林音笑起来,回过头冲他粲然一笑,喊了放哨的半夏,便一路跑远了。
徒留日头下难得外露的少年,脸庞微红,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着。
第5章 宿州
“轻点儿啊,我的小祖宗,这花瓶贵得很,可别摔了。”
“哎呦,你这样毛手毛脚,留心我将你赶出去。那边快擦一擦,轻拿轻放,别乱碰。”
“你们真是我祖宗,干个活是要愁死我。”
威远侯府的管家文伯正站在大堂,皱着眉,指挥下人干活。
时隔经年,再次见到文伯,林音的眼眶又湿润了。上一世,自父亲被关押,文伯便去叩阍,最后一头撞死在了宫门前,大呼父亲冤枉。
她也去求了沈策,恳求他入宫替父亲辩解一二,又去刑部塞了不少银钱打点。
可得到的却是父亲的死讯。
“哎哟,我的三姑娘,你过来做甚……”文伯瞧见了她,赶了赶灰,“这里乌烟瘴气的,你去后院玩罢。这怎地还哭了,可是灰进眼睛里了?”
“不妨事……”林音抹了把眼眶,“文伯,怎这么早就忙活起来了?下月才行礼,还早得很。”
“不早了,姑娘的笄礼可是大事,早些准备才好。”文伯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眨眼,三丫头便长这么大了。”
文伯说着叹起气来,“待你嫁了人,这宅子里便更冷清了。依我看,不如招个上门女婿,日后生了小娃,我也能帮衬着带一带。”
林音被逗笑,“文伯想哪里去了。”
“三丫头看着不太高兴?”文伯打量着她,“你看看这厅堂,可是有哪里不合心意?”
林音看着看着屋里的装饰,红彤彤宛如嫁女一般,热闹又喜庆。
“我是刚刚灰尘迷了眼,哪有不高兴……”林音晃晃文伯的胳膊,“文伯布置的,便是最好的。”
林音嘟嘴撒娇,脸上带了些小女儿情态。
文伯开心坏了,又开始撵人,“姑娘别在这里吃灰了,去后院玩罢。”
林音来找文伯是有事的,扯了他去凉亭坐着,倒了杯茶递给他,“文伯,你可知父亲为何突然去宿州了?”
“不是灾民闹事么?”
“父亲没同文伯细说么?”
文伯之前是父亲手下,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家里发妻去得早,一直没再娶,便一直留在威远侯府里做管事。
文伯摇摇头。
“那……”林音想了想,“文伯可曾记得,圣上之前吩咐父亲做过甚么事?”
文伯还是摇头。
“父亲何时面过圣,不是朝堂之上,而是圣上只传召了他一人,可有过?”
文伯想了想,“这倒是有过,也就是几日前,将军下朝晚了些。说是圣上留下他谈些事,便派了公公通传,劳我在宫门口多等上一会儿。左右也不过午时,将军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