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沉稳的声音伴随下楼的脚步声响起。
“去用爱感化他。”
***
痛,是穿透脑壳的痛。
男人抓挠着自己的头皮,却没有一点缓解的作用。
头皮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扎着根针,不停刺激着男人的大脑。
他再次灌下一口酒,可这种麻痹感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只有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那只聒噪的金毛终于走了。
其实他说了什么男人几乎没听清,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思考太多事。
在他再次举起酒瓶的刹那,一双纤细的手握住他的右手手腕。
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坎蒂丝带着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轻轻又不容反抗地将他手里的酒瓶掰下。
倚在柜台后的老板娘看到,眼皮跳了跳,赶忙扭过头走开,去洗眼睛了。
这面部控制力真是绝绝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痛苦面具。
“您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呢?”
“不管您曾经遇到了什么,一时的放纵都无法改变现状。”她缓缓将酒瓶放到一边,双手握紧那双冰凉的大手,似乎在尝试给予他力量,“你是你自己的主角,只有你才能主导你自己。酒精只会麻醉你的神智,它不能让你逃避现实。”
躲在楼梯角的艾伯惊讶地捂住嘴。
那男人一时间真没再动酒瓶,痴痴(?)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胡须下还嘟囔了一句:“我才能主导我自己……”
坎蒂丝大喜!
她压下兴奋的情绪,缓了口气才正直地点头:“没错。”
下一秒,男人抽回手,再次拿起酒瓶吨吨吨,在少女惊诧的目光里打了个酒嗝,嘿嘿道:“我主导我自己……”
艾伯:…………
他眼睁睁看到坎蒂丝的脸扭曲了一瞬,急忙给她打手势。
坚持!
用爱!!
感化他!!!
还好,坎蒂丝的面部抽搐了几下,自己稳住了。
“人生那么短暂,生命那么宝贵,怎能如此虚度光阴。”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使劲按住对方的手,还要勉强挤出笑容,“不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世界很美好。”
男人似乎又被她说动,不断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小了:“世界很美好……”
艾伯握拳,这句鸡汤很可以!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下一秒,男人再次抽出手,冷笑道,“它毁灭的样子也很美丽。”
说罢,再次吨吨吨。
坎蒂丝:……………………
坎蒂丝:我想先送你美丽一下:)
艾伯见势不妙,赶忙蹦到她身后,按住那只想要抡酒瓶的手。
“淡定!一定要淡定!”他低声提醒道,“他有反应就是好事,快继续说说。”
坎蒂丝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挥挥手示意自己控制得住。
“不,请不要这样说!”她倾身握住男人的手腕,死命不让他的嘴对上瓶口,“我知道,我懂你,那不是你的真心!”
由于用力过猛,导致五官都有些扭曲,看得艾伯不忍直视。
坎蒂丝自认为这次用上了十二分的演技,做作的语气跟艾伯刚刚的表演有七八成像,刚说出口就把自己恶心到了。
忍着那股反胃的感觉,她还是说完了台词:“你不是麻木无情,而是寂寞得太久,让你忘记了……爱与被爱的感觉……”
男人歪着身子,几乎半倒在桌面吹瓶子。
听到这话,有些失神地喃喃道:“爱……与被爱?”
还没等对面两人露出笑意,他再次拿起酒瓶,喝了个底朝天。
艾伯都快哭了,这两个祖宗都好难搞。
可怜他一个弱小无助的半残伤患,这两位不管哪个闹起来他都按不住啊!
可想象中的暴走画面并没有出现,坎蒂丝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慢慢站起身,俯视着对面的男人。
“我知道,你一定知晓英雄之墓里的秘密。”她撑着桌面的手臂慢慢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对方,声音笃定,“你不说也没关系。可英雄之墓,我是一定要进的。”
放下一句没什么威慑的狠话,坎蒂丝头也不回地走出旅店。
艾伯左右看了圈,也急忙抄起木杖跟了上去。
寂静的一楼只留下男人一人。
杂乱的发丝下,原本混沌的眼睛又清明了几分。
第26章 四季 英雄之墓8
刚走出旅馆,坎蒂丝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躁动的脑细胞也冷静了不少。
动作只是稍稍停了一瞬,左腿就跟着迈出大门。
身上穿到有些少,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刚刚好。
北地是个神奇的地方,连正午的太阳都显得比别处更暗几分。
高高悬挂在天空,却没带来多少温度。
棉靴踩上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坎蒂丝的脚步顿住,仰头哈了口白气,看着它逐渐消散在空中。
还挺有意思的。
她就那么仰着头,接连不断地哈气,呆呆地看着那些白气出现又消散。
“你……还好吧?”
她蓦地回过神,就看到艾伯拄着木杖站在一边,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坎蒂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可能有点智障……
“没事,随便走走。”她有些局促地双手揣兜,缩了缩脖子,“你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快回去吧。”
艾伯刻意地上下打量她一番,一脸呵呵:“说我前还是先照照镜子吧。”
旅店的大堂里烧着地炉比较温暖,所以他们穿得都不是特别多。
也好在现在是正午,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
有点冷,却还能忍受。
坎蒂丝学着他无所谓地耸肩:“你注意别摔着就好。”
说罢,分辨了下方向,率先朝西边走去。
艾伯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习惯被学走,急忙跟上:“哎哎,你别什么都学啊,看着太不淑女了!”
坎蒂丝“嘶”了一声,受不了似的呲牙:“我也不是淑女啊。”
“不,你变了!”艾伯在旁边露出无比沉痛的表情,“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也不会对人呲牙的!”
“哦。”坎蒂丝没停下脚步,却配合着艾伯的速度慢了一点,“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一起呆得时间长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会被同化。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夫妻看起来像兄妹。”
艾伯的思路成功被带着跑偏:“啊,是这样吗?”
坎蒂丝:“书上说的。”
毕竟她也没见过多少夫妻。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子的最西边。
其实这里离居民区有些距离了,甚至可以算是走出了村子。厚实的积雪中,不时有铁丝和破烂的栅栏冒头。
绕过一系列的障碍物,他们终于找到那几栋被震塌的库房,以及那条被清理干净的地道。
也许是邓恩提前跟村里人打过招呼,除了在路上被一位拎着镐头的大叔瞪了眼,再没遇到别的村民。
两人站在地道口,四只眼一齐凝视漆黑的洞口。
艾伯:“……要下去吗?”
坎蒂丝抱着肩膀,歪头想了想:“就算真有毒气,半个月过去了,也该散了才对……”
封闭的地下室之所以有毒气,大多是因为空气不流通且产生了霉菌。只要不长时间待在那里,一般不会出什么大事……
坎蒂丝再次想到邓恩等人发狂的样子。
如果老板娘说的是真的……村里人的症状虽不尽相同,但也算是有个共通点。
他们的某个情绪被放大了,且在激动时会不受控地爆发。
刀疤男是愤怒,邓恩和老板娘是贪婪和渴望。
还有刀疤男的弟弟,大概是多疑,所以迟迟不肯走出房间。
这种症状……真的是因为毒气吗?
艾伯挑眉:“你打算下去试试?”
坎蒂丝绕着洞转了好几圈,心里好奇地直痒痒,最后却还是按捺住那颗想要作死的心。
“回去吧,等做好准备再来看看。”她轻轻叹口气,不甘地回头看了眼地道。
艾伯看看自己还不能动的手脚,也有些惋惜:“要是我没受伤就能帮你下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