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花同江徐氏打了多年的交道,最了解这个婆婆:就是个吃啥不吃亏,雁过拔毛,哪怕挑着粪担从她头前过,她还要尝尝味儿的人!
这要是被她把江茶花推给锦绣照顾,以后就象贴上了狗皮膏药一般,想甩都甩不掉!
所以得趁早和江徐氏说明白喽,不然就净等着吃亏上当吧!
江临凤也压低了声音说:“妹妹,你想没想过,平白无故揽个病人上身,她要是在你这里过世了,她丈夫儿子再跑来敲你竹杠,你脱得了身?”
江临凤才不是真心为江锦绣着想。
她和李桂花的想法是一样的:江锦绣的银子,好处,只能由自家人享受,别人休想!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靠边站去!反正她从小也没得过这些人啥好处。
江临凤的一番话,倒惊起江锦绣一身的冷汗。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二姑父史东来她不熟,也没啥印象。
但这人既然能干出把生病的老婆扔回丈母娘家的奇葩事儿,想必人品不好。
人品不好的人,啥事儿做不出来?
看二姑这病,还真说不准啥时候眼睛一闭,腿一伸人没了。
这要是她好心照顾了二姑一段日子,到头来却落个吃力不讨好;
二姑父再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说她把二姑害死了,她跳到黄河里说得清么?
这么一想,江锦绣就没有底气拦着自己俩个哥哥,不让他们抬人了。
不过她打定了主意,可以拿出些银子来接济这个二姑。
至于银子的来源,就说卖了野生天麻,新得的收入。
本来今天也确实多了一笔进帐。
就这么着,一家子浩浩荡荡的,抬着江茶花又回到了江徐氏的家。
可怜江茶花,眼睛都要哭瞎了,眼泪几乎要流干。
只是,她落到如今的下场,江徐氏没说错,谁叫她不带眼识人,要嫁给史东来这样的人渣?
江徐氏本来自以为得计,没想到二儿媳妇李桂花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又把江茶花给她送回来了。
这一下,江徐氏气得眼睛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她气乎乎地冲李桂花说:“干啥干啥?你还能不能有点儿人情味?茶花这么悲惨,你当嫂子的不说拉她一把,你还这么拿刀戳她心窝子?在锦绣那儿住一段怎么了,你就这么容不下?又没住你家里去!”
李桂花冷笑着说:“偏心眼的爹娘当惯了是吧?你闺女自己不照顾,让我闺女来替你照顾?凭啥啊?我家锦绣你小时候带过一天?如今她大了,你倒会使唤她!”
江徐氏恨恨地回道:“你做儿媳妇的这样对婆婆说话?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你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你?看你老皮老脸的,还有谁要你?”
“让你儿子休了我?那好啊!叫你儿子拿休书来就是!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这么个东西!偷自家银子和小寡妇私奔,还替人家养拖油瓶,说出来真是光宗耀祖啊!婆婆你真是生的好儿子啊!”
李桂花说着,故意呵呵笑出声来。
江徐氏被李桂花臊得脸上能滴出血来,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揪住李桂花的头发,啪的就甩了她一个耳刮子:“你个贱人!还不是你没本事,连自个儿的男人都拢不住。你要是个好的,他怎么会抛家舍业,跟别的女人走?说到底,还是你的错!”
这话刺得李桂花心窝子刀割似的痛,她本能地想还手,却被小叔子铁塔似的挡在婆婆头前,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那模样仿佛在说:敢动我娘一个手指头,我撕了你!
李桂花倒是有俩个儿子,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一个是瘸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五大三粗的小叔子对手啊!
她到底底气不足,也就把手放下了,放声嚎哭起来:“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男人不争气,害了我一世。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江茶花觉得她命苦,也跟着哭了起来,一粗一细两个嗓子跟合奏似的。
村里人饭后正没啥好消遣,于是一窝蜂似的涌了来看热闹。
李桂花见人多了,这才止了哭,高声大嗓地说:“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儿,茶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生病了被丈夫扔回娘家,该不该由我家锦绣来照管?”
村民们听得李桂花问,也就七嘴八舌地回答:“照理说是应该她丈夫、儿子照管的。”
“茶花上有高堂,下有兄弟姐妹,哪里轮得到锦绣来照管嘛!”
李桂花听到这里,得意地一昂头,对江徐氏说:“听听,公道自在人心。你没本事让你女婿,外孙照顾你闺女,倒想赖到我家锦绣头上,谁看得过眼?”
江徐氏矢口否认说:“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让锦绣照管茶花来着。我不过是家里住不下,所以让她暂时在锦绣那里住几天罢了。”
李桂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家里住不下?那锦绣也就住一间堂屋,红梅不是也住在堂屋里?让茶花再搭张铺,不就成了?”
江徐氏恼怒地说:“我自会与锦绣商量,要你多管闲事做啥?你是锦绣的娘,我还是锦绣的奶奶呢!是你辈份大,还是我辈份大?”
李桂花就拿眼睛瞪着江锦绣,意思要她出来说话。
江锦绣晓得,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娘李桂花是帮自己的;而奶奶呢,分明是想坑她。
所以,她自然要和李桂花站在一个阵营里。
“奶奶,我每天都忙着赚钱、干活,确实也没啥时间照管二姑。不过呢,二姑这个样子,当真是太可怜了。我今儿个去镇上卖野生天麻,得了一两多银子,全部拿给二姑看病吧!”
江锦绣说着,真的从兜里摸出银子,放在了江茶花手上。
“二姑,希望你的病能赶快好起来。”江锦绣诚恳地看着江茶花说。
江茶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通过她的病,她早已经看清人心。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的丈夫,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爹娘看到她被送回来,并没有一句话问起她的病,却忙着把她推到别处去。
惟有这个并不亲近的侄女,表示明儿个要找郎中来给自己治病;此时又拿出银子。
谁待她好,谁待她不好,难道她还看不出来?
听说江锦绣卖野生天麻又赚了一两多银子,李桂花眼睛里恨不能伸出手来,把银子抢过去。
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只能干看着,心里却把江锦绣骂了许多遍:真是个傻子!有银子倒拿去送给不相干的二姑!谁晓得这人啥时候死了,能落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