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似让程知县吃顿好的,其实就是暗中调查。
但让程知县惊讶的是,这知府似乎狂妄得很,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想法。
“他是私自前来,不好多说,而且那是士族家的小公子,什么都不懂。”程知县无奈道,“汴京的人,实在娇气啊。”
一番解释后,才让谈知府气消了些。
在他看来,好好的日子忽然来了个要人的,不仅是要人,还是拿着圣人的亲笔要人。
这都是什么事。
圣人想要赦免谢老,怎么不同他说?
还说那谢老的孙儿竟然也在,这是不信任他吗?
谈知府心里百转千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
谁让圣人神来一笔呢。
可是这人,他又不得不放,来的毕竟是个知县,还有谢家嫡孙。
若是不放人,岂不是真坐实了圣人所说的兴华府内乱不断?
实在是骑虎难下。
谈知府换了张脸:“算了算了,本知府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些。”
“来人,快去把谢老提过来,也是本官的疏忽,连谢老在我手下,我都是不知情的。”
毕竟送人来的时候,犯官的身份都要隐藏。
而谈知府更是知道太子跟禹王之争,自然装作没看到兴华府有这么个人物。
他这兴华府,什么人都没在这流放过?
皇亲国戚都有!
还怕个阁老?
当初他爹在这当知府的时候,圣人的亲弟弟都被流放过啊!
所以他一向不在意这些。
谁知道这谢阁老还能被提回去?
也是罕见。
那么得罪圣人,难道不应该死在这?
反正谈知府知道的很多大官,都是死在兴华府。
所以并不在意其中一个前阁老。
如果提人就提人,只是圣人那句兴华府内乱不断,让他觉得恶心。
程知县也对这句话无语过,可没什么办法,小声对谈知府道:“这份圣旨,还请您当不知道,否则下官就完了。”
谈知府笑着看看他,大发慈悲道:“行吧,只是以后你要多来走动才是,我听说你们邑伊县许多商户发展得不错,咱们要多合作啊。”
程知县装作不懂,那谈知府道:“拿你们邑伊县的棉花来说,若是给我,我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如果不了解内情也就罢了。
了解内情后,恐怕这棉花会用来走私吧?
海外孤岛,海外番邦,估计会花重金来买。
程知县心里一顿,好在有纪彬的提醒,一切都还正常,以为这只是正常的交易买卖:“好啊,有好价格,当然是卖给您这边了。”
谈知府又看了看他,不错,自己真是天纵之才,这都能找到商机。
说话间,谢阁老已经被提过来了。
不过是在盐场待了一上午,此时的他已经面容憔悴,伤痕累累,就是不知道几分是演技,几分是真的。
反正程知县心里都是一惊,等到谢建宝过来,更是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正好说明了汴京来的不经事。
谈知府见程知县眼里带着鄙夷,只觉得这人合胃口。
以后说不定真的可以合作。
他们那的棉花,有些人可是眼馋得很。
倒买倒卖,其中的利润可是惊人的。
只是程知县说自己不能久留,必须要马上离开。
谈知府看着他们离开,颇有些莫名其妙地感觉,好像哪里少了什么。
一切都太理所应当了?而且发生得非常快?
若是换了旁人,他肯定还要盘问盘问,谁让程知县是个明白人。
谈知府把心里那点疑惑拿开,可圣人的圣旨还是让他心里有了心结,他还是快些回家,把这事告诉他父亲,让父亲定夺吧。
此时的程知县自然已经带着谢阁老直接离开。
谢建宝哭得倒是真心实意,谢阁老拍拍他道:“无事,这些伤是我故意挨的。如此回到汴京,才不会有事。”
这边的情况凶险紧急,才会让圣人对兴华府加大关注力度。
而他们的车出了兴华府,这一趟才是真正结束。
说起来复杂,其实只过了不到两天时间。
昨天上午到的兴华府,当天晚上换人,第二天把人救出来,第二天下午直接离开。
事情顺利得让人不可思议。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不是纪彬摸透了兴华府,对本地知府有足够的了解,更是联系好各路人脉,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
就连谈知府那,也是纪彬跟程知县交代过,说谈知府必然看中邑伊县的棉花,若是那边找事,就用棉花当筹码。
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甚至不等他说话,谈知府就提前这件事,看来对邑伊县棉花垂涎已久。
毕竟兴华府是种不成的,他也知道。
纪彬简直算无遗策。
谢阁老开口道:“等我走后,你务必要听纪彬的,他这人私心不多,唯独看中妻子。为人聪慧敏锐,只要不是主动挑衅,他根本不会为难人。”
“此次太子让他暗中调配兴华府,也足以表明态度,你万不可自持身份,欺压于他。”
这话自然是同程知县讲的。
可程知县经此一遭,已然对纪彬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还给他以后顺利进入兴华府,跟谈知府谈维坝合理接触找到借口。
以后自己可以跟谈维坝“做生意”,纪彬作为商会会长去跟谈维坝接触,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从接到太子跟圣人的信到现在,不过几天时间。
他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啊。
如果他能去打正赤族的话,也会是个良将吧?
见程知县立刻点头,谢阁老就放心了,随后又把自己写的信递给纪彬。
这次回到邑伊县,他跟谢建宝会立刻出发,见不到纪彬。
毕竟这后面肯定还有谈维坝的尾巴。
也只有暗中递信了。
下次再见面,可能就是汴京?
到时候的纪彬,又会是什么模样?
谢阁老看着滚滚黄土,到时候的兴华府,在纪彬手里,又会是何等模样?
纪彬此时在家中算着时间,约莫谢阁老已经被救出来。
既然那边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事了。
等着谢阁老到汴京,上面的巡察使下来,兴华府的大戏才会拉开序幕。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看戏的人,没想到根本看不成。
行吧,就当提前了解兴华府的情况,以后挣钱更容易。
下面的波涛暗涌大多数人并不知晓。
特别是邑伊县的百姓,他们只觉得最近几年的日子过得格外好。
兴华府的苦难他们并不知情,就跟兴华府百姓不知道隔壁就有这样过的日子一样。
虽说是同一个地域同一个国家,命运也是不尽相同的。
纪彬淡定地看着手里账本,最近的生意还跟之前一样,甚至因为春安城出入城费取消之后,酸果酒,黄米酒的数量大大增加。
等等,说到酒。
那平老板知道谢阁老要走的事吗?
在纪彬疑惑的时候,平老板已经来了纪滦村。
他这次过来,身后跟了几大车东西,像是要把家底全掏空一般。
平老板看着纪彬,这一趟显然也是辞行的。
他跟汴京那边一直有联系,所以接到信件时间比程知县晚,但依旧得了消息。
而谢阁老这么一走,他也要走了。
平老板道:“春安城的平喜楼,已经交给我家掌柜,燕芷游的香阁也有打理。这些都不用担心。”
“但汴京,我是必须要回。”
纪彬静静听他讲,而平老板的表情跟之前完全不同,显然早就做了决心。
之前纪彬就知道,平老板的平家在汴京也是有大酒楼的,生意在汴京都是十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