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担当得起。
不收的话,这一排的农桑产品,岂不是都不能收?
先前的小吏忍不住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愿意乖乖付钱的,没想到也在偷偷藏东西,这样是会被罚款的!”
毕竟给酒钱的时候,纪彬掏得可太利落了,半点还价都没有。
到了刺绣这,也不跟他起争执,甚至还是客客气气的,让他连个发作的由头都找不到。
但把圣人搬出来,这就可以了啊!
还起什么争执!
城门口的队伍都看向这几个小吏,只等着他们商量出结果,陈乙则在队伍后面起哄:“快点吧,已经耽误好久了。”
“以前进城都没这么慢。”
陈乙这么一开口,后面不少人都开始问。
“对啊,圣人都说不收钱,你们要违背圣人吗?”
“让我们进城吧,不然一天又耽搁了。”
这些话越说越多,还没等来春安城现在主管税收的主簿,小吏们就只好放行。
让他们快快通过。
毕竟那么多人真在城门口闹起来,他们担当不起。
不过纪彬他们车队离开,后面的就是荆高庄车队。
这上面都是绫罗绸缎,还有各种蚕丝,价值不比纪彬他们车上的东西便宜。
可刺绣都放过了,这些东西也不能收钱啊。
小吏们都有些急眼,又是几百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
但接下来一车车一筐筐东西,还是收不了钱,农产品,农产品,怎么又是农产品!
不仅是后面的不能收费,已经进城来的麦农也找过来,方才他带了车麦子,也是收钱的,能不能退回来啊。
毕竟他不知道不用交入城费的。
这怎么可能,没收到的钱已经让小吏们很难受了,还会从口袋里再把钱掏回去?
自然不会啊,那麦农被大骂一顿,让他赶紧滚蛋。
城门口这场小风波,看似小,但却隐隐改变了很多东西。
终于进了春安城的纪滦村车队,还有荆高庄车队,此时都是不知所措。
主要是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以为车上的东西都要收费,但是纪彬家的刺绣箱子却没打开。
纪滦村车队的车夫老薛还以为纪彬是真的想隐瞒,被小吏揭穿的时候,还以为又要出笔银子,又或者要起争执。
可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
荆高庄那边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多,毕竟这种事不好大肆宣扬,要是让春安城这边知道了,说不定还有应对的方法。
所以也只有荆姐,她身边的女孩子,以及两个堂哥知道。
基本上两边都是车队的人迷茫,东家们心里有数。
方才引娘的心都提起来了,唯独纪彬还是笑着说话,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风轻云淡。
里面没有计谋计策,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
主要是纪彬给人这种感觉太强烈了,这才让人放松警惕。
再有后面陈乙起哄,那小吏本就是个小官,心里不稳,又怕冲撞圣人。
普通百姓不知道也就算了,他们可是知道谢阁老的事!还有春安城前刺史的事!
对圣人有多畏惧,那就对文书有多尊敬。
如果换了个长时间没有圣人余威的城镇,估计也没这效果,说的就是隔壁兴华府。
因地制宜,这话永远都没错。
还有引娘在旁边配合得也好,两人态度坦然,落落大方,无形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不仅是纪彬引娘,后面的荆高庄荆姐,看起来也很自然。
在小吏要收钱的时候,面色严肃地指了指自家货物:“全都是丝制品,在邑伊县我们都不怎么交税。”
说完,付了自家车队的人头钱,让荆高庄车夫赶车进城。
这动作都让人没反应过来。
只能说人生一世全靠演技。
不管他们心里再怎么紧张,此时表现的,那都是泰然自若。
当然,最淡定的还是纪彬引娘,两人这会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荆姐瞧着,就知道他们两个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成就。
等着陈乙跟他们集合之后,这收费后第一次进城也就结束了。
看似平平,却是他们精心计划的结果。
纪彬笑:“以后成了习惯,就会好很多。”
“再说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没人敢直接违抗圣人的命令。”
虽说这风口浪尖让很多人不理解,可引娘却反应过来。
她在纪彬身边,自然是知道许多人不知晓的事。
不论是谢阁老的事,还是新刺史韦宏是禹王的人,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公然对抗圣人。
前车之鉴这种情况,是真的很可怕。
荆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记错的话,她家长辈荆夫子也有类似的说法,只是不太确定。
等回去之后,再跟荆夫子说一下,应该就会明白纪彬的意思。
两个车队就此分开,各自去忙。
但纪滦村跟荆高庄明显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毕竟两边都是被春安城捋羊毛的存在。
可两边明显全都松口气,以后虽然还要交入城的人头费,但好歹一次一百多两不用付了。
只是纪彬这边的酒钱,那也是没办法。
对于酒这个东西,其实纪彬心里明白,如今不收重税也是年份好,收成好,赶上好时候了。
像酒这种,如果他是户部尚书,肯定立刻加税好吧,真正的农产品可以不要税,小工坊也能宽容点,但酒不同。
如果有天灾人祸,酒坊的税收肯定增加,这点早就在纪彬的接受范围之内。
不过那也是正经向朝廷交钱,而不是给一个敛财的新刺史。
纪彬引娘他们带着车队去自己在春安城的杂货店,引娘安慰道:“这也算花钱免灾,再说,也就是少挣。”
后一句引娘低声说的,把纪彬逗得纪彬真正笑出来:“嗯,少挣钱而已,咱们家小东家算得很对。”
平日都是引娘管事,如今这么一调侃,倒是让她不好意思。
纪彬悠悠道:“这人也收不了几天的入城费了。”
如果太子整治棉花的事猜测是真,那这位叫韦宏的刺史,定然坐不稳这个位置,很快就会离开春安城。
当然这是纪彬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看汴京面跟宿勤棉的价格是不是夸张到离谱。
到了自家铺子,那就跟回家一样。
铺子里的账房徐杰,护院鲁石,还有伙计纪一飞,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因为出入城收费的事,让他们心里都没底。
说不定这个铺子都要关了?
其中最忧心的反而是徐杰,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但他同隔壁街角卖糖水家的女儿互生情愫,最关键的是,她家爹娘也看他顺眼。
若春安城的铺子突然关闭,只怕他要离开这了。
一想到这,一向稳重的徐杰都坐不住,反而是三人中最忧心的。
知道东家写信过来,让他们安心照看店铺,没事的时候可以关门出去转转,反正他家铺子都是熟客,基本不做过路客人的生意。
反正是不要着急,东家很快就会过来,这个店也会继续开。
不得不说,三个人都是松口气。
鲁石如今娶了续弦,家里母亲孩子,还有新媳妇儿,哪个都要照看。
徐杰纪一飞也不想离开春安城,毕竟这里虽然离家远,但月钱高啊,说起来还是在大城市做工,多气派啊。
当然,后面的气派是纪一飞觉得的,他性格好,在附近吃得很开。
但是纪彬他们因为棉花的事耽误了几天,到现在七月二十八才到,可把大家紧张得很。
至于这次送来的酸果酒很少,纪彬也是提前在信里说过的,其他的酒改路线了,所以这会只闷头干活,等把货卸下来之后再说。
车夫们则安排到附近的酒楼歇息,老薛他们明日差不多就要回去,回去之后还要拉酒去盘临县,到时候有个货郎跟在他们车上,货郎更熟悉道路,也是纪彬专门雇的人,能给老薛指路。
可以说一切安排得都很妥当。
老薛他们有活干,肯定是立刻行动,赚钱也是让人快乐的事!
纪彬引娘则要在春安城住几天,还有柴力也会跟燕芷游见面,正好引娘想去燕芷游新开的香阁瞧瞧。
纪彬则是安排好分店的事,然后去找老梁,纪老板他们,甚至还有如意楼的柳掌柜。
很多事都需要商谈。
不得不说,换了个新刺史,事情就是多啊。
赶了三天的路,现在也该休息一下,不过纪彬引娘,还有柴力陈乙,都被请到平老板家中住。
酒坊老陈都没赶上。
平老板的宅子自然不用多说,在春安城中闹中取静,非常适合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