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后知后觉地抬眸,在看见对方时,竟很是诧异。
“三皇子……”
她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信阳侯安好……”
容锦略有些苦涩地笑,“我如今不是三皇子了,你反而不怕我了?”
从前的乔乔见到了他,就像是兔子见到了狼一般,躲闪不及。
眼下却坦然许多,待他也并无任何回避。
乔乔摇头,想到自己从前幼稚的心思甚至还有些脸热。
“从前是我失礼才是,侯爷人很好,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地方。”
容锦抿着唇角,微微沉默。
一夕巨变,是容妃用尽全力保他,甚至让他留有一个侯爵之位,继续潇洒富贵。
所以他实在无法恨容妃造成他如今的命运。
只是昔日的友人亲信在当时皆要自保,难免要与他划清界限。
便是风波过去之后,知晓不会被牵连,再与他喝起酒水来,却已然没滋没味。
人情变故,世事难料,他看着乔乔那双澄莹的眸,缓缓问道:“可否陪我去花园走一走?”
乔乔看着他失落的眸,下意识点了点头。
待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几乎将后悔写在了脸上。
容锦被她逗笑,心情也好了一些,“这时候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被他看破,乔乔只好讪笑着陪同。
二人走到了花园僻凉之处,容锦才忽地提出:“不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乔乔诧异朝他看去,这时候才发现,他方才让自己陪同,也许不是单纯地要她陪着说话那样简单。
“我竟也能有什么地方帮得到侯爷?”
容锦神情正色了几分,“今日与你说的话,你可否保密?”
他是那般的认真,让乔乔亦是感到了一丝紧张。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请侯爷言明。”
他的目光巡睃过四下,最后望着一丛花道:“你可知晓如今的三皇子曾向天子献上香粉,令天子甚是着迷?”
香粉?
乔乔愣住,心中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这原本是件讨取圣上欢心的事情,可他献上一次之后,之后献上的香粉数量也愈发地少……天子不喜受制于人,派人去查,只查到他的香粉是从黑风寨里取出。”
那黑风寨是个土匪窝,要说上一次什么时候听人说起过,那就是……外面都只道乔蕴是被黑风寨的人所杀!
所以乔旧竟与黑风寨有所勾结?
这是乔乔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有死士查到内里藏着密室,却需要三皇子身上的令牌,为了不打草惊蛇,天子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大皇子。”
“乔乔,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乔乔明白。
这意味着,刚刚回朝的三皇子因为一盒香粉,极有可能会被天子推到了对立面去。
“十九那日,你若能假装被歹人劫持,引来三皇子后,让他被动交出令牌,这样一来,至少天子不会为难三皇子,而大皇子也能完成任务。”
最后一句话,却是泄露了容锦自己的立场。
容锦自幼与容钦一起长大。
被查出了真假皇子事情的时候,也是容钦为他求情。
他们兄弟俩多少有些感情,他会想帮容钦也并不奇怪。
但容妃却也是他的母亲,他不希望乔旧的结局太差,让容妃伤心。
两相权衡之下,便只能折中。
乔乔却更是诧异,“可侯爷为什么会选中我?”
他的态度近乎到了笃定的地步,让她不太明白。
容锦见她是真的不明白,颇有些无奈一笑。
“想来也是当局者迷……”
“乔乔,难道你没有发现,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吗?”
而昔日乔乔与乔旧的龃龉,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偏偏却只有她能理直气壮、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甚至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损失。
乔乔却因他这话幡然醒悟一般,渐渐发觉了关键之处。
“是……这样吗?”
只有她……竟真的只有她。
可她竟然都从来没奇怪过这一点?
她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并不是乔旧掩饰的太好,亦或是她反应迟钝。
而是乔乔深入骨子里的娇惯在作祟。
起初乔旧不过是稍稍施加手段,她便泪眼朦胧,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了来自他的报复,觉得他狠心。
那是因为她自小便是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可以损失半根头发。
“比起他对别人的手段……”
“你不觉得他几乎就是把你捧在了手心里吗?”
倒也不是说他好,而且对比起其他人来说,乔旧在乔乔这件事上过于反常。
他的折磨落在旁人的身上是千刀万剐,挖眼剜鼻,可落到乔乔这里,刮骨的钢刀却连她的头发丝儿都没能削断一根。
那些巨大的恶意没有消失,也只是暂且被收敛了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乔乔……”
容锦还要再说,少女却突然语气愤怒地打断,“我不喜欢听这些话。”
她脸色苍白地说完便快步离开了这片花园。
见此情景,容锦也只能叹息一声。
乔乔回到府中,看到那些女孩们叽叽喳喳在廊下说笑。
往日里都是她们在全心全意地伺候自己,打理屋子。
可乔乔一个人住的院子真的需要这么多人来吗?
她进了屋后,对潇碧道:“我想遣散外面那些女孩……”
潇碧惊讶,“姑娘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些丫鬟年纪不大,却都靠着姑娘而活,遣散了,只怕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乔乔自幼培养起来的娇,同样也带着这些丫鬟一起娇气起来,离开这里,她们未必愿意吃旁的地方的苦头。
乔乔心烦意乱得很,低声道:“那日后便不要再填补丫鬟了。”
待日后她们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便都将她们放出去嫁人就是。
她拧着帕子这会儿谁也不怕,却愈发怕了她自己。
明明已经很努力改变,她不该让自己继续这样的娇惯,这样的理直气壮。
如果她早一点明白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义务迁就她、讨好她,她就会早早地看清乔旧对她的隐忍早已经超出了对待寻常人的程度。
***
这厢容无殷见过了前来请求赐婚的少年。
打发少年离开之后,他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莫不是朕已经老了,听错了名字?”
一旁福金道:“陛下没有听错,方才三皇子说的就是那徐国公府的乔大姑娘。”
容无殷嗤笑了一声。
他很清楚少年在过去的日子里遭遇过什么。
可乔旧不娶乔二姑娘,却要娶昔日极尽羞辱他的乔大姑娘。
他是个贱骨头吗?
原来自己养了个贱骨头儿子。
容无殷心情极好。
“原来他也有求着朕的时候啊。”
表面恭敬的乔旧,献香时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条被施舍的狗一样。
仗着容无殷离不开那香,忤逆不道的小畜生从未打心底尊重过他这个一国之君。
可方才,他却收敛起了那些阴森的情绪,像一条忠顺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向他索要一个女人。
“哈哈哈哈好……”
容无殷扶着御案大笑,让人去打赏容钦。
他倒要看看这小畜生还能继续能忍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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