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老爹的时候周六郎可以插科打诨,还可以逃跑躲避,但对他娘他却是没这个胆子的,因此权衡了一下道:“我,我自己看一看吧。”
“你眼看着及冠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以后你就是再不乐意,我也会给你挑个媳妇。”
周六郎低下脑袋应了一声。
钱氏说话的时候没人敢发表意见,这几年,钱氏在家里的威势越来越重了。
钱氏一锤定音,“让老五跟着过去吧,老大和老三要留家里打理田地,还有山上的那些药材也不能离了人,老二跟着老四一起,把益州城那些药铺的掌柜熟一熟,明年就把这活儿交给老二,老四去京城把老五换回来。”
周四郎就高兴的保证道:“娘,我管铺子也很有一手的,到时候我去了京城一定把铺子管好。”
满宝:“还不如就给立君管呢,你又不会管账。”
周四郎不乐意了,“给二丫管,那我去京城吃白饭呀。”
“你继续卖药材呗,”满宝道:“益州城的药材比罗江县的高,京城的肯定比益州城的还贵。”
“那不行,”周四郎又不傻,都不用掰着手指头数就知道不划算,“我一天能把家里的药材运到益州城,可运去京城得几天?路上不得吃饭,不得住店,不得交税呀?路那么长还会被打劫的,这就得花多少钱了。京城的药价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我才不做这赔本的买卖呢。”
满宝在济世堂一年多,见过形形色色的药农和药商,她很久以前就在心里疑惑了,可惜涉及药商和药农,老郑掌柜并不愿意与她过多交流,这毕竟是人家供货商。
但满宝聪明啊,而且脑子里还有个知识储备极丰富的科科,她不懂的问它,它不知道的就去扫一下百科馆,于是这其中的门道满宝就摸出来了。
她年前看着四哥把家里新鲜的姜,晒好的老姜,炮制好的女贞子和淮山片等送到益州城时就想和他谈一谈了。
只是当时回家过年事情太多,这件事没在她心里停留太久她就忘了,这会儿想起,她就摆开了架势想跟他聊一聊。
“四哥,你说是药农比较有钱,还是药商比较有钱?”
“废话,自然是药商了。”
满宝:“那你知道济世堂不仅是药铺,它也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吗?”
周四郎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济世堂做药材的生意,是药商,但还真不知道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
满宝道:“如今我们家在济世堂的眼里就是个药农而已,虽然我们家的药材不仅卖给济世堂,也卖给益州城的其他药铺,但这样的出产量就是个药农。我都看到了,年底那会儿,好多人家都特意留了姜块在地里,再长一年就成了老姜,年初那会儿,还有人来家里问要女贞子的种子和枝条回去栽种是不是?”
周四郎看向上头三个哥哥。
周三郎点头,“好多人家都问了,娘让我们都给了,还去教了他们怎么种。”
周二郎道:“还有外村的人偷摸着上山折了我们不少的枝条呢,损了我们不少的树,年初那会儿大哥和我还上山守了一段时间呢。”
满宝道:“你想想看,这么多枝条和种子留出去,今年不显,明年就该陆续有别的人家与我们抢生意了,到后年,大后年,村子里和附近的村子种女贞子的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家的女贞子在益州城还能卖得出价吗?”
于做生意已经很有经验的周四郎连连摇头。
“不仅我们家的女贞子卖不出去,其他人的女贞子恐怕也卖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办呢?”
周四郎:“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有药商过来出价五六文一斤,你卖是不卖?”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现在一斤上好的女贞子可是六十五文,他连零头都不给我?”
“可益州城,罗江县和周边的县镇都不缺女贞子这味药了呀?药铺买回去,需要用女贞子的病人有限,他们总不能把药材堆在库房里受潮吧?”满宝问:“就问你,五六文一斤你卖还是不卖?”
周四郎犹豫不决,一旁的周五郎就道:“不卖!”
满宝看向周五郎。
周五郎道:“宁愿堆粪堆里做肥也不能卖呀。”
老周头就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这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钱氏却也犹豫道:“是不能卖吧,只给个零头,还不如不卖。”
老周头道:“能挣一点是一点儿呀。”
周四郎也点头,“是啊,能挣一点是一点呀。”
满宝点头,也没说谁的选择对,而是道:“所以呀,为了不使女贞子一斤才能卖出五六文,也不使它只能堆肥,我们就得在别家的女贞子没出来前找别的销路。京城就是个好地方。”
满宝道:“什么是药农,什么是药商?”
“药农就是只能等药商定价的中药卖药的人,药商就是可以影响药价的人,”满宝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真有药商上门死命的压村民们的药价,有我们开出的一条路在,大家好歹有还手的机会。”
“人家开十文的药价,我们就能开二十文,买了药运到京城,哪怕一斤只能赚个三四文,那也是赚了,好歹我们家的药价还是我们说了算,不至于完全被动。”
老周家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有大半数的人没听懂,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拍拍屁股起身道:“反正你现在也有好多手下不是吗,那明年你要进京换五哥的时候就带上他们一起进京踩一踩路呗。”
周四郎一脸沉痛的道:“在路上是很花钱的。”
第917章 启程
坐在上面的钱氏道:“不就是吃吗,住的,你们都是大小伙子,多带几床被子就行了,吃的我们给你们做好干粮,也不费什么。”
又道:“到了京城,要是铺子赚的不多,你们就去找一找看有没有力气活儿,先养活自己再说,等家里这边夏收结束有了钱,我们就给你们寄一些过去。”
老周头觉着不对,“不是去挣钱的吗,怎么还得往里头添钱?”
周大郎几兄弟却觉得很正常,道:“爹,种地也得先往里放种子,还得花钱买块地才行啊,这做生意肯定也一样。”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儿子们都比你想得开。”
老周头:……
事情定下,钱氏见满宝已经打着哈欠了,就挥手道:“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给满宝打包一下行李,这就要准备走了。”
众人应下。
其实最忙的还是小钱氏,其他人并不太能帮得上忙。
满宝要带的书,衣服等东西都可以自己收拾,而周五郎几个要带的东西更少,不用半天功夫就收拾好了。
倒是小钱氏,她舍不得满宝他们在路上吃苦,所以要费尽心思的给他们准备一些好吃又易带的食物,还得腌制一些东西给他们带到京城吃。
最后收拾出一堆东西来,老周家看着这么多的东西,钱氏就道:“买头骡子吧,耐劳,脚力也足够。”
周大郎和周二郎便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头骡子和一辆车回来。
但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带,毕竟车上还要坐人不是?
就在老周头想着是不是把家里的牛车也赶出来时,白善带着白家的下人找上门来,“……家里专门雇了好几辆骡子车装东西,这些箱子之类的放在车厢里不好坐,不如一并装到板车上。”
又对满宝道:“我们还是一起坐吧,路上还可以谈功课。”
满宝连连点头。
谈功课个鬼呀,三个人坐在一辆车里,直接把车窗全都打开固定住,又把窗帘撩起来,然后就开始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不多会儿就把刚才的离愁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想一想他们要去京城了,三个人就兴奋得不行,哪怕前路充满了危险,三人也充满了斗志,开心得不行。
庄先生坐在后一辆马车里显然感受到了他们的兴奋,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给庄先生赶马车的是周六郎,周五郎则赶着自家的骡车跟在后面,大头二头和二丫也都趴在车窗那里哇哇的往外看,明明是进县城的那条熟悉的路,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风景,三人也觉得新奇不已,觉得今天的花尤其的好看。
京城呢,听着就很大,很繁华的样子。
到了罗江县,他们要从这边的城门进,另一边的城门出去,杨和书特意让人在路上看着,见他们到了便回去通知他。
杨和书叫人抬了两个箱子出来,还有一封信一封礼单,“这两个箱子都是我给京中的亲朋准备的,等你们到了京城还请帮我送到家里去。”
白善应下,让下人把箱子绑在了车上。
杨和书只与庄先生寒暄了两句,然后扭头看向白善他们三个,微微叹息了一声后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去了京城低调些,能忍便忍。”
满宝道:“我听着京城很恐怖呀。”
杨和书笑道:“反正不简单。”
白善郑重的点头道:“我们都记下了,我们会小心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小伙伴,再次郑重的道:“我会看着他们的。”
满宝和白二郎便忍不住切了一声,“谁看着谁还不一定呢。”
杨和书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后道:“尽早启程吧,不然傍晚赶不到宿头了。”
崔氏也一起来了,她让人准备了两个食盒,还拿了一个盒子送给满宝,“我这儿也有封信,你初去京城,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去找我家姐妹玩,我有个堂妹,在家排行十二,正与你年龄相仿呢。”
满宝感激的接了,三人这才和杨和书及崔氏告别。
重新上车,一行人这才有了点儿伤感,“中秋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车外赶车的大吉:……这会儿都六月十八了,等他们慢悠悠的到京城都快七月了,然后待上一个月就回来过中秋,最后再上京吗?
他们这是有多闲得慌?
还是白善清醒一点儿,“我们是要进国子监念书的,中秋放假的时间还不够我们回家吧?”
白二郎:“那过年能回家吗?”
满宝算了算后道:“应该没问题。”
白善却道:“我觉得够呛,不然当年我爹去京城读书为什么要带着祖母一起?陇州离京城比绵州更近。”
满宝这才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咦”了一声道:“刘祖母他们也要进京的,那以后你的家不就是在京城了吗?你不用着急回七里村了呀。”
满宝和白二郎以一脸“你背叛了我们”的表情等着白善。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决定和满宝互相伤害,“你哥哥侄子们不也跟着上京城了吗?你家里人比我还多呢。”
满宝一想也是。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他们。
俩人略微有些心虚,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齐齐看向他,“你大哥不也在京城吗?”
白二郎微微瞪眼,这才想起这事,“是啊,我大哥好像是在京城里。”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懊恼的拍掌道:“完了,我忘了给我大哥带些东西了。”
满宝和白善勉强安慰他,“没事,等到下个地方你下车随便买点东西就说是从家里带的呗。”
“这样好吗?”
白善道:“总比空着手去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