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又蹙眉,“我在药铺虽然也单独开方了,但纪大夫一直坐我后面帮我把关。”
唐县令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给你搭个棚子,你就专门接待女客,有些妇人生病了也不好去找大夫看,而你正好是女大夫,相信会有不少人找你看病的。”
满宝问:“那药方呢,我开了药她们能买得起?”
唐县令叹气,“所以我说我穷呀,这些药最后还得我们县衙出,回头我会把一份药单给你,只要你开的药是药单上的,那她们就能吃得着药,要是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去药铺补上了。”
这会子满宝和白善看着唐县令都崇敬了不少,“唐县令,你真是个好人,不,好官儿。”
唐县令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没摸着胡子,但也冲着俩人高兴的笑了笑。
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看戏,哦,不,是旁观的庄先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弟子聪明虽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第693章 哪来的
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折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
第694章 义诊准备
季家的帖子请他们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学里问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栖霞山后帮助过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请了,”魏亭道:“虽然他现在腿断了,得过了年才回学里,但也要和同窗们联系联系。而且这次宴席也算是庆祝。”
白善:“庆祝季浩活下来吗?”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关系不是很好,讪讪一笑问:“你们去不去?”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无礼了。”白善道:“请客的是季家,又不是季浩。”
魏亭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季浩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点儿。”
白善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魏亭转开话题,“对了,今天周满他们来不来,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白善头皮都快要掀起来了,他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不用!还有,以后也不需要你们打掩护!!!”
魏亭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同学们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没人会去告黑状,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到底来不来?”
“不来,”白善板着脸道:“这段时日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有事,怎么,你要帮忙吗?”
魏亭脑残的点了一下头,于是他一下学就被白善带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刚到,满宝来的要早一点儿,她上午在济世堂看诊,下午就过来了。
此时正拿着一个本子计数,指挥着人将削好的木板送去给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边,问道:“还差几个?”
“两个。”满宝指了另一边道:“你去盯着他们将棚子里清理干净,地面,墙壁,还有挂上的帘子都得检查一遍。”
白善便拖着魏亭去帮忙。
魏亭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善:“义诊。”
魏亭惊讶:“不是吧,济世堂这么有钱,义诊都搞这么大?”
“不是济世堂,是县衙,”白善拖着他找到一个书记吏,出示了自己府学的木牌后,从他那里领到了任务。
书记吏看向魏亭,问道:“他呢?”
白善道:“他没有经验,先跟在我身后帮忙吧。”
书记吏颔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来看病,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有些病或伤痛。
而唐县令摊子已经摆下,肯定要尽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儿一早就派人往他们那儿送了一封信,邀请庄先生闲暇时去帮忙。
今日庄先生在大智书院没课,白二郎又被丢到了书院去念书,他便在给满宝上了早课后就过来了。
除了庄先生,还有些唐县令的朋友也来帮忙,有他们指挥着,义诊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然后各药铺的伙计和药童也到了,替他们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开始领着人打扫棚子。
在此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东西和人,这些东西和人都是书记吏和庄先生他们调动的。
满宝他们以前在傅县令和杨县令那儿都干过类似的事,来了以后很快便上手,开始调动人和物资。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几张凳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了,都是现削了木头,简易的做个样子出来,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张躺人的木床,也多是现削出来搭上去的。
满宝知道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医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纪大夫的医棚边上占了一个木棚,亲自盯着人给她打了一张木床,三张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