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第六街的几个人,悻悻的回去了。
郑颢毫无觉察的进了宫,在往正殿走的路上,看见旁边小路上有两个人正被抬出去,曲比阿果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阿果?”
阿果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像没有听见那般,径直走了过去。
他的小腿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
是鞭子。
“清平官,请快些走吧。”
领他进来的侍卫脸色也不好看,昨天回来,王上就莫名其妙发火,把身边服侍他的奴仆活活打死了一个。
刚才又把昨天在猎场负责守卫的马军叫来,骂了两句,又掏出了鞭子。
郑颢加快了脚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站在正殿门口的祐胡亥。
他第一次感觉,替祐世隆改这个名字太冒险了。
“拜见王上。”
郑颢在台阶下就给祐胡亥行了礼,抬头看到他的眼里有血丝,像是一夜没睡好。
“清平官怀着感激之情,前来谢主隆恩。感谢王上信任,没有追究清平官手刃仇人之罪,还给清平官授予内算官之职。
清平官唯有尽心辅佐王上,如白鹿臣服于白象,雉鸡臣服于孔雀。”
郑颢这几句话都是用南诏话说的,自己也感觉不到肉麻。
祐胡亥脸上微微有了笑容,点头道:
“元收到你的心意,希望你言出必行,安心成为一个南诏人。”
“清平官正要向您汇报,本月二十日,清平官就要与未婚妻大婚,就是要把家安在阳苴咩城,我们的心都留在南诏。”
这件事迟早要讲,趁着这个时候大婚,也多了一层表忠心的意思。
祐胡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挥挥手示意郑颢退下。
郑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还在惦记着萱儿?
不行,这亲得赶紧成,大张旗鼓的成。
王阿约陪着郑颢一起往外走,他陪着笑脸向郑颢合十行礼:“恭喜清平官新婚大喜,二十日同伦判官可要过去讨杯喜酒喝。”
“那是自然。同伦判官在王上身边行走,这活最是辛苦。您有什么需要清平官帮忙的,绝不推辞。您请回吧,别耽误王上找您。”
“哦哦,那同伦判官就送您到这里了,您慢走。”
王阿约又给郑颢行了个礼。他是个忠心的人,所以他感激郑颢为这个王朝做的一切。
昨日郑颢勇夺第一,又手刃杨清平官,一下子让王上在王庭之中站稳了脚,现在就是让他给郑颢磕头,他也是愿意的。
他目送着郑颢走向宫门,才转身朝正殿走去。
“阿和,去找曲比阿果。”
阿措阿和赶着牛车朝第一街走去:“郎君,刚才我看到阿果往他府里走,应该不会回军营了。他好像情绪不太好,是不是被惩罚了?”
“抬出来的人往哪走?”
阿和立刻回答:“往西门方向……呀,那是去坟场啊!难道被打死了?”
阳苴咩城东临洱海,西门是通往坟场、垃圾场的路,最靠近西门的就是第六街,好在郑颢的府邸离城门很远。
自己的手下被打死了,难怪阿果那个表情。
曲比阿果住在第一街上。
他的父亲是个军将,在打吐蕃的战役中身亡,劝丰祐为了奖励他,追封为大军将,还将已经考上马军的曲比阿果,提拔成为马军总佐。
“郎君,您怎么来了?”
听到通传,阿果迎到大门口。
“我来看看你。今早王上找你麻烦?是因为昨天猎场的事吗?”
阿果叹了口气:
“王上指责我们,昨天没有拉开那些奴隶,让王嵯巅受了伤。当时栅栏边只有四个军士,而且那些奴隶已经相当于是获得了自由,我们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他穿着半截的裤子,郑颢指着他小腿上的伤痕问:“这也是他打的?他竟是个暴脾气……”
“这是小伤,可恨的是我两个兄弟死了!”他的脸上有些不解又有些落寞:
“王上的鞭子应该打在敌人的身上,我们都是效忠王上的人,却落到这个下场……郎君,您可能还不知道,昨天那些奴隶已经全部被处死了。”
郑颢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拳头紧握着,嗓子里像被一口唾沫卡住了。
“全都……处死了?”
“是……”
郑颢拍拍他的肩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背,你只有好好活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两人刚走到正堂,曲比日拉就跑了出来,抱着郑颢的腿叫道:“阿乌,我要去你府上射弹弓!”
阿果看到弟弟脸上表情松弛了下来,他苦笑道:
“日拉的弹弓被他阿嬷没收了。他用弹弓打坏了好几块瓦……”
日拉的母亲,是阿果父亲的第五位妻子,他出生时父亲已经上了战场,父子连一面也没见过。
所以,他从小就把长兄阿果当做父亲来依赖。
“好啊,大白、小白因为把花园里的花都吃了,今天已经被关了起来,你要是愿意,可以带一把草过去喂它们。”
阿果忙摆手道:“不成不成,他是个捣蛋的,非把那两只鹅的毛扒光不可。”
“我哪有?”
日拉不住的朝自己阿乌翻白眼,这样子有点像萱儿,郑颢忍不住笑起来。
阿果脸上也有了笑容,郑颢笑道:
“这个月我就要成亲了,你要过来帮忙哦,我想把都城的世家贵族都请来,你来给我出出主意。”
曲比阿果笑意更浓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阿果一定要备一份大礼才行。”
“噢!阿乌成亲了!阿乌成亲了!”
成亲就有很多好东西吃,日拉高兴的蹦起来,跨着长扫帚到院子里骑马去了。
郑颢忍俊不禁:郎骑竹马来,这不是上次萱儿教他的吗?看来我那院子不够大啊……
从曲比阿果家里出来,刚上车,就听到阿措阿和紧张的说:
“郎君,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服装上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但是看上去,他们应该很熟悉都城的地形。”
“跟踪?”
郑颢看了看还在门口目送自己离去的曲比阿果,将车帘放了下来。
是祐胡亥的人,还是王嵯巅的人?
不管是谁,自己还是要加快速度,痛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