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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 第62节

江璃垂眸神情寡淡地凝着她,蓦得,弯身咬住了她的唇,唇齿间用力,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才把她松开。

他不顾宁娆眉头紧蹙的抗议,抬手抹掠下她唇上的血珠,放在舌上舔了舔,清朗如和风西月般:“你要小心些,我可是很在意你与景怡的那些往事,再被我发现你护着他,把英儒拖出来也不管用了。”

原来他没被自己的撒娇绕晕啊……原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啊……

宁娆抚着唇上伤口,有些抑郁地心想,果然聪明人最是无趣的。

江璃抚平她皱起的脸,凝着那流线完美、红润至极的唇,面含惋惜地摇了摇头,拖长了语调,慢慢地说:“看来今晚阿娆注定是要食不知味了,那我们还是略过晚膳,直接就寝吧。”

说罢,弯身把宁娆拦腰抱了起来,往明合殿的寝殿而去。

“等一等……”宁娆愣怔了一会儿,江璃已把她放在了榻上,慢条斯理地去解她的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不止,只没所谓地问了句:“怎么了?”

宁娆凝睇着他的脸,十分笃定道:“你有心事。”

江璃的动作一滞,眸中滑过沉影,但随即消失,如常地把她的腰带解下来,顺着纹理叠好放在榻边,又去脱她的外裳。

宁娆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止住了他的动作,摇头:“你不对我说你的心事,就休想来碰我。”末了,她语意坚定地补充:“我是你的妻子,不是由着你摆弄可以随意寻欢的木偶。”

江璃定定地望着她,眸若深渊,幽邃至极。

许久,他温和一笑,手从宁娆的衣襟落下,语带深意:“阿娆,我觉得你有点可怕,你明明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明明也不是一个有心机城府的人,可偏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看透,好像是专门为我而生的……克星。”

宁娆靠近他,直望入他的眼底:“如果景桓把自己的心锁起来,那么谁也进不去,谁也看不透。可我刚才明明听见了你心里的声音……”她侧仰了头,温恬一笑:“你说我有心事,我自己揣着实在太沉重了,阿娆你快来发现,来问我啊。”

“所以啊……”她眨眼,透出狡黠:“是因为景桓想让我把你看透,所以我才能看透啊。”

江璃被她逗笑了,不同于白天在殿里半真半假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畅快的笑,仿佛清澈无漪的浅溪,一眼可以望到底。

他将宁娆揽入怀中,在衣料摩挲的碎音里,缓缓道:“阿娆,南燕的合龄公主入京了。”

宁娆不以为意地点头。

江璃却将话锋一转:“那个反贼罗坤所率部众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我派淮西军阻截,两相僵持在了函关,各自闭阵不出,已半月有余。”

宁娆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察觉出了蹊跷。

“函关?”她从江璃的怀里抬起身,仰头看他:“南燕地处梁州以南,使团若要入长安,势必要经过函关,罗坤所部没有拦南燕使团,放他们顺利过去了?”

江璃颔首:“这就是症结所在。双方交战,罗坤应该不愿意看到南燕与我大魏缔结婚盟,可他却不拦,这里面可值得推敲的东西就多了。”

宁娆想了想,疑惑道:“若是南燕跟罗坤相互勾结,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再说,使团不过百余人,再加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纵然放他们入长安了,又能怎么样?”

“联姻啊。”江璃理所应当地说:“他们可以让合龄公主学当年的孟文滟,魅惑君上,搅乱我大魏朝纲,继而不战而胜。”

宁娆认真地、带有审视意味地上下看了看江璃,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做昏君的潜质。像你,鬼精鬼精的,长了一双鹰钩眼,一眼就能把人看穿。若想来迷惑你,我看有点难度。”

江璃含笑:“没准儿那公主就是有倾国倾城之姿,能望之惑心呢?”

宁娆抿紧了唇,静静地看他。

江璃绷了一会儿,没绷住,豁然笑开,捏了捏宁娆的脸颊,道:“好了,不吓唬你了。再好看,不过一副皮囊,既挨不过春秋岁月,也挡不住阴谋软箭,要来何用?况且……”他放柔软了声调,“自从拥有了阿娆,这世间女子再美貌,于我眼中也总觉得是差了那么一点,既是这般,我这辈子也就认命了。”

宁娆笑靥如花,印在他唇上一吻,半嗔半怨道:“我们在说正事,你老拿甜言蜜语来唬人,那这正事天亮也说不完了。”

江璃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好,接着方才的说。”他脑筋极快,思路清晰,几乎不需思索,就能接到方才断开的地方。

“站在罗坤的角度,这样做原因无非有三。其一,他与南燕相互勾结,意图乱我大魏朝政。其二,他觉得区区南燕不足为虑,与其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阻拦,不如放他们顺利而过,在我心中洒下疑虑,让我不能信任南燕。其三……”

江璃停顿了停顿,语调加重:“使团入京另有不可告人的使命,而罗坤停军不发,就是在等使团完成这个使命。”

宁娆仰头看他:“你倾向于第三种。”

江璃点头,神情蓦然复杂起来,犹豫了犹豫,道:“阿娆,有件事我得让你知道。你的姐姐孟淮竹还留在长安,未曾离开。”

宁娆一怔,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会跟南燕使团有联系吗?”

江璃摇头:“暂且看不出,不过……”他抚着宁娆的额头,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而是她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你怕她故技重施,要来李代桃僵?”宁娆摇头:“不会的,既然你能将我们认出来,那么李代桃僵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璃凝望着她,有些无奈,他并不怕孟淮竹会扮作宁娆出现在他面前,他怕的是,有那么一张脸在,宁娆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

他这个大魏天子,自登基以来便对云梁人打压驱逐,毫不留情,僚属群臣皆上行下效,不遗余力。可他自己却娶了云梁公主为后,此事一旦被揭开,该是何等惊涛骇浪。

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个死结,何必说出来让宁娆也跟着发愁。

和缓一笑,故作畅然道:“你说得对,既然我能将你们认出,那么孟淮竹也就不足为虑了。”

言罢,他眼波一转,将宁娆扑到在榻上,随手挥落了帷幔,咬住她的耳朵柔声道:“我把心事都说给你听了,是不是可以……”

手又悄悄地抚上了宁娆的衣襟。

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为难:“我想回去看账本,月末了,账目还没有理清。”

第58章 ...

账本?

江璃在心底哼了一声,细隽的眉宇微微拧起,不满道:“在你的心里,难道我还不如账本重要么?”

他又要去抓宁娆,被宁娆一歪身子躲过,她顺着榻边连连后退,道:“可我身为皇后,职在掌御六宫,若连最基本的账目开支都理不清楚,何来母仪天下一说?”

她一翻身,再躲开江璃的魔爪,伸胳膊去拿自己的腰带。

江璃气急了,抓住她的手腕,幽声道:“你可别忘了,你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皇后。”

宁娆愣住了。

江璃说这话时含着浓深的幽怨,仿佛一个被忽略已久的小孩。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忙于琐事,外加云梁那些事也占据了自己不少精力,故而对江璃,好像还真是不如从前上心了。

可想起来为江偃求情之前,英儒那副焦虑着急的模样,他现如今还在朝阳殿等着自己呢……

纵然他们之间确实有些事需要解决,纵然她确实忽略了江璃许久,可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

宁娆下定决定,抬手让江璃对着自己,极为认真地说:“我先是你的妻子,再是英儒的母亲,最后才是皇后。”

江璃挑了挑眉。

宁娆叹道:“英儒还在昭阳殿等着我呢,他会为他的小叔叔而一直担心的。”

江璃抬眸看她,眼中流转过不舍、不甘外加郁闷,终于,轻轻地哀叹一声,从榻上下来。

他站在榻前,以手捋平墨色缎衣上潋起的褶皱,而后弯身捡起了宁娆的腰带,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

修长的手指耐心缓慢地理顺着宁娆那被自己弄凌乱了的衣衫,胳膊绕过宁娆的腰,给她把腰带系好。

如意云攒珠的团绣纹饰正贴好,江璃极仔细地抚平整了,拉住她的手,叹道:“走吧。”

……

落日沉没,华月初上,正挂在昭阳殿的飞檐上。

里面飘出袅袅的饭食香气,内侍宫人们进进出出,不断地端出残羹冷碟,映着烛光,颇有些温馨之感。

宁娆携着江璃进去的时候,正见英儒坐在矮几后,手里提着银筷箸,望着面前的珍馐佳肴,打了个饱嗝。

他见父皇和母后来了,立马放下筷箸起身,‘哒哒’地奔过来。

等他走得近了些,宁娆才发觉,他那圆润白皙的腮帮子上还挂着米粒,小巧的鼻尖沾了一点乳汁汤羹,吃得满嘴流油,将嘴唇润成了最鲜妍的红。

他又打了个嗝,低了头,满是愧疚道:“英儒是应该为小叔叔担心的食不知味才对,可无奈这昭阳殿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英儒没忍住,就多吃了些,实在不该,也觉得实在对不起小叔叔。”

说完,皱着小脸又打了个嗝。

宁娆:……

江璃轻咳了一声,上前把英儒抱起来,温声道:“你就别担心你小叔叔了,父皇不过吓唬吓唬他,没真打他。”

说着,将他抱到了绣榻上,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皮,皱眉:“不行,你吃的太多了,得喝点消食茶。”

话音刚落,墨珠端着茶进来了,她将茶搁在缠丝软榻边的菱花木几上,拂了拂身,退出去。

江璃拿起茶瓯喂了英儒小半杯,抬头去寻宁娆,见她已在案几前坐下,翻看着摞成小山般高的账本,不时拨弄几下算盘珠子,还要把内直司的人叫进来问几句话,而后再提笔在账簿上细细标注。

他看得有些出神。

英儒悄悄地从他身后爬过来,爬到他的怀里,掰过江璃的胳膊让他搂着自己,和他一起看宁娆,看着看着,仰头道:“父皇,你有没有觉得母后越来越像从前了……”

是呀,越来越像,仿佛时光具有不可言说的魔力。在某一个时刻突来横祸会让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当一切归于平静,它又会顺着从前淌过的旧路再度平缓向前,给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故的错觉。

江璃轻勾唇角,凝着宁娆的侧影,温缓一笑。

窗外秋蝉嘶鸣,悄清入耳,和着月光幽幽,夜色漫长而平静,颇有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

殿试过后,三甲张榜,江璃抽出闲来,自是要召见南燕使团。

和龄公主取下了面纱,率使团着盛装参拜大魏天子,除了已递交的国书,还有一封南燕国主的亲笔信,和龄亲自递给了江璃。

信笺被装在油黄信封里,枫叶红蜡封口,江璃拿在手里掂了掂,凝眸微思,将书信放在了一边。

他含笑道:“公主远道而来,便安心在别馆住下,若有什么要求,尽可向鸿胪寺提。”

和龄盈盈拜倒,躬声道:“臣女谢陛下。”她垂眸思忖片刻,抬起头,落落大方道:“臣女受父王嘱托远来天.朝,诚心与大魏联姻缔结邦交,若能早日促成此事,臣女也能早些给远在千里之外、心怀挂念的父王一个交代。”

江璃道:“朕也一直牵挂此事。”

和龄听他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却听皇帝陛下接着道:“朕之皇弟楚王,正值弱冠之年,尚未娶亲,与公主正相般配,朕欲促成此事,若公主也觉妥,只等监天司合算过公主与皇弟的生辰八字,朕便会让皇弟以天.朝亲王妃媒聘之礼与公主缔结秦晋之好。”

和龄一怔,彻底愣住了。

她身后的使团官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过了一阵儿,站出来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文官打扮的人,在和龄耳边低语了两句。

和龄深吸了口气,复又抬头仰视御座上的江璃,淡然问道:“陛下可是对臣女不满意?”

江璃笑意不减,温和道:“公主何出此言?”

“南燕诚心遣派使团而来,是想与大魏皇帝陛下结亲。陛下却要将臣女推给楚王,若非是对臣女不满,那臣女却不知是为何了。”

她字句铿锵,不卑不亢,于大殿之上而立,颇有一国公主的矜贵气度。

江璃不以为忤,耐心道:“朕已立中宫,若要公主千金之躯来为妃妾,着实不妥。楚王是朕唯一的弟弟,洁身自好,品行端正,多年来孑然一身,连侍妾都不曾有一个,公主若嫁给他为正妃,不是比做朕的妾好上许多吗?”

和龄还想再说什么,尚未开口,便听江璃又满含深意道:“朕听闻南燕尊崇儒法,嫡庶尊卑分明,妻与妾的地位天壤之别,公主就算是为和亲而来,多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

江璃这话看似温煦和雅,但实则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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