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凤箫道:“跟我回去。”
萧灵阳低着头, 但抬眼看他,目光又怂又恨, 还带着三分探究,回道:“我不去。”
“哦?”凌凤箫道:“你要去做什么?”
萧灵阳:“你管我?”
凌凤箫看着他, 声音很阴森:“管的就是你。”
萧灵阳:“……”
他站在原地不动。
凌凤箫:“你听不懂人话么?”
萧灵阳:“……哦。”
然后跟上。
凌凤箫冷冷看他一眼,拂袖前去,红衣拂地, 华丽雍容到了极点。
林疏就眼睁睁地看着萧灵阳缀着凌凤箫, 想去踩他的衣摆,将其绊倒。
一脚还没下去,凌凤箫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振袖一挥,无形气劲荡出来, 先把萧灵阳弄了个趔趄。
林疏:“……”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姐弟情吗。
真是感天动地。
到了梧桐苑,凌凤箫在大殿主座坐下。
萧灵阳站在他下首,微低着头,眼睛不住地往林疏那边瞟,似有求助之意。
林疏往后退了两步,以示爱莫能助之意,然后被凌凤箫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凌凤箫看着萧灵阳,稍施术法,萧灵阳藏在身上的那枚顺风耳便被勾出来,漂浮在空中。
萧灵阳见这东西败露,咬了咬嘴唇。
凌凤箫道:“你想说点什么?”
萧灵阳:“不想。”
眼看河豚要炸,萧灵阳要作死,林疏赶紧轻轻咳了一声。
凌凤箫呼吸了几口气,声音勉强平静:“听到了什么?”
萧灵阳没有好气:“听到你和母后商议要谋朝篡位!”
“好,”凌凤箫淡淡道:“有什么想法?”
萧灵阳蓦然抬头看他,眼眶泛红,声音忽然有些拔高了:“你们想当皇帝,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又不是,又不是不会给,你们,你们何必……”
话未说完,被凌凤箫打断。
凌凤箫冷冷道:“跪下。”
萧灵阳恨恨看他一眼,跪下了。
凌凤箫:“错在哪里?”
萧灵阳大声顶嘴:“我没错!”
凌凤箫垂眼看着他,半晌,道:“没有长进。”
萧灵阳:“有长进又怎样?你们逼我白白学了那么多东西,最后不也是不要我当皇帝?”
凌凤箫把那枚顺风耳拿在手中,声音放轻了些:“你以为我要和你说皇位的事情么?”
萧灵阳眼眶更红了,似乎有些想哭,声音也有些微变哑:“不然呢?”
凌凤箫握着那枚东西:“谁让你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我自己放的。”
“嗯?”凌凤箫反倒笑了:“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么?”
“我……”萧灵阳词穷:“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凌凤箫道:“说来听听——若你真能想到这个,倒是我小看你了。”
萧灵阳道:“我做梦梦见的。”
林疏:“……”
凌凤箫:“?”
他勾唇,笑意深深:“来,说给我听,怎么梦见的?什么时候梦见的?”
萧灵阳道:“三天前,我睡觉时,听见有一道声音对我说,凤凰山庄包藏祸心,打得是自己称皇称霸的主意意,还要……还要把有凤凰血的凤阳殿下当枪使,我说我不信,那个声音就说,如若不信,他教我一个阵法,用蛇血画在顺风耳上,可以让它气息隐匿,不被人发现,把它放在皇宫里,尤其是帝后所居之处,然后我就……”
凌凤箫:“然后你就去做了?”
萧灵阳声音居然还很委屈:“嗯。”
林疏心想完了,这下弟弟的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凌凤箫居然还很平静,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他的心,累了,林疏想。
就见凌凤箫画了个法印,凤凰真火在那枚顺风耳上灼烧,不多时,便有一丝尖锐的嚎叫从里面逸出,再过片刻,一缕紫黑色的烟雾被逼出来,遇到炽热的凤凰真火,嗤一下散了。
这雾气一看颜色,就知道与北夏巫术有关。
萧灵阳即使再不懂谋略,此时也察觉了不对,脸色一下子白了。
“梦中?”凌凤箫问他:“如此拙劣的离间之计,如此浅显的北夏巫术,你都看不出来?遇到此事,不先来问我,自作主张……你还真是能耐了。”
萧灵阳一下子怂了:“……我错了。”
“施咒之人教你这样的符咒,必然不只是隐匿此物灵力波动,而是对其改造……”凌凤箫道:“或许,传入你耳中的消息,北夏也知道了。”
萧灵阳的脸色顷刻间煞白,额角甚至渗出了汗来。
凌凤箫看他神色不对,也沉了声音:“怎么了?”
萧灵阳睁大了眼睛,似乎说不出话来。
“无妨,”凌凤箫道:“不过是我要登基而已,北夏即使知道,也无大碍。”
“不是。”萧灵阳猛抬头,看向他:“那父皇,父皇对我说的话……也被他们听走了?”
凌凤箫:“你何时放了这东西?”
萧灵阳:“三天前。”
凌凤箫:“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萧灵阳抿了抿唇,似乎不愿说。
凌凤箫看着他,似乎在批评,又似乎在教导:“该说不该说,此时都要说了,你也要拎得清轻重。”
萧灵阳道:“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凌凤箫:“我不打。”
萧灵阳:“我不信。”
萧灵阳又看向林疏。
林疏:“他打你,我拦着。”
萧灵阳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开口道:“父皇说,要我即位之后,按照祖宗惯例,娶凤凰山庄嫡脉的女子,与其双修,长命百岁。”
凌凤箫:“嗯。”
萧灵阳继续道:“他又说,凤凰血脉,包含大祸。凤凰嫡脉,极难生出男子,即使生下,也九成九活不下来。但……若真有那么一点可能,凤凰家生出了男孩子,必不择手段诛之,否则……龙脉被扰,大夏气运危厄,江山难挽,天下生灵涂炭,这是历代先皇口口相传的……铁律。”
林疏:“。”
皇后没有说出的东西,倒让萧灵阳给卖了。
他看向凌凤箫,见此人垂着眼眸,眼中有深思之色,声音也沉了不少:“还有么?”
“还有……”萧灵阳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地瞧着他的脸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果真有凤凰嫡脉的儿子长成,必然……修为盖世,难以克制,这时,我大夏皇室,还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地宫深处,天字五号密室墙后,有一道只有不掺凤凰血的萧家血脉才能打开的机关,里面……封着一把上古之器,名为羿日神箭,乃是世间罕有的神兵。此箭,箭无虚发,威力强大,只是不为世人所知,尤其是……当射向凤凰血脉之时,如后羿之射日,持有此箭,不拘男女老少,修为高低,只要身有凤凰血,被此箭洞穿心脏后,都会立刻神魂俱散,灰飞……”
凌凤箫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带我过去,立刻。”
萧灵阳自觉闭嘴,带路。
皇室地宫,防守严密,封存无数宝物,天字五号密室,只是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间,若不是萧灵阳从老皇帝口中听见,任谁都不会知道这里面居然会藏有上古神器。
来到密室墙边,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桌案上,一堆平平无奇的宝物中,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灯台。
灯台下陷,呈碗状,若往其中灌注鲛油,并一根烛芯,便可成为长明之灯。
凌凤箫捏了萧灵阳的手腕,割开放血,不一会儿便灌满了灯盏。
墙壁发出“吱呀”的机括转动之声,天花板上簌簌落尘,半刻钟后,墙壁向两边分开,另外露出一间密室。
空的。
没有一样东西。
只中央一座落满灰尘的高台,上面有一道新鲜的痕迹。
这道痕迹,前端尖,中间笔直,尾有羽,是一柄极长的箭的形状。
但是,也只剩下一道痕迹了。
凌凤箫伸手抹了一下这道痕迹上近乎于无的落尘,道:“两个时辰前。”
意思就是,萧灵阳在大殿里,听他父皇说这柄神器的时候,另一边,就有人按照他们谈话中的地点,把这东西取走了。
萧灵阳:“可只有我的血能打开……”
凌凤箫凉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四个字:“萧瑄也能。”
萧灵阳:“啊?”
见凌凤箫不答,他追问:“萧瑄是谁?”
“你的一个远房表哥。”凌凤箫不咸不淡道:“也算我的远房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