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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

小妇也不是冷血之人,以前也信了他的话,对他偷包子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您不知道,这小子得寸进尺!一开始还知道偷一些卖不掉的干馒头,渐渐就开始飘了,竟连肉包子都敢偷!

小童梗着脖子辩解道:我没飘!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妇人眼睛一瞪,吓得小童抖了抖。

小童眼里积蓄起泪花,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小妞儿快死了,她说想吃肉包子,我也没钱买,我才

妇人听后顿了顿,还是板起脸道:她要死了是她命不好,我的肉包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卖包子的也不止我一家,你不就是欺负老娘心善,专盯着我一个吗?

我小童咬了咬干涩开裂,甚至沾染了黑色污迹的唇:二街的李叔看到我就拿石头板凳仍我,只有老板娘

妇人冷笑一声:你看不是?!

我我

正在对峙的妇人不知道,她面前干净无一物的桌面上,还躲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正一言不发的看着。

沈鹤之被小童捏着裤脚,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皇子,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以前在宫中学书的时候,先生倒是提过民间疾苦的,但若非亲眼见过,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沈鹤之眼睛余光偷偷瞥向桌上的六安,却见他正用小爪子挠耳朵,一点给他指示的意思都没有。

沈鹤之不会传音,如今被两人近距离看着,又不好出言询问,有些为难。难道,这是小祖宗在给他考验?

妇人见沈鹤之没什么反应,当即蹲下,要将小童从桌下拖出来,一边嘴上说:老娘家里也有几张嘴要吃饭,你偷走我一笼肉包子,我家就得少吃一顿饭,你叫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反正你也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如叫我卖到大户人家做工去,我得了银子就当赔我包子钱,你若是做得好了,也能有口饭吃有衣服穿。

小童被揪住了一只脚,他拼命的挣扎:不,别卖我!我不要做奴仆!

妇人冷笑:你个小乞丐还高贵起来了?不做工就饿死,我也是为了你好!给我出来!

小童像一只困兽,疯了似的想要脱离妇人的掌控,手上牢牢的抓着沈鹤之的裤脚不放。

沈鹤之暗中紧紧扶着裤子,也幸亏他的衣料好,才避免了尴尬,他不禁轻轻咳了一声:好了二位,请听吾一言。

妇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沈鹤之看着她伸向桌子里的手,妇人有些迟疑,却还是把手松开了,她站起来对沈鹤之道:公子想说什么?要小妇原谅他可不行!

沈鹤之没有回答妇人的话,而是低下头,也不嫌脏,拍了拍小乞丐的头:乖,别拉着我裤子。

小童渐渐放松下来,他还在抽泣,小心翼翼道:公,公子?

小童将他的裤脚松开之后,沈鹤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妇人点点头,然后他在空荡荡的桌子上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之后,竟然就

就转身走了?!

妇人和小童二人看他慢悠悠的走到堂中另一头的空桌椅边上坐下,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沈鹤之似乎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还在看他,遥遥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继续,在下不夹在中间,二位想必更方便商议解决之道。

先前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食客们,也不知谁开了个头,哄然大笑起来,甚至还有人鼓掌叫好。

不多时,原本转到后厨等菜的几个跑堂回来,看到堂中的景象,纷纷眉头竖起:又是你们两个!

一个叫到:才稍微一个没看住,又来惹事!

还有个伙计笑嘻嘻的将菜盘放在食客桌上,对那客人道:对不住客官,让您看笑话了,小的这就赶他们走。

转头就对妇人和小童变了脸色:滚滚滚,别逼我们不讲情面!

妇人脸色扭曲了一阵,将桌下的小童抓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被沈鹤之抱到新桌上的六安抖了抖耳朵,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鹤之一眼,对他传音道:我在那妇人身上做了记号,一会儿有没有兴趣追上去看看?

第十八章

沈鹤之还是很感兴趣的,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从事后那妇人和小童的神色,以及客人与跑堂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这一大一小,定然是骗子无疑了。

一开始,沈鹤之并未发现这二人的猫腻。他聪慧归聪慧,到底极少在外走动,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样子,受眼界所致,一些事情便未必能一眼看破。

但,作为自小在皇宫之中长大的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俗的。

在他看似对妇人和小童的争执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是在暗中观察周围这些食客的反应。

这座老店里,熟客必然不少,他们对这座卤味庄也更加了解。

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冷血无情之人,看到一个凶狠的妇人殴打一个可怜的孩子时,哪怕不出手阻止,眼里也会自然流露出不忍、同情的神色。

而堂中的大多数人却没有,他们看那一大一小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是看戏一般好整以暇。沈鹤之不认为他们都是冷血之人,那就答案就只有一个,他们清楚这两人的底细。

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他那狐小祖宗的态度。

六安对一些小孩子的态度很和善,沈鹤之院子里有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宫侍,六安偶尔吓唬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他们下手。

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若非先前在丧礼上差点出事,或许就没有今日的小祖宗和他了。

这样的六安,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对一个快被打死的小童无动于衷,显然不可能。

哪怕是考验,也绝对不会建立在一个无辜之人身上。

所以,大致判断出这一大一小的问题之后,沈鹤之便不打算插手,很是干脆的走了。

沈鹤之的做法,让六安颇为赞赏。

修真界中,这类事情往往会更多,敏锐的观察力和判别善恶的眼光必不可少。

在凡间遇到刚才那样的骗子,或许只是被当做冤大头,失去一些财物。但在修真界,一朝不慎可是会丧命的。

虽然有他护着,上当受骗或许当个教训就罢了,但自家小饭票要是能更警醒更省心些,六安当然是没有不乐意的。

六安决定再带他去见识一番人心的险恶,特意在那二人身上设下了记号。等吃完饭,就悄咪咪跟过去看看,据六安推测,应该能给沈鹤之再上一课了。

卤味庄的菜,都是提前卤制好的,只需要切一切,装装盘就够了,沈鹤之点的菜没多久就上来了。

跑堂见沈鹤之换了位置,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对不住客官,让您受惊了。

也不用沈鹤之询问,那跑堂就给他讲起了那一大一小的来头。

那女人和小孩是京城流窜的惯骗,每次专挑咱们这种名气大,客人多的食肆、茶肆闹腾,咱们稍有不注意,他们就会进来乱搞一气。

要么找咱们老板要打发钱,要不就对食客下手。

若是遇到一些打扮富贵又和气的生面孔,他们又有新的招数,哭惨哭穷,各种各样理由都能编出来。一些善良的或者怕麻烦的客人,保不准就给他们钱了。

沈鹤之点点头,这卤味庄的食客,只怕也见多了那些被骗的生客,因而见他干脆的从中脱身,才忍不住鼓掌叫好。

然后他就问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问的问题:他们为何能长期作案?

这些大店背后的势力应该也不小,为何会容一伙骗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头上来?

沈鹤之虽然问得委婉,跑堂的却也听懂了,他像是回答了很多次那般熟练:他们这些惯骗也不是没有

跑堂做了一个手势。

我们若是动他们一次,下次就会遭到更大的报复,我们总是要做生意的,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多尽量提醒客人多多注意。

沈鹤之明白了,他把这一桌的账结了,又给了跑堂一些奖赏,跑堂很是高兴,连连道谢的离开。

接下来,就是一人一狐低调用餐的时候。

能够在竞争激烈的京城中屹立百年不倒,这家卤味庄的味道自然经得起考验,六安这个小吃货在沈鹤之的掩护下吃的很是满足。

吃饱喝足了,就到了办正事的时候。

六安跳到沈鹤之的肩头,沿着记号的方向给他指路。

沈鹤之如今的身体条件,比之寻常人不知好了多少,他悄无声息的潜入那座偏僻简陋的院子的时候,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根据六安的指示,沈鹤之小心的沿着房顶,一路来到一个开阔的小院子。

院子里很是热闹,沈鹤之像做贼似的爬在房顶上,看着院中的情形。

荒芜的空地上有很多小孩子,他们三三两两的挨在一起,望着院中的一角。那里有一棵长得歪七扭八的树,叶子已经不剩下多少,现在还在拼命的摇晃,眼看要将最后的几片也摇落。

那树上吊着个人,就是先前抓着沈鹤之裤腿的小童,他正被一根拇指粗的柳条狠狠地抽打,而打他的人却不是先前的妇人,而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大汉只管鞭打,另有一个人在一边说话,就是先前那个妇人:肯定是这个小兔崽子露了馅,要不就是他偷偷告诉了那个人!

她叫那大汉重重的打,又转头对那些身上多有伤痕,瑟瑟发抖的孩子道:看到没有!你们若是学他,便是这样的下场!

妇人又骂骂咧咧:都是那该死的杨狗儿,若不是他勾搭上贵人被带走,又怎么会勾得这些小贱种一个个心思浮动,也想学他勾搭人?

我呸,也不看有没有那个命!

妇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些大人,他们有男有女,皆是七嘴八舌的道:怕什么,多打个几次,打得他们只剩了半条命,我看他们还能起什么心思!

要我说,这些个不听话的,不如折了手脚,丢到大街上来钱还快些。免得多来几次,不但钱得不到,还被人笑死了。

那妇人显然是想起了先前的情形,她狠狠啐了一口,抄起一边的大扫把,亲自往小童身上抽去。

沈鹤之来的时候,小童已经被抽得不省人事,那妇人打在他身上的扫把也只是让他抽搐了几下。

后面有人站出来:好了,别打死了,这小子皮相不错,若是打死了还怪可惜的。

妇人忍了忍,将扫把丢下,那大汉也不再鞭打,将人从树上解下,毫不怜惜的丢到一角。

大人离开了,院里的小孩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童哭泣,却没有一个敢靠近。只有一个小女孩试图接近他,又被人拉住了。

妞儿别去,不能碰他,等他自己好吧。

院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六安大摇大摆的坐在前面,对沈鹤之传音:怎么样,后悔了吗?

沈鹤之看得不是滋味,却摇了摇头,小声道:他们的苦难非我造成,我为何要后悔?

便是他知道这背后的内情,心甘情愿让那小孩骗,得到的结果也未必比眼下好多少。

不过,他之前或许会心安理得,但得知内情之后,却又难免有些心堵。

下方院子里,那小女孩儿挣扎的抽泣:蛋儿哥哥任务一向完成得很好,从没被打得这么惨!今天他遇到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冷血,为什么不被骗到?我恨他!

几乎是伴着小女孩的声音,六安对沈鹤之传音道:你打算怎么办?

第十九章

沈鹤之眸色一冷。

他未曾被骗,反倒还是他的错了?这是什么歪理?

他们或许是遭受了苦难,或许很是可怜,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只怕内里的根子就已经歪了。

这些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长大了也不知变成什么样。

六安没有再传音,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等待沈鹤之自己做决定。

沈鹤之沉默的时候,先前那个被打昏了的小童却是睁开了眼睛。

妞儿,小童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爬了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蛋儿哥哥!小女孩挣开了其他孩子抓着她的手臂,爬到小童身边:蛋儿哥哥,你没事吧?我,你哪儿疼,可以碰你吗?

我没事

被称为蛋儿的小童摇摇头,见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大人,便从破破烂烂的裤腰上抽出了几根筷子,柱子,快来帮我把这些筷子挖个坑埋了。

被叫做柱子的小男孩赶紧出来,三两下挖了坑。

看着小女孩眼泪汪汪的样子,蛋儿说:我没事,我偷偷藏了几根筷子在身上,没什么伤,昏迷都是装的。

他对其他孩子道:以后你们谁要挨打,就偷偷把这筷子挖出来,往腰上插,能减轻点疼。

那些孩子对他很是信服,使劲点着头。

你们记住了,只有衣服穿得厚实的时候才能用,不然被发现了,得被打得更惨。

蛋儿说完,看着小女孩儿,叹了一口气:妞儿,我平日都白教你了。

小女儿神色有些受伤,她支支吾吾了半晌,又道:蛋儿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以往你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厉害的人,这一次却

蛋儿抬手阻止了她的话,摇摇头说:以往我也就是利用善人的善心罢了。不论怎么样,错的都是我们,你怎么能怪对方不被我们欺骗?欺骗,本身就是错的。

妞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小女孩低下头:我,对不起,蛋儿哥哥,妞儿错了。

蛋儿轻叹一声:我们如今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但你们始终要记住,绝不能因此失去本心。不然,我们和那些坏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吗?

孩子们纷纷摇头。

六安点点头,反而是这个被打的孩子更明白些事理。这孩子原本的出身应该不错,受过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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