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拾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刚睡下,忽的感觉有一道影子站在自己床前,然后是一只冰冷的手刺到自己的心口处。花拾欢被这冰冷的手冻得打了一个激灵。猛的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来,除了满地的月光,哪里还看到什么人影?
她这下睡不着了,干脆披衣坐起来。点了灯之后看到桌上躺着的绣了一半的荷包,她下了床坐在桌前开始认真绣起来。总要把它绣完的。
三日之后云尧来凌烟阁寻她,只见她房间里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桌上摆着一个已经绣好的精致的鸳鸯荷包。荷包一面绣着戏水鸳鸯,一面还绣着一个“尧”字。他把荷包小心的握在手中,拿起来了下面压着的字条。
“七日后回来,勿念。”
云尧将手中的纸张握成一团,她竟这样又自己一个人走了,到现在,她还是不把他当成可以依靠的人么?
门口一个白影经过,他神色一凛,“谁在外面?”
那白影婷婷立在门口,如小鹿般的美丽眼睛怯怯的看着云尧:“太子殿下,您可要好好劝劝师父啊。”
云尧眉头微蹙:“你知道你师父跑去哪儿了?”
罗衣点点头:“师父说她去找镜禾了。那镜禾不是什么好人,师父如今身子也不好。她就这样去找他,罗衣很担心。”
云尧已不自觉间将手中的纸团捏成碎末,“那你师父去哪里找镜禾,你可知道?”
罗衣看着他:“卞都城外的清河边有一个被杏花包围的小木屋,师父说镜禾就落脚在那里。”
……
花拾欢出了卞都城之后很快找到了镜禾说的小木屋,看到小屋前的一大排杏花林,她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小木屋的门是紧关着的,两扇门上还贴着过年时贴的门神画像,边上还贴了一副春联,上面写的是正常的贺新春对联,只是字却写的歪歪扭扭,看上去水平还不如她。
这风格与镜禾那诡谲风骚的样子实在是不搭。花拾欢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果然是镜禾站在门后。
“你果真守时。”
花拾欢轻哼:“既然是请你给我解毒的,我怎敢迟到?”
她打量了一下小木屋中的摆设,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整个房内除了耙子,柴米油盐,一张褪了色的花布帘子把睡的床隔开来。镜禾把帘子掀开,指挥花拾欢躺到床上去。
花拾欢站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是哪里来的屋子?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镜禾淡淡道:“你忘了不久前卞都及周边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时役?这家人在时役中全部得病死了,我看中这周边的杏花长得好看,便把它买了下来。而且你知道为何外面的杏花长得那么好么?”
花拾欢道:“为什么?”
阳光透射下来,照在镜禾的金色面具上,反射出一道混着七彩的稀薄的光晕,落在他薄薄的嘴唇上,只觉得他唇角勾起的笑意也变得异常诡异。
“因为我听说这家人都特别的穷,穷到连棺材都买不起。所以他们家一旦有人死了,便把尸体埋在了杏花树下,这岂不是成了滋育这片杏花树最好的肥料。我听说每当晚上夜风刮过,杏花树枝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像是人的笑声。漫天的杏花在风中飞舞,就像是有幽灵在风中起舞。你说,是不是很美的景致?”
饶是胆大如花拾欢,听到他这样讲也不由打了个寒颤,骂道:“你这个变态。”
镜禾的心情似乎好的很,被她骂面具下的眸子还是满是笑意,他伸出自己比女子还要完美无暇的纤长双手,在被褥上摸了摸,“快躺下来吧,这被褥是我新换过的,上面绣的都是彼岸花的花样,不会让你染上时役的。”
花拾欢于是真的在那张床上躺了下来,镜禾还轻轻的帮她盖上绣满彼岸花的大红被子。
花拾欢看着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解毒?”
镜禾将食指放至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你既然愿意让我好好给你解毒,就要全心全意相信于我。”
说着他指尖化出了一朵彼岸花,放在花拾欢眼前,“你看着它。”
花拾欢睁大眼睛看着这朵彼岸花,只觉得那妖异的红色瞬间侵满了自己的整个眼眶,渐渐也迷了她的神志。
等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处在一片烟雾迷漫的世界。而且她发现自己恢复了法力,身上也没有中毒的感觉。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她吓了一跳,回头却看见一张妖艳的不似人类的脸。眉如墨画,下面是双如同狐狸般狭长的眸子,那唇色红若樱桃,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他眉心的彼岸花印记,天后凤翎眉心的朱砂痣本来让人惊艳,可是跟这彼岸花一比,瞬间就沦落成了俗物。
花拾欢看到这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也忍不住怔了怔,“镜禾,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么?”
镜禾手里突然化出一面铜镜,“你先照一照自己的样子。”
花拾欢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那脸分明还是她自己的脸,可是却像是由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萝莉瞬间长开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镜禾叹道:“彼岸花是噬魂之花,它把我们的灵魂从我们的躯体中吸了出来。灵魂本就是一个人最美好,最真实的东西。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你的灵魂,怎么样,是不是被它的美丽给惊艳到了?灵魂是世间最强大,最真实的,你如今便要借着你灵魂的强大力量,去解开你躯体所中的剧毒。若是七日之内无法可解,你就会?”
花拾欢挑眉:“便会怎么样?”
“若是无法解毒,你的灵魂会灰飞烟灭。你的躯体,没有了灵魂的滋润,自然会一点一点的慢慢腐烂。”他说着复而一笑,“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答应要与你合作,必然舍不得你这如此美丽的灵魂就此烟消云散。”
既然下了决心过来,花拾欢也不会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被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的。她看了一眼周边:“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真实的世界,难道也是你幻化出来的么?”
镜禾带着她开始在迷雾中走着,“你自诩活了几万年,天地间没有什么东西你是不知道的。可是还有一种东西,是超脱于天地之外,但从盘古开天辟地起就一直存在到现在。你可知是什么?”
花拾欢道:“超脱于天地之外的,我知道的除了冥府,还有蛮荒世界。可是这里看上去都不是。”
镜禾摘下面具的狭长眸子直直的盯着她,“如今的三界有人,有妖,有仙还有一直被排斥在三界之外的冥界的鬼。但在上古时期,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世间是分为六界的。人界,仙界,妖界,冥界,还有神界和魔界。”
花拾欢一怔:“神界和魔界?”
镜禾道:“那时候可没有如今这般太平,六界之中自然是神界和魔界最为强大的。魔界之主魔君野心勃勃,一心想成为六界之主,所以生了不少事。魔界是不死不灭之身,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他们消灭。最后是神界以全体覆灭的惨痛代价,将整个魔界关在一个虚幻的世界当中。并且消除了其他各界的人关于神界和魔界的记忆。那个东海瀛洲岛的凶石猴,其实也是一个魔。而你的师父,青提祖师,就是世间的最后一个神。所以你那时候根本没必要为你师父的死那么伤怀,神魔一体,既然魔已消失在真实世界当中,那世间就不应该再有神的存在。”
他讲的这些,完全刷新了花拾欢的认知,“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活得时间比我还久么?”
镜禾轻叹:“你以为彼岸花一直只长在幽冥地府的奈何桥下么?彼岸花其实是魔君最爱的一种花啊。”
“所以你竟然是?”
镜禾道:“既然你中的是魔族凶石猴的毒,我便用自己的灵魂媒介,带你去那虚幻的魔界。魔界有一种花叫玄樱幽昙,能解一切魔族的毒。但开花不易,需要用真气不眠不休的呵护花的种子七天七夜,等到花开却只是刹那凋谢,若是不采摘及时,那这七天的辛苦就完全白费了。我如今就带你去找魔界的玄樱幽昙。”
花拾欢听完忍不住笑道:“又是彼岸花又是玄樱幽昙,花本来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却被你们弄得如此邪气。”
说着只见镜禾已带着她到了一处阁楼边。只是这阁楼竟是凌空而建,偌大的建筑底下一点托物都没有,只有云烟缭绕,仿佛这阁楼就是建在九天云端上。慢慢地步入这座空中楼阁,只见里面也是一片云雾缭绕,目光所及,花非花,雾非雾,所有的事物都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看不清,道不明,却又让人忍不住深陷进去做进一步的探寻。 在云雾中走了一段之后,眼前的云雾好像更盛,一团一团的热浪喷面而来,而且在这团热浪中,隐隐还可看见十几个绝色少女穿梭在云雾中嬉戏逐闹,看来是个温泉。
花拾欢只道这仍是幻象,正要踏足直接从水面踏过,却被镜禾拉住,道:“小心,魔界虽然是虚幻的,可是若是在里面死了,便也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