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丞相恭声道:陛下可否允许老臣传证人觐见?
裴玉质瞥了眼坐于身侧的素和熙,颔首应允。
少时,一大夫模样的老叟踏入了金銮殿,跪地道:草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殿下,草民曾是随皇后殿下征战的大夫,有一回,皇后殿下身受重伤,伤及腺体
言及此,众臣齐刷刷地盯住了他。
他顿了顿,才言之凿凿地道:但皇后殿下的腺体伤得不重,早已被草民治好了。
知晓素和熙腺体有损之事的人不多,素和熙奉旨和亲前,皆已被打点妥当了。
素和熙识得这大夫,且早已收到这大夫秘密进京的讯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提前将其收买了。
裴玉质俯视着于丞相道:于爱卿,你是否还有人证?你可知污蔑当朝皇后乃是大罪?
于丞相受严太后之命,向裴玉质与素和熙发难,见状,生怕开罪了帝后俩人,跪倒于地,自责地道:老臣听信流言,实在不应该,望陛下降罪。
裴玉质扬声道:朕恕于爱卿无罪,于爱卿平身吧。
下得早朝后,裴玉质与素和熙回了寝宫,俩人换下朝服,穿上常服后,裴玉质凝视着素和熙道:应当是严皇后在背后捣鬼,现如今朝野上下皆已对子熙的腺体起疑,此事要完全揭过怕是不易。
若要完全将此事揭过,除非除非裴玉质怀孕生子,然而
素和熙话锋一转:父皇之所以准备起兵,大抵亦是因为害怕孤腺体有损一事大白于天下,待你利用孤坐稳皇位后,被你问罪。前日,孤已书信于父皇,告诉父皇孤心悦于玉质,不会与他里应外合,且玉质一早便知孤腺体有损,并未嫌弃孤,请他勿要起兵。父皇倘使执意起兵,孤便只能与父皇兵戎相见了。
裴玉质欢喜于素和熙愿意为了他与其父皇兵戎相见,但他并不希望事情发展至那般地步。
可惜,一切并未如他所愿。
五日后,云麓偷袭吟月。
又两日,云麓正式向吟月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好呀,新的一年祝愿你们锦鲤护体,万事顺遂。
第32章 腺体有损的和亲太子(三十一)
又四日, 素和熙领军出征。
出征前一日,裴玉质彻夜难眠,缠着素和熙云雨了一回后, 便窝于素和熙怀中, 目不转睛地盯着素和熙。
素和熙以指梳理着裴玉质铺洒的墨发,软声道:玉质, 快些歇息吧。
裴玉质矢口拒绝:朕不想休息,朕想看着子熙。
玉质毋庸担心, 孤定会平安归来。素和熙抬手覆上了裴玉质的眼帘, 玉质, 睡吧。
裴玉质捉了素和熙的手,将自己的五指嵌入了指缝当中,即刻握紧了, 紧得无一丝空隙。
素和熙端望着裴玉质道:玉质,好生照顾自己。
裴玉质颔了颔首,忧心忡忡地道:吟月军中, 不少人曾是子熙的手下败将,许会有人加害于子熙, 子熙须得小心些。
孤记下了。素和熙吻上了裴玉质的眼帘,玉质, 寐善。
裴玉质叮嘱道:严家许会趁机除掉子熙, 子熙莫要掉以轻心。
孤记下了。素和熙将裴玉质拥紧了些。
裴玉质又叮嘱道:若能和谈便不要兵戎相见, 云麓毕竟是子熙的母国, 至于和谈的条件,子熙可自行定夺。
素和熙发问道:玉质这般信任孤,不怕孤卖国求荣么?
裴玉质毫不迟疑地道:子熙不会那么做。
素和熙坦白地道:孤仇恨父皇,仇恨母后, 是他们逼得孤不得不和亲;孤仇恨孤当时的同僚,是他向父皇上报了朕腺体有损一事,使得孤被迫卸下了兵权;孤亦仇恨父皇的心腹大臣,是他们撺掇父皇,答应了吟月的要求。现如今
他顿了顿,吻了一下裴玉质的唇瓣,方才续道:现如今,孤仍然仇恨着他们,但这仇恨已削弱了许多,玉质,孤此行是为了化解余下的仇恨,孤不想再带着仇恨活下去,孤只想与玉质白首偕老。
闻得此言,裴玉质意识到自己不久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绝无可能与素和熙白首偕老。
他猛地拥紧了素和熙,不发一言。
素和熙亲吻着裴玉质的发丝道:玉质,出何事了?
裴玉质抬目望向素和熙,目中隐隐有泪光流淌:子熙,别离开朕。
子熙,别让我离开。
子熙,我想与你白首偕老。
子熙,我想与你生儿育女。
子熙,子熙,子熙
素和熙抬指揩着裴玉质的眼尾,安慰道:玉质莫哭,孤会快些回来的。
裴玉质竟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子熙,子熙,子熙
素和熙从未见过裴玉质哭成这副模样,裴玉质不常笑,更不常哭,他仅见过裴玉质哭着唤师兄,因雨露期难受得哭了,或因达到极致而双目含泪,眼前哭得不能自己的裴玉质教他不知所措。
玉质他轻拍着裴玉质的背脊,承诺道,玉质,孤定会快些回来。
直至将素和熙的亵衣哭得湿透了,直至将嗓子哭哑了,直至哭得打起了哭嗝,裴玉质都未停止哭泣。
从小到大,他未曾这般哭过。
他知晓自己哭得很是狼狈,却无法停止哭泣。
良久,他终是停止了哭泣,抬起首来,泪眼朦胧地望住了素和熙,紧接着,覆上了素和熙的唇瓣。
裴玉质的些微泪水从唇齿交缠中渡了过来,甚是苦涩,裴玉质清幽的信香溢出,充斥了素和熙的鼻腔。
素和熙极尽温柔地没入了柔软的腔子,与此同时,与裴玉质十指相扣。
裴玉质并未因为害羞而阖上双目,一直一直地与素和熙四目相接,一直一直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待得东方发白,素和熙方才抱着裴玉质去沐浴。
裴玉质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发怔,忽闻素和熙道:若云麓收回失地,不再上供,玉质可能接受?
割地、上供以及素和熙奉旨和亲是上回和谈的结果。
他回过神来,拥着素和熙道:可,但子熙须得是朕的。
孤早已是玉质的。素和熙说着情话,孤浑身上下皆已染上了玉质的气息。
朕从内到外皆已染上了子熙的气息。裴玉质素来坦诚,朕每一寸皮肉都已为子熙所有。
素和熙暗忖道:孤得好生学习学习如何说情话才是。
沐浴罢,稍作歇息,待俩人穿戴妥当,裴玉质便送素和熙出了京城。
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长亭连短亭,裴玉质送了素和熙一程又一程,终究到了别离的时刻。
裴玉质望着一身盔甲的素和熙,于众目睽睽之下,环着素和熙的腰身,踮起足尖来,吻上了素和熙的唇瓣。
素和熙旁若无人地回吻了裴玉质。
一吻罢,裴玉质牵着素和熙的手道:子熙,千万保重,朕等你回来。
素和熙于裴玉质手背上印下一吻:玉质,孤定会凯旋。
裴玉质强迫自己的手指一指又一指地从素和熙的肌肤上剥离了,而后,努力露出笑来:子熙且快些启程吧。
素和熙低声道:玉质,孤安排了人手保护你,你一人在宫中不必害怕,待孤凯旋,孤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然而,自己恐怕将要离开子熙了。
裴玉质颔了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
素和熙足尖一点,弹指间,已坐于一高头大马背上,深深地瞧了裴玉质一眼,便径直向前而去。
裴玉质目送素和熙,纵然再也瞧不见素和熙了,都舍不得离开。
今日乃是他与素和熙成亲后,第一次与素和熙分离。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喃着道:不知我是否已怀上子熙的骨肉了?
他无暇去想倘若怀上了素和熙的骨肉,倘若他尚未生产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孩子该当如何是好;倘若他生产后,离开了这个世界,孩子又该当如何是好?
他一心所想皆是怀上素和熙的骨肉有着自己与素和熙骨血的孩子。
半晌,他才上了马车,起驾回宫。
待回了宫后,便是早朝。
兵部尚书当着众臣的面,质问道:皇后殿下万一通敌卖国
裴玉质的嗓子尚且有些沙哑,却厉声打断道:皇后殿下虽曾是云麓的太子,但他此次出征是为了保卫我吟月,他定不会通敌卖国。
兵部尚书追问道:皇后殿下万一通敌卖国,陛下会如何处置?
裴玉质不假思索地道:皇后殿下定不会通敌卖国,他万一通敌卖国,朕便将他斩首示众。
他有信心素和熙定不会通敌卖国,才会说出斩首示众一词,以让朝臣安心。
实际上,他给予素和熙的虎符能号令全吟月的军队,素和熙若是通敌卖国,朝堂上下所有人俱会成为亡国奴。
不过,就算素和熙通敌卖国,就算不会成为亡国奴,就算有权力处置素和熙,他都不会将素和熙斩首示众。
因为他
因为他心
因为他心悦
因为他心悦于素和熙
他喜欢与素和熙肌肤相亲,想要怀上素和熙的骨肉,舍不得与素和熙分离,当着朝臣的面维护素和熙,假使素和熙通敌卖国,辜负了他的信任,都可轻易地原谅,这应当便是心悦吧?
他这般想着,下得早朝后,并未去批阅奏折,而是翻阅了一堆风月话本。
根据风月话本所述,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想与其白首偕老便是心悦。
他想与素和熙白首偕老,但从未对素和熙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毕竟素和熙一直在他左右。
可当他开始批阅奏折,他便想起了自己坐于素和熙腿上,由素和熙陪着批阅奏折的场景。
当他回到空空荡荡的寝宫,他便想起了自己与素和熙对弈、品茗的场景。
当他沐浴,他便想起了自己与素和熙共浴的场景。
当他躺于御榻之上,他更是想起了自己与素和熙翻云覆雨的场景。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目力所及的每一处皆有素和熙的烙印。
子熙他辗转反侧,一面念着素和熙的名字,一面抬指于虚空勾画着素和熙的眉眼。
不知子熙到何处了?
不知子熙是否安好?
五日后,他收到了来自于素和熙的书信:玉质,孤一切安好,勿念。
他当即回了书信于素和熙:朕亦一切安好,勿念。
当夜,他裹着锦被,唤着子熙,弄脏了自己的双手,他此前未曾这般做过。
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舔舐了一下,苦着脸道:难吃,子熙为何常常咽下去,还能分辨出浓淡?
他取了锦帕来,将双手擦拭干净,而后下了御榻,行至窗枢前,仰起首来,望向素和熙所在的方向。
子熙,待你凯旋,我便告诉你,我心悦于你。他抿唇一笑,继而气呼呼地道,可是子熙从未告诉过我,子熙心悦于我,我才不要先告诉子熙,我心悦于子熙。子熙莫不是不心悦于我吧?子熙若是不心悦于我,却教我沦陷,我定要使尽手段,让子熙心悦于我。
至于是何手段,他全然不知。
他一人自言自语着,却不知有一支利箭险些贯穿他的眉心。
暗处,素和熙留下的一心腹取了刺客的性命,并将刺客的尸身处理妥当了。
第33章 腺体有损的和亲太子(三十二)
随素和熙一同出征的将士皆是京城驻军, 纵然对他颇有微词,还算是服从调遣。
离开京城两日后,他写了书信, 着人送予裴玉质。
他心悦于裴玉质, 根本舍不得离开裴玉质寸步,但两国之战必须尽快告一段落, 不然,他如何能安心与裴玉质相守?
离开京城七日后, 他收到了裴玉质的书信:朕一切安好, 勿念。
离开京城八日后, 他再次收到了裴玉质的书信:待子熙凯旋,朕要告诉子熙一事。
裴玉质究竟要告诉他何事?
难不成裴玉质当真怀上他的骨肉了?
难不成裴玉质发现师兄死而复生了?
难不成裴玉质已然移情别恋了?
于胡思乱想中,他策马疾驰, 终是抵达了前线。
坐镇于前线的大将乃是薛暝,他之所以身受重伤,便是拜薛暝与裴瑾嘉所赐。
薛暝重伤了他, 非但伤了他的腺体,还一剑没入了他的心口。
而他亦重伤了薛暝, 差点便砍去了薛暝的右臂。
他进了薛暝所在的主帐,薛暝一见得他, 便似笑非笑地道:末将见过皇后殿下。
他无暇与薛暝计较, 询问道:战况如何?
薛暝答非所问, 语含讥讽:末将与皇后殿下交手之时, 并未看清皇后殿下的容颜,今日得见,足以教日月失色,怪不得皇后殿下甚至连信香都散发不了, 却能迷得陛下神魂颠倒,不愿纳妃。
莫非皇后殿下已彻底将陛下标记了?致使陛下纳不得妃?按照律法,陛下的地位远较皇后殿下尊贵,皇后殿下不得彻底标记陛下,陛下须得自行选择被谁人彻底标记。倘若彻底标记陛下之人三年之内不能让陛下怀上身孕,此人便会被处斩,之后,彻底标记自会失效,陛下可另择合意的天乾,繁衍皇嗣。
素和熙并未听闻过这一律法,但薛暝应当并未信口雌黄。
三年之内,他恐怕无法让裴玉质怀上身孕,裴玉质假若包庇他,便是与全朝堂作对。
他心下怅然,面色不变,恍若未闻地道: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