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掌柜的连连摆手,催徒弟去叫人。
那徒弟不敢违背师傅的命令,只好满怀担心和疑惑地去后院喊人。
后院的众人听到了于掌柜的大笑声,又听到外面铁甲军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都是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铁甲军不要杀他们了吗?
就这么走了?
还是赶紧出去问问于掌柜去!
“于掌柜,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
“知府大人的铁甲军呢?全都撤了吗?”
“他们不是要把咱们一网打尽吗?怎么会放过咱们啊?”
“于掌柜,您快别笑了,快告诉大伙儿这是咋回事吧?你真是要把咱们活活地憋死啊!”
众人从后院涌了出来,有胆子大点的跑到门口去偷着张望,发现原本把杏林春围成铁桶似的铁甲军果然不见了。
人们又惊又喜,把于掌柜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问道。
于掌柜慢慢止住了笑声,抬眼环视着众人,神情得意,心情大好,捋着胡须笑吟吟地点头。
“你们说得没错,知府大人的铁甲军的确是离开了,大伙儿都没事了!”
“啊!太好了!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掌柜,你快和大伙儿说说!知府大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退兵的吗?”人们又惊又喜,连忙追问。
“非也非也,老朽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知府大人退兵。”于掌柜赶紧摇了摇头,他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次是大家都误会了!知府大人派了铁甲兵前来,根本不是来捉拿咱们问罪的,而是抬着八抬大轿,来接人的!”
“接人?接谁啊?”
“居然用八抬大轿来接人?谁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坐得起八抬大轿?”
“是啊,就连知府大人,坐的都是四人抬的官轿啊,难道知府大人接的这人,比他的官职更高吗?”
“难道会是那一对少男少女?他们的人呢?怎么不见了?难道是被知府大人接走了?”
人们再次七嘴八舌地问道。
于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家所料不错,正是那一对少年夫妻,还有他们那位患了重病的姑娘,知府大人这次就是特意来接他们的。”
“啊?原来果然是他们!怪不得怪不得,我本来就觉得那一男一女相貌不凡,果然不是寻常之人哪,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知府大人亲自前来迎接?于掌柜的,你一直留在这儿,快和我们说说,他们究竟是谁?”
于掌柜摇头道:“你这可是难倒我啦,老朽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知府大人对他们很是尊敬,那位小哥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身好武艺,那位姑娘更是了不起,医术过人,是老朽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神医,哎,可惜真人不露相,他们没有吐露身份,想来定非常人,咱们寻常人家,哪里高攀得起啊。”
众人听了,也均是一片疑团。
就在这时,那名徒弟上前说道:“师傅,咱们铺子里的人都召集齐了,请师傅吩咐示下。”
“好。”于掌柜抬眼一看,面前共站了二十多余学徒加伙计,个个都是精壮小伙,他伸手对着门外一指,大声道:“大家现在就去门口,把那面‘全城最低价’的招牌给我砸了!砸个稀巴烂!”
葛掌柜竖的这块牌子,挡住了他杏林春的半张门面,他早就气在心头,他铺子里的人更是不忿,纷纷建议他让他去找葛掌柜说理,让对方拆了那面招牌。
可是他知道那葛掌柜是个阴损小人,又很横蛮,自己就算是去和对方讲理,也是讲不通的。
到时候牌子没拆成,对方又再想个什么招儿来祸害自己,岂不是更加倒霉。
所以他只好忍气吞声,强忍了这一口窝囊气,但是每每看到那面招牌,就像一根针一样刺得他眼睛疼,心头更疼。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知府大人亲口允诺,要让他九芝堂让出铺面,尽归他杏林春所有,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于掌柜的只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得意过。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面碍眼的招牌,砸个稀烂!
“是,师傅!”众人齐声答应,声音又脆又响。
他们早就受不了那块招牌了,这时候得了于掌柜的吩咐,登时涌出门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面竖得高高的牌匾推倒,并砸了个稀里哗啦,变成了一堆烂木头渣儿。
“哈哈,哈哈哈!”
于掌柜站在门口,亲眼看着这一幕,再次放声大笑。
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砸我家的招牌?你、你们眼睛里还有王法吗?还有知府大人吗?姓于的,你有胆子就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报官前来抓你!”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叫了起来,正是闻讯赶来的葛掌柜。
他本来笑晕在大街上,被自家铺子里的伙计抬了回来,灌了好几口姜茶,终于醒了过来,他想起刚才在杏林春出的那个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把于掌柜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仍不解气,正准备再骂第二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门外人仰马嘶,竟像是知府大人铁甲军的铁蹄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派人出去打听,不多时得到回报,说是杏林春里面有人打了官差,还扣押了三名官差,扬言让知府大人亲自来讨人。
这个消息立马让葛掌柜满腔怒火尽数化为乌有。
这天底下没有比看到于掌柜的倒霉,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他再次疯狂地大笑起来。
老于头啊老于头,你和老子做了数十年的对头,你一直压老子一头,没想到今天,你的好日子终于是到头了。
不管那打了官差的是不是你杏林春的人,你这坐连之罪是逃不掉的了,能让知府大人出动铁甲军,可想而知,知府大人是动了雷霆之怒啊,说不定连杏林春里所有的人都要一起倒大霉了。
葛掌柜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吩咐伙计关紧大门,免得受了杏林春的牵连。
他一心盼望着铁甲军过后,碾压得杏林春变成一片平地,寸草不生,从此之后,就唯自己的九芝堂独大。
他泡了壶香茶,坐在那儿悠闲自得的品茶,一边等着听隔壁人仰马翻的动静。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铁甲军声势浩杀而来,却偃旗息鼓而去。
这可太奇怪了。
葛掌柜再也坐不住了,他吩咐伙计打开大门,他要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杏林春竟然可以躲过一劫。
哪知道大门刚一打开,就听到外面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
葛掌柜探头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只见隔避的于掌柜不但毫毛无损,正站在大门口指挥着伙计们砸自家的招牌呢。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那块被他高高竖起、刻意挡住了杏林春半边门面的大招牌,被众人扯了下来,然后一顿乱砸,就变成了一堆木头渣儿。
该死的姓于的老头子,他是疯了不成?
今天他胆子生了毛,居然敢砸自己的招牌!
葛掌柜顿时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指着于掌柜的鼻子骂不绝口。
于掌柜今天的脾气特别的好,他就好整以瑕地站在那儿,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葛掌柜暴跳如雷,好像对方骂的人压根就不是自己。
嘿嘿,骂吧,骂吧,你就再痛快痛快嘴皮子吧,很快,你姓葛的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吩咐伙计:“快去沏上一壶好茶,葛掌柜这骂得口都渴了,送给他老人家润润喉咙。”
那伙计心中一乐,心道,别看自家掌柜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这张嘴巴损起人来还真是够毒,那阴损的葛掌柜还不得气吐血啊?
他一边偷着乐,一边进屋里沏茶去了。
“姓于的你这个老王八,臭乌龟,你砸了老子的招牌,你、你他奶奶的给老子等着,老子、老子马上就报官,抓你进衙门大牢!”
葛掌柜果然被于掌柜气得直跳脚,大声吩咐自家伙计:“快去报官!快去报官!”说着飞起一脚,踢在那伙计的屁股上,喝道:“磨磨蹭蹭,快滚!”
那伙计揉着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奔他九芝堂而来。
只见马背上是一名身穿皂衣的衙役,来到了九芝堂的门口,勒住马缰,抬头打量了一眼横匾,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问道:“这里的掌柜呢?叫他出来见我。”
葛掌柜顿时眼前一亮,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哇。
他马上一脸殷勤地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道:“官爷,小人就是这九芝堂的掌柜,您老人家来得正好,小人正有一桩案情想要上报,有歹人行凶,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本店的招牌……”
他正喋喋不休地准备告状,那衙役不耐烦地一瞪眼,喝道:“哪个有功夫听你啰啰嗦嗦的!你是九芝堂的掌柜,好,你听着,知府大人有令,你这九芝堂的店铺从今儿起,就归杏林春所有,限你三日之内搬迁完毕,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