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方律师许宏宇露出微不可辨的笑,然后转向法官,“法官阁下,我的问题问完了。从这些细节中都能看出,原告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想要在娱乐圈走红,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为了走红,兵行险招来一出苦肉计博得网友的关注。”
法官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他的真实情感。
沈方律师张宁:“反对!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
许宏宇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扫了张宁一眼后,看向沈宴清,“原告,你承认你想要走红吗?”
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沈宴清回答想,那么就掉进了他设好的圈套了,可如果否认,那么她之后的回答的可信度也会随之变低。
趋利避害下,沈宴清点了头,“承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
许宏宇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你的回答已经足够了。”
张宁依旧淡定,“我想有请我方证人。”
得到准许后,所谓的证人许筠落落大方的走上证人席。
只听张宁边向法官介绍许筠的身份,边问:“许筠,你想红吗?”
许宏宇眉头微皱,明白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许筠点头。
“那如果有一个欺骗大众就能走红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接受还是放弃?”
“我想我会放弃。”
“为什么?你明明很想红,这个机会可是百年难遇,你难道不怕错过了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火了?”
许筠沉吟一会儿,摇头,“有时候道德比名利更重要。”
张宁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法官阁下,每个明星都想红,正如每个商人都想赚钱是一个道理,但不是每个明星都会为了走红而舍弃道德感。所以对方律师用原告想要走红的心理来推断她会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而且这种做法也并不符合常人的想法。”
法官认同的点了头。
眼看着己方的论点被推翻,曾燕灵放在桌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然而,在接下来的八分钟里,许宏宇用他极端的诡辩技法将原本不利于曾燕灵的局面持平,并且使得结果对沈宴清极其不利。
张宁的眼神越来越黯淡,略带安慰的瞥了沈宴清一眼,同时,余光跟观众席的某人视线相撞,眼神陡然一定。
捕捉到法官那清明的眼神后,底下的人提醒道,“法官阁下,该嫌疑人上场了。”
庭警随即开门,汤琪琪身着黄色马甲耷拉着脑袋走了上来。
工作人员随即对汤琪琪的指认经过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即说明汤琪琪在沈宴清和许筠拍那场车祸戏前对道具车动了手脚。
法官:“嫌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汤琪琪表现极其镇定,“我对这件事是知情的。但是我不是直接动手的那个人。”
听到汤琪琪说出她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内容,曾燕灵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
张宁问:“你是说这件事还有第二人知情?”
汤琪琪瞥了一旁的沈宴清一眼后,摇头,“不。”
所有人面露不解,包括上面的法官,汤琪琪的话前言不对后语,这不是明摆着在说谎?
正当法官面露不悦的时候,却听汤琪琪继续道:“这件事共有三个人知道。”
“还有谁知道?”许宏宇迫切出声。
“我……”
曾燕灵向上勾起的眉角,脸上的神情如常,但眼里的笑意却更盛了,她等待着早就知晓的名字从汤琪琪嘴里蹦出来。
“曾燕灵,还有一个道具组的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曾燕灵的心猛地一跳,眼里笑意顿无,指甲抠着高定羊绒大衣的衣摆,她瞪大的眼睛里将她所有的震惊,以及被背叛后的愤怒。
这突然的转变使得现场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许宏宇迅速回过神来,略带指向性的问道:“汤琪琪,你确定你没说错?”
“法官阁下!对方律师是在引导嫌犯的证词!”张宁不留情面的指控道。
法官眼神一紧,公正出声,“嫌犯,继续。”
得到指令的汤琪琪点头,“我确认我没说错。”
许宏宇的情绪变化不算大,但从他那不再放松的面部神经中可以看出情势在此刻已被扭转。
张宁进一步问道:“你的意思是沈宴清在案发前并不知晓这件事?”
汤琪琪却是摇了头,“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她知不知道?不过我能肯定我们三个人是知道的,因为对沈宴清动手的念头的产生以及这个提议都是曾燕灵……”
“汤琪琪!你不要血口喷人!”一直安安静静的曾燕灵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莫斯家和沈宴清用名利诱惑,才帮他们说话的……”
“被告!”法官手上的锤子重重捶在桌面上,发出沉重而严肃的声响。
这一声终于拉回了曾燕灵临近边缘的理智,而在瞥见了许宏宇那提醒的眼神后,曾燕灵才深吸一口气向法官道了一声歉后恢复正常。
待她坐正,忽而感受到对面真切的目光,抬起头就对上了沈宴清那副淡然神色,眼里清明一片,但正是这样的漠不关心更让人觉出她胜券在握的自信。
汤琪琪的证言已经完全偏离了他们的方向,她一方面相信汤琪琪不可能帮沈宴清,但另一方面又搞不明白汤琪琪这么做得罪了两边对她有什么好处可言。
她咬着牙,淬了毒般的视线落在汤琪琪身上。
这蠢货在做什么?
最终汤琪琪还是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那天看到莫斯家来接沈宴清回家后,曾燕灵曾暗示她对沈宴清动手以抢回女一号,乃至后来沈宴清出事,曾燕灵当时还来了一通电话询问,之后电话录音就被放到了网上。
汤琪琪毫无保留的将这件事给说了个干净,局势再度被扭转。
许宏宇跟曾燕灵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珠一转,身经百战的他很快清晰的了解了现在的局势,“汤琪琪,既然这件事有三个人知情,当你被抓进警局的时候,你为什么承认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为什么要说谎?现在到了法庭上突然改了口,这让我们很难相信你的证言的真实性!法官阁下,嫌犯在撒谎!”
张宁赶在法官前打断,“法官阁下,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再来评定她的话是否可信吧!”
汤琪琪随即道:“因为我知道这事很严重,我的经纪公司肯定不会救我,我一个人孤立无援,与其让曾燕灵得到惩罚,我当然是希望她在外面帮我出去,但是当我答应替她隐瞒,她却并没有兑现承诺救我出局子,我就明白,她不可能帮我。所以我就假意站到沈宴清那边让她害怕,而后她真的带我出去,我的计谋成功。”
许宏宇:“你既然已经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假意帮被告曾燕灵说话?据我所知,你的个性向来是睚眦必报,在你出事后,被告顶了你在电影里的位置,而你的地位不保,我们有权相信你现在是说谎报复她!”
张宁:“法官阁下!对方律师一直在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断推断他人的意图,却始终拿不出证据!”
法官冲许宏宇抬手,“被告律师,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推断。”
许宏宇怎么可能拿得出证据?
憋了一肚子气,最后只好放弃了后面的计划,转而问道:“你为了出局子,假意帮曾燕灵,那我们是否也有理由相信你现在为了走红而站到原告沈宴清那边?”
汤琪琪:“我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许宏宇没来个反转,但他的这个问题有一定的道理,加上汤琪琪给出的证言里,她的阵营一变再变,和她微博上的表现完全不同,这也不得不让人怀疑。
于是双方律师干脆重新出发,问在场的人各种问题来印证己方观点,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
身处观众席的莫斯家和沈宴清对视一眼后,前者了然于心,起身出了庭审现场。
几分钟后,一名工作人员到法官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法官点头应允,“有请二号证人上场。”
许宏宇和曾燕灵倒吸一口冷气,本能的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写满了意外,而许宏宇本就艰难的掌控着局面,他接下去准备的一切又被这突然的证人给打个措手不及。
曾燕灵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沈宴清,后者却是及时回神,给了曾燕灵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不及眼底,常人看着只会觉得那是友好的笑,可就是这样平常的笑,叫曾燕灵看的心头一颤。
不知不觉中松开手,手心里已紧张得满手汗,手里空空如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逃走了。
大门打开,忽然的光亮使得人眼没法看清来人,等目眩感退散,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他鼻梁上的那道疤痕尤为显眼。
竟然是他!
曾燕灵的脚下猛地一空,幸好扶住了桌面才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说你是证人?”
那男人动了动有些发痒的鼻子,又抬手揉了揉,表情很是犀利却又迅速的扫过左边的曾燕灵后,转回来,“我曾经是《躯壳之下》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之一!”
沈宴清从进来起就一直挂着一副不浅也不淡的笑,事不关己般的神情就仿佛只是来法庭上体验生活来的。
曾燕灵面色煞白,从这一刻她才知道,沈宴清在开庭前……亦或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场庭审的结果了。
原来她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了。
感受到对面无法忽视的注视感,沈宴清回过去对上曾燕灵的眼,微微挑起眉梢,清浅难辨的笑意底下尽是她对她的轻蔑。
曾燕灵这才明白,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但是,输了又如何?现在的她连莫斯家都难以抗衡,又何况一个沈宴清?
想到这里,她也轻扯唇角将视线直白的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