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散去,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
出门之前本就饿得慌,结果饭也没吃好,宋清弥欲哭无泪,小电炉都骑得不开心。
风吹起她白色t恤的衣摆,大片白色印在江野眼前。
他稍稍仰起头,就能看到一段肤色白皙,绒毛干净的脖颈。
路过红绿灯的时候,宋清弥问他:“江野,今天是不是我做错了啊?”
江野摇了摇头,但意识到她看不见,便开口:“不会,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宋清弥接话:“所以,你建议我别出发?”
江野:“……”
“我建议你少上网。”
“好的,收到,”红灯转绿,宋清弥拧了拧油门,“建议无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宋清弥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
有种好心办了坏事的感觉。
因为没有人给江野过生日,所以她想自己试一下。
但是,她忽视了江野是公众人物,她在火锅店大张旗鼓拉横幅唱生日快乐歌的行为,完全是个拿着大喇叭告诉别人,篮球明星江野过生日啦,大家快来看,快过来看!
最后的效果也确实如此,严重扰乱了商场的秩序,还要安保人员出面才维持住人群。
给好多人添了麻烦。
少女安静地骑车。
这辆电瓶车太小了点儿,江野的腿都要放不下,拘束地把腿摆好。
感觉到少女的落寞,他接着晚风,沉吟开口:“我今晚很开心。”
“啥?”
宋清弥紧急刹车,惯性作用下,江野身子往前了下,宋清弥身上馥郁的栀子花香冲鼻而来。
意识到自己实际上不用这么激动的,宋清弥又慢慢提速,小声说:“你开心就好了,虽然我做的可能不太好,但毕竟我只做一次嘛?”
江野沉默了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江野顿了顿:“只做一次。”
宋清弥语气坦荡,想也没想就说:“我以后就没机会给你过生日了呗。”
毕竟两个人离开集训,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不过,”宋清弥沉吟了会儿,“现在很多球迷都知道你过农历生日,之后你的生日也就不差我一个了。”
黑夜令他整个人愈发沉寂。
宋清弥也感觉此时的沉默莫名其妙,努了努嘴,安心开车。
打破沉默的是交警叔叔。
“喂,前面那个丫蛋儿!”交警朝她喊了一声,招手示意她过去。
宋清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交警完全忽略她脸上的震惊,严肃道:“驾照。”
宋清弥一拍脑袋:“忘带了。”
去年开始,骑电动摩托就需要驾照,宋清弥趁高考之后的暑假考了一个,但出入都有司机接送,根本没用自己骑车。
交警咔咔开罚单:“无证驾驶,扣留电动车,没戴头盔,罚款五十。”
视线移到少女身后高大笔挺的男生身上,悠悠道:“还载人,再罚款五十。”
宋清弥:“……”
江野:“……”
两人四目相对里,交警又补一刀:“你们两个再抓两个没戴头盔的人。”
宋清弥和江野:“……”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被没收了交通工具的年轻人抓住两个也没戴头盔的年轻人。
然后站在并不繁华的街道上,手机上三个软件一起打车,眼睛盯着出租车,愣是都没有一辆。
两人大眼瞪小眼。
11:30。
江野二十一岁生日的末尾。
宋清弥没忍住,开口询问:“今天你还开心吗?”
江野沉吟了会儿:“今天很充实。”
瞧瞧,瞧瞧!
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宋清弥脚趾劈个叉,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说:“不好意思。”
江野看过来:“不好意思的事儿就少做。”
宋清弥:“……”
第13章
两人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坐上回活动中心的车。
江野让司机将车子停在自己车子那里,然后再自己开车回去。
夜里已经有点凉。
但看到车子的时候心更凉。
除了车窗上被贴了违停罚单外,车身还被人划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宋清弥看着触目惊心的划痕,不敢说话。
倒是江野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撕下罚单上车。
“对不起。”宋清弥说。
江野不明所以:“什么?”
宋清弥:“车子。”
“你划的?”江野问。
“怎么可能!”宋清弥疯狂摇头。
江野单手游刃有余地打方向盘,语气冷漠,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将车子停在这里,我的选择,我负责。”
宋清弥无言看他,半晌,系好安全带,抿了抿嘴:“但如果我没出现,你也不会把车子停在这里,我会愧疚也纯属人之常情。”
前面红灯,江野轻轻踩刹车,车子幅度很小的缓缓停下,令人有种他于世间万物都松弛且游刃有余的错觉。
“别人的选择你来愧疚?”江野沉吟开口,语气稀疏平常,“何苦来着。”
月光照在江野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宋清弥偏着头,能清晰看到他如刀削斧凿般的侧面轮廓。
如此沉默、如此冷淡。
人与人之间的被他认为划分出了比较安全的距离。
他不试图让她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的同时,大概也冷漠地不愿意对其他人的行为和情绪同情。
就恰如一个写好了简单程序的算法,他只专注自己,尽可能地删除所有旁逸斜出的情绪,然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打篮球一事上。
他这样的人,说出这些话并不奇怪。
可他这样的人,当初为什么会管自己早恋?
宋清弥想不懂,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趁着夜风偏头看他。
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懂。
-
宋清弥隐约记得,小时候的江野并不是这样。
那时候的他应该和天底下大多数的小男孩一样臭屁傲娇。
她刚开蒙的时候,一加一等于几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不懂,求救似的看向在一旁玩小赛车的江野。
江野抬起好看的眼睛,不情不愿地给她描嘴型:“2.”
“知道啦,”宋清弥眼前一亮,立马回答,“一加一等于耳朵!”
江野:“……”
他推了推宋清弥的小脑袋,小大人一般吐槽:“笨死了。”
那时候的宋清弥就初显咸鱼气质,并不认为笨是什么很差的品质,摇着脑袋笑嘻嘻的。
再然后,趁江野不注意,咬他一口。
想到这里,宋清弥悄悄看向江野的手臂。
左小臂上,果然有一块小小的疤痕。
她的牙印。
在漫长的童年时期,两人一直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这块小小的疤痕也是在她反复啃咬下形成的。
它静静地印在江野的手臂上,伴随着他的成长而成长。
仿佛天生如此。
而江野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沉默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