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敏敏心里很难过,可是,不知要说什么。
为什么林之清要这么做,她就真的是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他宁愿挨刀之苦,给她换眼角膜,然后再去动手术让自已好起来。再决然然地离开中国到非洲去,那何必呢,直接将别人捐献的眼角膜给她换上就好了,他何苦来着。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要不然的话,她一定知道他在撒谎。
陌千寻在外面,看得心里都难受。
这个好看的男子,明明脸上是那样悲切,可是却还要笑着,还要安慰着卫敏敏。
二人的眼眸都是蒙着纱布的,站在那里,令人心疼。
卫敏敏出了来,还是很人过。
千寻过去扶她,卫敏敏抓住她的手,手指还有点颤抖,似是心情还没有平复。
“千寻姐。”
“嗯。”
“可不可再帮我一件事,我不是很相信林学长的话,可不可以,再帮我好好地查一下。”
千寻默然了,却不想让卫敏敏再知道,可是又不想拒绝,这样她心情会不好的。
她现在动手术,也只有她来看,还有她妈偶尔来,还有她的小姑子来过一次,别的人就不曾再来了,他老公很忙,而卫敏敏是一个很懂事,很体贴的人。
“好吧。”
然后扶着卫敏敏往电梯里走去,直到合上电梯,杨素言这才从旁边的紧急通道走出来,再毫不犹豫地往里面看去,一间间的病房看着。
可真巧啊,瞧她看到了谁在,这可是林之清呢,也是和卫敏敏一样,脸上还蒙着纱布,看来这件事,真的是很值得去查一查了。
卫敏敏和千寻回来,特护就说:“卫小姐,刚才还有个太太过来看你呢,但是你不在,我告诉她你上楼上去了,让她等一会,她也不说什么就走了,我急着去药房领药,也没有招呼好,真是对不起。”
卫敏敏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若是要来看她的,终究是不会走的,若是不想来的,留也是留不住。
她难受的是,林学长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眼角膜不是说换就换的,动手术是有危险的啊。
心里堵得很难受,如果这眼角膜让顾淮璟知道,他会作如何的想法呢?她也不知道了。
顾淮璟这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清高,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没有就可以自已去挣来,荣誉,金钱,地位,什么他都可以打拼得回来,他不愿意欠人什么,他也很少去求人的,因为他自身的能力,不管什么事他都能解决得很好。
她现在是欠了林之清的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和林之清走得太近了,曾经在珠海一块儿住,现在那些过去的事,也是绝口不提,那是一个不能去触摸提起的过往,二人的心里都有别样的想法,所以谁也不去提,可是她知道,老男人心里是很介意的。
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一块儿同住在屋檐下,不管是不是单纯的朋友。
有些场合,认识她的人会问,前些年没有在B市看到她,是去哪了呢,顾淮璟总是说送她出国去玩了。
顾淮璟打电话过来了,她糊乱地应付了几句,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了,还是又吞了下去。
但希望,真的是没有什么事,真如林学长说的那样。
可是林学长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他并不是一个这样冲动不顾一切的人,明明她和他就没有任何的机会,他还要这样做,太不合常理了。
林学长也不是单纯得没有脑细胞的人,只要花钱,还是可以为她买到眼角膜的,他没有必要把他自个的捐给她。
她在想啊,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林之瑾很晚才回到家,佣人就跟他说:“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今儿个XX医院有个医生上门来找二少爷,不过二少爷都很久没有回家了,医生说是很急的事,还留了个信封。”
“拿来。”
“是。”佣人赶紧的就去拿。
林之瑾端起茶喝了一口,家里最近也就他和之清在,之清是很忙,或者是很宅,爸爸和阿姨去环游世界了,就二人在家而已。
之清忙于网络,之前总看他的脸色很不好,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不想说他了,他整个人现在像是废了一样,没那丫头,他就像是抽走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一般,变得死气沉沉的。
他催了他好几次,叫他去医院里检查,也亲自打电话给阿姨,让阿姨催着他,这么久了,去了几次了,也许好了吧。
佣人将信封取了过来:“大少爷,医生还特地交待,一定要给尽快打是电话,半点也不能晚了,我听了就着急职,可是二少爷的电话都是没有人接,要么就是打不通的。”
“嗯。”林之瑾应了一声。拆开了信封,里面是通知单。
咽喉癌症晚期,这几个字,像是刺一样,忽然地就往他心里刺去,刺得他痛疼无比的。
这个弟弟虽然不是同胞兄弟,可是很听话,也不会和他争林家的产业,他要什么,弟弟就会给他什么,所以他还是很疼爱他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子。
他手颤抖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是呢,一定是搞错了吧,现在的人做事就是一个马虎的,什么事都有可能搞错,哪怕这是一种复查的通知单。
马上就将电话掏出来打过去给医生,那边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令弟是癌症晚期,而且癌细胞扩散得非常快,现在做什么手术,也是只延长他的生命而已了,化疗也应该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希望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并且让令弟这段时间保持心情愉快,尽量让他没有什么样的遗憾。我们也正在开会,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最好的方法来帮助到患者。”
他的手机摔落在地上,砰然的作响,就连电池也掉了出来。
之清,他还那样的年轻,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世界,还有很多的未来,怎么可能呢,他还有他的网游帝国啊,他的网游现在是发展得如此的好,好得令他都觉得骄傲。
他想想,心口就痛得难受啊。
拿了衣服就往外跑,佣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慌张的样子:“大少爷,不在家里用饭了吗?”
“之清去哪了?”
“我们不知道,他好久没有回来了,电话也不接,要不就是打不通的。”
“要是他打电话回家,马上就告诉我。”他着急了,钥匙想插车里,可是插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插进去,使劲地一捅,蛮力地捅了进去,一踩油门就往前冲,车子竟然将那木栅栏给撞倒在地上了,砰然的作响着,他没有多作停留,开了车就狂奔而去。
他开始满B市里寻找着林之清,没有目的,不知道他在那里,他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的,只要他想,几乎没有他所做不到的事,可是之清的病,他却居然觉得无能为力。
他的弟弟啊,同父异母的弟弟,血液里也流了一半跟他相同的的血的弟弟,他在哪里他居然是不知道的,他是怎么做这个哥的啊。
他怎么配,做他的哥哥。
一直一直打林之清的电话,可是都是那一句话:“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以前的弟弟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跟他说心事了,而自已,也是越来越是忽略于他了。
他这个做哥哥的,真的是该死啊。
之清不见了,之清得了癌症晚期,可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不再打林之清的电话了,而是打各大医院的,他一定要找到他的。
也是要冷静下来,这才知道要怎么去寻找他,万不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着,B市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一个人真要藏起来,还真是不好找到的。
首先,之清一定会再去看那个人的。
他冷静地思考着,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卫敏敏。
“你是卫敏敏吗?”他问。
那边客气的声音说:“你好,先生请问你是哪位?”
林之瑾沉默了一会:“这是卫敏敏的手机号吗?”感觉声音一点也不像那个女人的,他对声音,还是有比较强的辩识能力的。
那边的人轻声地说:“是的,不过卫小姐已经睡下了,先生你是哪位啊,方便你留个姓名吗?等卫小姐醒来的时候,我再转告卫小姐。”
卫小姐现在看不见,手机这些事,也让她处理着,包括接电话和打电话什么的。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请问,她是怎么了?怎么会给你接她的电话。”电话居然会让人人接听,有些奇怪。
平常人若是没有什么事,都不会这样的,毕竟手机还是算比较私密的,有些就是夫妻之间,也是相互不给看。
特护就小声地说:“卫小姐现在换了眼角膜手术,现在还在康复中,暂时不能碰电话,先生,请问你贵姓啊?”
“是什么医院?”他不答,反问另一个问题。
“这是XX医院。”
于是他马上就挂了,特护看着手机有些无语,这些天给卫敏敏小姐打电话的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林之瑾翻开车里的电话薄,打那个医院的电话。
总是有人认识的,总是能查出来的,只是要颇费些周折,费些功夫而已。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之清却像是有准备一样,就含笑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门外,但是脸上却还是蒙着纱布的。
他心在缩痛着,在自责着。
静静地看着之清,越看,心越是痛。
他想骂他,想说他,可是张开嘴又说不出来,手指指着他,抖了抖,也只能是笑笑。
再忽然的抬手,狠狠地将一边桌子上的东西统统都往地上扫去,砰砰的作响着,那声音很大,在这寂静而又微黑的地方,他还不客气地上前去,大脚地将东西往墙角上踢着,再使劲地一拳打在墙上。
林之清的笑容,却是不曾有少一分。
他轻笑地说:“哥,你来了啊。”
他不吭声,他难受得不得了。
之清怎么可以还这么自在地问这些话,之清怎么不怕他骂他,指责他,之清怎么可以这么傻啊。
那可是眼角膜啊,他气恨地说:“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你这么傻,还傻得无可救药的。”
气恨啊,再一拳朝墙上打了过去,墙都震了震,拳头上的痛意,比不上心里的一分。
林之清还是在微笑,温和地说:“哥,你不要发火,不能改变什么的,你这脾气,却是可以改改的。”
“你现在是很得意,是不是?”他怒及地一手提起林之清的衣领,逼视着他。
林之清轻叹:“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现在的时日不多了,我不想我任何在乎的人,都不开心,或者是受伤,生气。不管是我生前,还是以后我不在了,我都希望你们可以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样说就可以这样吗?”他气急地叫着:“你是神吗?你以为你安排的一切,就可以了吗?”
他摇摇头:“哥,如果我是神,那多好啊,可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人生生死轮回也是必经之过,我一开始也是想不通,我很难受很难受,可是我知道,我到老了我也一样会经受这样的轮回,我忽然就不怕了,怕也没有办法,何不坦坦然然,轻轻松松地去接受呢,我现在还能帮到卫敏敏,她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她看到美好的,我也能看到,我觉得这样也是一种幸福。”
林之瑾放下他,让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弟弟,双手叉着腰仰头看着天花板,然后无力地想要叹气。
林之瑾轻轻地握住他的肩头,发现弟弟真的是瘦了很多。
“打小到大,你要不就很听话,要不你不听话就非得让自已无路可走,之清,你这一次,也真是不听话啊。”
“你可真是傻啊,之清,现在还来得及,你听哥哥的话好当了,让她将你的眼角膜还回来,不管你的情况怎么样,我都会尽力来救治你的,哪怕是花再多的钱,我也在所不惜,我保证会找最好的医生,我还会给她再找合适的眼角膜,你乖乖听哥哥的话,就这最后一次。”
林之清听了,摇了摇头:“哥,我知道我以前也是有时个发脾气,不想听你们的话,可是不管哪一次,最后我还是只能听你们的话,这一次,就让我作主一次吧,我是癌症晚期,而且扩散得很大了,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疗效药,便是化疗,也许只有暂时保住我的性命,可是那样真的很累,很痛苦, 我不想那么累,我也不想受那样的痛苦。我身上能用的器官,我都签了协议,都可以捐出去,眼角膜我是一定要给卫敏敏的,哥,我真的是好喜欢她咦,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会说我没有出息,然而,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我已经放不下她了,爱一个人,恨不得把她爱到骨血里去,可是要忘了一个人,大抵是要将她从骨髓里一点点地敲出来吧,她已经钻得太深太深,我放不下,忘不了了。”
他轻然地说着这一切,越说,越是让林之瑾难受。
如果当时自已帮弟弟一把,就和顾家把官司打到底,哪怕是再整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出来也好,这样弟弟和他喜欢的人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当时,当是是在想什么啊?
顾淮璟以前夺了他喜欢的人,他看着她,这么近,又那么的远,他发现那时候的自已喜欢的,也许是那种得不到的嫉恨。
二人的年龄相当,打小就是比较的对象,不管什么地方,他都暗暗地要超过顾淮璟,哪怕是咬紧牙关,也得超过他。
其实,他并不是喜欢冯紫那样性子的人的,只是看着顾淮璟喜欢,他也去喜欢,还有对顾淮璟的那种恨放在心里在,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想赶出来也难了。
可是为了各种的利益,他却是残忍地逼着弟弟,残忍地拆散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许那时的退一步,就一念之差,弟弟就不会这样了。
“之清,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那不管如何,他也要让她陪着之清的。
林之清点点头:“是啊,哥,我真的是好喜欢她,所以你不要生气,我现在能为我自已喜欢的人做点事,我是很开心的,于少在我生命要终结的时候,我还是可以为她做这些事,让她以后可以更健康,可以过她更美好的生活,和顾淮璟一起走到老。”
他说这个,是真心的,虽然有些酸涩,可是没有加什么假意进去。
林之瑾看着,却是把拳头抓得紧紧的。
合上眸子,心思在翻涌着。
“哥,我知道你会找来的,呵呵,我的哥永远都是最聪明的,最懂我的,一定能找到我在哪里的。”他知道他肯定能找到这里来的。
真好,现在所有的亲人,所有的朋友,包括卫敏敏在内,还是会在乎他。
“哥,你带我走吧,我现在不想,再也不想再呆在B市了,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我不能让她伤心,我骗她说我要去非洲做义工呢,带我离开这个地方,让她找不到我。对了哥,我还写了些邮件,就存在我的电脑里,密码什么的都在笔记薄里,到时你隔半个月,然后是一个月,半年这样子给卫敏敏发邮件,这样她才会相信我真的是出国了。”
越说,林之瑾就越是难受。
林之清却轻声地说:“哥,好不好?”
“不好,你自个喜欢她,是你自个的事,你自个写给她的邮件,你也自个发去。”
“哥,求你了,好不好?”他拉着他的衣服,还像小的时候那样撒娇着。
林之瑾眼圈一红,也没有拒绝了。
叹口气低下头看着他:“你给我好好养着,我会给你找合适的眼角膜,你的眼睛必须好起来,你的喉咙,也要好起来。”
“大哥,没有用的了。”
“有用,我林之瑾说有用就是有用,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你才知道,你也才有资格去追求幸福。”
天下间,没有拆不散的姻缘,也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有不给力的小三和锄头而已。
“哥。”
“之清,这一次,你听我的可好。”他很强势地说:“你别那么懦弱,连试也不去试,就觉得自已是治不好了,这样怎么行呢。”
林之清心里也是低低地一叹,哥还是很疼爱他的,不想这样眼看着他离开,这样的心思,他能懂。
可是做什么也没有用了吧,谁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算是不治之症的了。
“好好在这里休息着,我去找医院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再尽快联系一下,越快动手术越好。”
“可是哥,我真的不想再动手术了,看不看得见,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所谓,我怕啊,越是我能看得见,我就会越是会眷恋这世间的一切,然后我舍不得,我会起害怕的心思。”
他轻轻地将纱布自个拆了下来,他无所谓了,自打查出癌症晚期之后,身体是一天比一天的不好,别人不用说什么,他自已都能强烈地感受得到。
尤其是动过手术之后,越是不好。
也许,很快了吧,连痛苦也不用让他多去感受一下,这样也好。
“哥,还有一件事,我的网游是我很喜欢的,以后就给哥你好好经营吧,哥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真的是挺喜欢网游的,几个伙伴也很不错,所以我不想毁了,不希望它就那样消逝了,这一片的前景是越来越不错的。”本身,这也是想要做些事努力出来的,也是他的心血啊。
喉间有些腥甜,他用力地吞了下去,又说:“哥,我名下的财产,都靠你了,盈利些的话,你就帮我捐到癌症中心去吧,那里有很多人都需要帮助的。”
“好了,不要说这些没有意思的话,我不想听。”
林之清便没有再说,而是很安静地坐着舒服地微笑,现在,真的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他希望哥哥可以带他走,离这里远远的,离心爱的女孩远远的,她就可以不用知道太多伤悲的事。
与其让她知道为他而流伤,伤叹,他却是更愿意看到她不知道而快乐,哪怕是她会再将他遗忘了,可没关系,只要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