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潭沉淀多年的池水,直到不久之前,它再次被人搅动起来。
姒幽抱着他,就像赵羡从前抱着她那样,问道:“你的母亲去世之后,后来呢?”
赵羡继续答道:“后来我被送去了淑妃的宫里。”
“淑妃?”姒幽疑惑道:“是谁?”
赵羡道:“她是安王的母亲。”
“然后呢?”
赵羡想了想,道:“在母妃还未去世的时候,我七岁那年,父皇的诞辰之日,为他做了一篇文赋贺寿,父皇很是高兴,说了好些夸赞的话,母妃得知后也很是欢喜。”
“八岁那年,母妃病逝没有多久,又到了万寿节,那是我已被送到了淑妃身边,因为思念母亲,我依旧做了一篇赋,准备给父皇贺寿,岂料这一篇赋未能送出去,就被淑妃娘娘看见了。”
姒幽敏锐地问:“她做什么了?”
赵羡轻笑起来:“阿幽真是聪明,她读过那篇赋之后,对我说这赋不大应景,叫我另行准备贺礼,然后将那篇赋拿给了赵振,叫他在父皇的寿宴上背出来。”
说到这里,赵羡轻蔑一笑:“就赵振那个脑子,能背一首五言诗已是了不得了,叫他背一篇辞藻晦涩的文赋,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不过淑妃娘娘下了狠功夫,拘着他竟硬生生全篇背了下来。”
姒幽疑惑:“为何不告诉你的父亲?”
赵羡眼眸深深,无奈道:“那时我年纪尚小,又无人护持,宫中人心险恶,即便我告诉了父皇,又能如何?再者……我母妃的遗物当时仍在淑妃手中,投鼠忌器,只能作罢。”
从那之后,他便正式与赵振翻了脸,两人之间的情谊不再,就此分道扬镳,后来又彼此看不顺眼,针锋相对,旧怨直到如今都未曾消除。
房间里寂静无声,唯有赵羡徐徐道:“前几日太后千秋节,我们入宫贺寿,我在宫里遇见了一个人,她是当年伺候我母妃的贴身宫婢,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
赵羡便将当日的事情仔细说来,姒幽思索片刻,道:“你是怀疑有人谋害你的母亲?”
赵羡眸光沉沉,他轻轻抚着姒幽的发丝,低声道:“具体如何,还需详细调查,若是当真如此,我绝不会姑息的。”
姒幽抬起眼来,定定望着他,道:“我会帮你的。”
一如当初在弟妹的坟前,他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说:我会帮你。
赵羡的眼神里闪过几分笑意,点点头:“好,有阿幽帮我,一定能早日查清楚母妃的事情。”
姒幽又问:“就是今日来王府的那个宫女吗?”
赵羡笑笑:“正是。”
他说着,又看着姒幽的眼睛,道:“阿幽吃味了么?”
姒幽认真点了点头,如实道:“有一点。”
她对赵羡道:“你若是与其他男人一般,有了别人,我会把婚书收回,将你休弃的。”
说这话时,姒幽的语气认真无比,完全不像是玩笑之意,赵羡不由略微愕然,他笑起来,凤目弯起,眼睛有些发亮,道:“傻阿幽,怎么可能?”
他宠溺地亲了亲女子的眉心,低声道:“我最喜欢的人此时便在怀中,这么会有别人?”
第二日,姒幽便见到了那个宫女,她如今已被管家安排在了书斋里,做些轻快的活计,见了姒幽,她显然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过来行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姒幽仔细地打量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叫明珠。”
姒幽道:“你日后跟着我吧。”
明珠一脸诧异,一时间忘了回应,还是旁边的寒璧提醒道:“娘娘要你去清轩阁伺候,还不快谢恩?”
明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垂下头,恭声道:“是,多谢王妃娘娘恩典。”
姒幽望着她,道:“抬起头来。”
闻言,明珠微微一怔,果然顺从地抬起头,紧接着便对上姒幽那双幽黑的眼眸,清透明澈,仿佛一眼便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一般,无所遁形,令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移开视线。
就在方才那短短的对视之中,姒幽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的心虚之色,心虚?
她为什么会心虚?
……
太医院。
“下官参见王爷。”
赵羡摆了摆手,道:“张院判无须多礼,本王来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张院判这才直起身来,连忙道:“王爷折煞下官了,不知所为何事?”
赵羡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来,递过去,道:“劳烦张院判看看,这个香囊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张院判果然接过那香囊,打开来一看,从中拿出了一枚朱色的丸子,他疑惑道:“这是……香丸?”
说完,他又凑到鼻尖细细闻了闻,眉心不由微微皱起,摇摇头,道:“不,不太对。”
张院判拿着那枚香丸,对赵羡道:“请王爷稍候,容下官仔细查验一二。”
他说着,便翻箱倒柜起来,找出来一个浅底的白瓷碟子,一把小刀,轻轻从那香丸上刮下来些许粉末,然后沾了些许,放在手上仔细地碾磨着,最后索性尝了尝,然而粉末甫一入口,他便脸色大变,立即取出帕子来,尽数吐了,又赶紧倒了茶水漱口。
赵羡见他这番动作,便知那香丸果然有异,他问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