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一听齐亚南是齐氏集团的齐东来的儿子,心里明白了几分,向夏想投去了心领神会的一眼。夏想不动声色地介绍范铮:“范铮,邹儒的学生。”
夏想特意没介绍范铮的身份,就是留了一个心眼,省得一会儿谈不妥时难免尴尬。不过邹儒的名气实在是大,连齐亚南听了也立刻肃然起敬,说道:“邹儒是国内非常有声望的经济学家,范先生身为邹老的学生,肯定是胸有大才了。”
范铮不免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我和邹老相比,还差得太远,不及他老人家百分之一……亚南,叫我范铮就行了,大家既然都是夏哥的朋友,就不要见外了。”
寒喧过后,分别落座,在范铮的坚持下,非请夏想坐了上首。齐亚南也没多想,以为范铮只是一个普通的毕业研究生,可能和夏想早就认识,今天坐在一起,估计也就是认识认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夏想负责点菜,要的全是清淡的饭菜,几盘小菜,几碟咸菜,还有几碗粥。范铮知道夏想的用意,也就没有挑剔。齐亚南见多了山珍海味,对于吃,也是不太在意。
三人说笑几句,就开始吃饭。夏想将三碟咸菜分别摆开,说道:“吃惯了大鱼大肉,尝尝清淡的咸菜,口感不错,而且营养丰富。最主要的好处是,吃了还有利于身体健康,正好可以用来清理一下油腻过多的肠胃。”
“夏哥原来还是营养专家,呵呵,说得很有道理。”范铮插话说道,“别说,吃惯了油腻的东西,现在一喝米粥就咸菜,也真是味道不错,别有风味。”
齐亚南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确实不错。我还有点奇怪,平常不觉得米粥和咸菜好吃,今天特意一尝,没想到米粥就咸菜也能吃出别样的风味,真不简单。这家粥屋有水平,比我们酒店的大厨水平也不差。”
“米粥是饭店自己熬的,咸菜就不是了,是从酱菜厂买来的。”夏想乘机点出了主题,“亚南你好好尝尝咸菜,感觉一下比起你们酒店自制的咸菜,有什么不同之处。”
齐氏集团以酒店业为主,酒店都提供早餐,早餐必有米粥,有米粥,则肯定有咸菜供应。一般各大酒店的咸菜都是自制的,一来新鲜,二来也实惠。
齐亚南就特意尝了几口,品味片刻,点头说道:“这咸菜是酱菜,用传统的法子腌制的,口感偏咸一点,但更嫩脆可口,而且口感更鲜美,唯一的不足就是可能南方口味偏淡的客人不太喜欢。”
齐亚南到底是酒店业的出身,点评得十分到位,夏想就顺势又问:“如果齐氏集团旗下的酒店供应的咸菜,全部换成这个品牌,你说会不会给客人增加不少印象分?”
齐亚南微一沉吟:“酒店业的竞争很激烈,许多细节决定成败。夏处长的提议很有见地,如果全部换成这家咸菜,至少能给大部分北方客人带来更好的早餐体验。不过……”他有些不解地看了夏想一眼,猜不透夏想的用心,想了一想,还是说了出来,“会增加不少成本。”
“投入和产出如果成正比的话,就值得一试。”夏想又说,他放下筷子,直了直腰,“我不懂经营管理,但我知道,客人们对早餐的要求虽然不高,但早餐的印象非常重要。为什么呢?因为早餐是免费的,尽管是名义上的,但早餐供应不好,会让客人们觉得酒店过于小气。如果齐氏集团旗下所有酒店都配备统一的咸菜,就做到了口味一致,毕竟不同师傅配制的咸菜肯定口味略有不同。口味一致的话,不但有利于提升集团形象,也会让顾客感觉到齐氏的实力。”
齐亚南不说话了,低头思忖片刻,点头说道:“说得对,我以前也考察过南方许多集团的酒店,他们不但连拖鞋和毛巾都是同一个厂家的产品,连牙膏、牙刷也是全部使用同一个品牌,许多细节都做得比我们齐氏好。酒店业在硬件相同的情况下,就只有比拼软件了。在服务方面,谁也不可能比谁差上多少,再深入一些,就全是细节上见高低了。”
范铮呵呵一笑:“果然是实践出真知,二位高谈阔论,让我这个经济学的研究生也是自叹不如,感觉许多知识确实是纸上谈兵,真要应用到生活和实际之中,还是要靠出色的商业头脑。”他一边说,一边又多吃了几口咸菜,啧啧几声,“好吃,不比六必居的咸菜差,但又不是六必居的味道,夏哥,是什么品牌?”
范铮确实比以前有眼色多了,也有了因势利导的水平,谁说学校不能造就人才,范铮多上了几年学,成长的速度比夏想想象中要快。
夏想对和范铮的合作,也有了一点期待之意。
“宝市产的茂盛酱菜。”夏想漫不经心地点出了今天的亮点。
齐亚南嘴角微微一笑,又拿起筷子尝了尝咸菜,说道:“确实不错,我回去后让负责人研究一下,在齐氏集团所有的酒店全面推广茂盛酱菜。”
夏想见齐亚南反应挺快,也挺上路,就笑了:“亚南别误会,我不是向你推销茂盛酱菜来了。相反,我还想让你帮我想办法为茂盛推广销路,一家齐氏集团也吃不进多少量,与我心目中茂盛酱菜的销量相差太远……”
曹永国是宝市市委书记,齐亚南当然清楚得很,所以夏想一提到宝市的茂盛酱菜,他就认为夏想是有意让他的齐氏集团将早餐的咸菜全部换成茂盛酱菜——他粗略估算一下,一年下来也不过几十年万元,小事一桩,心里还惊讶这点小事夏想还绕着弯子说,不太是他的姓格。
却原来夏想另有所图,他就笑笑:“咸菜别看不值多少钱,但胜在量大,全省范围内不说中小饭店,光是大酒店的用量就非常大,当然,据我推算,咸菜的最大的市场还在民间,还是普通老百姓吃的最多。”
夏想微微点头:“包装精美一些,如果占领全省各大超市,依你说,销量能增加多少?”
齐亚南看了范铮一眼,范铮摆摆手:“亚南说,你是行家,我是学生,呵呵。我估计销量增加一倍以上。”
齐亚南低头一想,大着胆子说道:“两倍应该不止。”
夏想轻轻一敲桌子:“保守了,照我说,至少能增加五倍以上。而且酱菜厂不一定只销售酱菜,还可以生产麻酱、面酱、酱油和腐乳,可以说如果扩大规模拓宽市场的话,可谓前景广阔。”
范铮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接过话去:“现在茂盛酱菜年产值1000多万,如果能到5000多万的话,利润也会比较丰厚。主要是现在才1000多万的产值,要是投资的话,大概几百万就可以了。我现在手中只有100多万,估计去和茂盛酱菜谈合作的话,对方也不会看在眼里……”
齐亚南明白了,夏想是想做中间人,想让他投资酱菜厂,但既然话是范铮提出来的,肯定是范铮想和他合作。尽管他并不清楚范铮是谁,但夏想既然出面了,光凭夏想的面子就值几百万。
齐亚南也没有犹豫,即刻说道:“听夏处长一说,酱菜厂也确实前景广阔。但齐氏集团最近没有办法分心投资酱菜厂,我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出资500万,不过我也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不如一同交给范老弟去具体运作。我省了事,范老弟就多费费心,分成方面,就按五五好了。”
这份人情卖得不小,出资500万,加范铮的100万,共600万,只占一半分成,相当于直接白送范铮200万。当然,只是股份上的,而一旦销量上去之后,200万有可能会变成2000万!
范铮忙摆手:“怎么好意思?亚南太客气了。夏哥,你说说亚南,他不能这样,要不太吃亏了。”
夏想满意地笑了,他的满意来自两方面。一是齐亚南会做事,只看他的面子就直接抛出500万的资金,是个可交的朋友,而且只付出不问收获,显然就是没指望500万能收回。二是范铮会做人,场面话也说得圆满,让人感觉不到傲气。就算他摆明身份,如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的话,也没人会因为他是省长公子的身份,就直接拍给他500万。
夏想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你敬我,我让你,方是长久的合作之道。
“既然亚南有诚心,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也出出力气,大家共同把事情做好。我首先会负责联络宝市,洽谈合作事宜,其次也会帮忙打开全省超市的销路。茂盛酱菜是宝市的重点企业之一,也是产业结构调整的重点企业,二位的投资,也相当于帮了我的忙,毕竟我也是领导小组的负责人之一。”夏想笑呵呵地说道,又看向了范铮,“至于面向全省酒店业推广的话,倒是一个难题,你可以就此事征询一下范省长的意见,他估计会有不错的建议。”
范铮摇头一笑:“算了,我可不敢向我爸开口,他最反对我做生意了。我多次强调我要做就做正当生意,一切向市场要效益,绝不靠不正当的手段,他还是不肯,总说既然他是省长,我是他儿子,就得避嫌。不提了,我不信靠自己的本事还不能闯出一条路出来?再说我有夏哥和亚南的帮助,肯定也能成功。”
齐亚南正在用筷子夹一根咸菜,手一抖,咸菜掉在了桌子上,他也没有意识到,又从桌子上将咸菜夹起,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心道好险,如果稍微犹豫一下,不肯出钱的话,就错失了结交省长公子的大好良机。
好一个夏想夏处长,也不事先说明一下,可不兴这么玩人的!要是早早说出省长公子,还用得着这么费力绕个大弯吗?直接开口不就得了。现在许多官员,都是明码标价,想要办多少事,他就收多少钱。
齐亚南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能和省长公子结交并且走近,对齐氏集团以后面向全省发展的战略,绝对有利。夏想一声不吭送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有意送得不动声色,让他心甘情愿。
他微一思忖算是想明白了,夏想也不是有意瞒他,也不是要测试他的诚心,而就是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向范铮示好,此时的500万,相当于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的2000万。
因为如果知道了范铮的身份,哪怕出钱再多,也有别有用意的嫌疑。现在则不同,现在不清楚范铮是何许人也,就开口抛出500万,相当于认可他的人,认可他的能力,也间接地给了夏想天大的面子,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齐亚南就对夏想的感激之心无以言表,想起和夏想认识以来,夏想该帮他的帮他,却几乎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更没有象别的官员一样,直接索取回报,心中就对他更多了敬佩。
齐亚南脸上堆满笑:“夏处长,这个,这个太意外了,怎么不早说?范老弟,不,范先生是范省长的公子,让我多失礼。”
夏想没说话,笑着看范铮。
范铮笑着摆手:“看,亚南又见外了不是,叫什么范先生,范老弟多好听,我也爱听,以后就叫我范老弟,否则我不应你。”说话间,他冲夏想微一点头,“夏哥不让我说,也是我自己想争口气,不想事事靠我爸。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有难同当,有钱同赚……”
齐亚南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知道经此一事,不但他卖了夏想面子,被夏想进一步认可,连范铮也接纳了他,而他付出了才是区区500万,太值了。就算500打了水漂,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齐亚南却没有想到的是,用不了多久,他投资的500万就给他回报了怎么样的惊喜!不但让他和范铮紧密地绑在一起,也让夏想对他另眼看待,同时,还有一份丰厚的利润回报。
自此,齐亚南对夏想的钦佩上升到了人格的高度。
夏想从中撮合了齐亚南和范铮之间的合作,也让范铮非常满意。如果夏想一开始说出他的身份,他也就没有了一份惊喜,就算齐亚南肯出一笔钱,也是看在他爸是省长的面子上,是认为以后有利可图,而不是真心结交他这个朋友。夏想在最后才点明他的身份,有画龙点晴之妙,让他非常满意,心中一直赞叹夏想巧妙的手腕。
既让对方出了钱,又让对方口服心服,才是真正的高人。一开始就摆明身份,齐亚南就不会用心去分析市场前景,不是以合作的姿态出钱,而是以收买的角度出钱,姓质完全不一样。范睿恒也再三叮嘱他,高建远前车之鉴,不得不察,必须一切以市场为准则,适当的照顾可以,但最终还是要向市场要效益,否则,他宁肯不让范铮经商。
夏想深谙人心,也深知范睿恒心思,所以他能煞费苦心地诱使齐亚南出资。当然,夏想的最大依仗就是他认定酱菜厂项目可以赚钱,不会亏齐亚南,也让范铮有利可图,而且,也推进了产业结构调整的进展,可谓一举数得。
虽然说宝市还有许多项目都有不错的前景,比如说风顺蓄电池,比如说新兴的太阳能项目,但因为投资大见效慢,不适合范铮进入。范铮现阶段没多少资金,范睿恒又有暗示不能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当然就算范睿恒同意,夏想也不会助纣为虐——所以只有从小处入手,以小搏大,慢慢发展起来。
还好,本来夏想还捏了一把汗,以为范铮以前和高建远玩过房地产,眼界高了,会看不上几百万的小打小闹,没想到,范铮学了两年经济学,人成熟了,眼界也宽广了,心思也活泛了,进步不小。
夏想和范铮站在门口,看着齐亚南的车远去。范铮拍了拍夏想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曰久见人心,夏哥,好样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以后也别当我是省长公子,就当我是你的学兄——虽然我比你小,不过我入师在前,你得叫我学兄,呵,我们以后师出同门,再加上脾气相投,能不能成为好朋友?”
可以说范铮这一句话就落实了范睿恒当时的承诺,当时范睿恒只是一说,抛出了诱饵,他是不是真为夏想引见邹儒,还要看夏想是不是能把事情办好。现在再次听到范铮自称学兄,夏想就知道事情成了。
“能,当然能!而且只要你能学以致用,踏实做事,范铮,我相信你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范铮叹息一声:“是,夏哥说得是,做人还是踏实一些好。前段时间我在京城的监狱里见到了建远,他对你还是恨之入骨,说出来后一定找你算帐。我劝他,他也不听。我现在也明白了,建远他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要不高成松身为堂堂的省委书记,最后被连降三级,贬成了副厅级待遇,也是丢人丢大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