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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唐松年冷着脸,唤来墨砚吩咐道:“夫人若问,便说我有公务在身,离开数日便归。”

墨砚飞快望了他一眼,而后垂下头应了声‘是’。

数日便归?来人冷哼一声。

再像以前那般不识相,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许筠瑶是睡得迷迷瞪瞪时被抱下马车的,她掀开眼帘看了一眼抱着她的人,见是阮氏,身体无意识地更往阮氏怀里蹭了蹭,神态是说不出的依恋。

对唐松年被人带走一事,睡得正香的她自然也不知道。

阮氏抱着她回了屋,替她盖好薄被,见小丫头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忍不住亲了亲,而后轻轻带上门离开,只吩咐翠纹在外间候着,以防女儿突然醒来找不着人。

微风轻拂着帷帐,带来细细的扑喇喇响声。

窗外,原本是阳光明媚,这会儿天色已经变得阴沉沉,远处更似乎砸起了豆大的雨。

外间正做着绣活的翠纹望望天色,忙放下手中针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打算把晾晒在院子里的衣物收回来。

“你醒醒,醒醒。”许筠瑶睡梦间仿佛又感觉到有人轻轻拉扯着她的衣角,她嘟囔一声,挥着小手打过去,而后咂巴咂巴小嘴,继续睡过去。

隔得小片刻,衣角又被人轻轻扯了扯,带着几分可怜兮兮意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着:“醒醒,醒醒好不好?”

她蹬了蹬一双小短腿,翻了个身,嘟囔着:“热,碧纹,热……”

片刻之后,她便感觉那股闷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扇子轻扇带来的清凉,似乎有人坐在她旁边为她打着扇子。

她再度睡了过去。

突然,轰隆隆的雷声炸响,也将睡得正香的许筠瑶吵醒了。

她眼皮颤了颤,缓缓睁眸,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看到有一道身影飞快地闪到花梨木柜子后。

她揉了揉眼睛,正想要细看清楚,房门便被人推开,是翠纹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

她被翠纹侍候着穿好衣裳,再套上软软的鞋子,双脚落地那一瞬间,她便朝着那花梨木柜走去,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许真是看错了吧!她暗忖。

只当她转过身时,却看到掉落床边的一把扇子。

她愣住了。

所以方才真的有人为她打扇么?翠纹?不会,她醒来的时候翠纹才正进屋来。

那是碧纹?

“碧纹……”她奶声奶气地唤。

翠纹牵着她的小手,听她如此唤便笑道:“碧纹在小公子那侍候着呢!”

许筠瑶又望了望那把扇子,翠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发现了,忙上前捡起:“这扇子怎的掉这里来了?”

许筠瑶狐疑。

不是翠纹也不是碧纹,那会是谁?

第21章

心中存了疑,纵是听闻唐松年因公事匆匆离府数日,许筠瑶也没有多想,倒是寻了一圈不见她的月光小少年,一问,才知道贺绍廷一大早便拜托府里好心的衙役带他去拜祭田氏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田氏杀夫自尽是官府判定的事实,孙氏族人自然不肯同意将她葬入祖坟,贺绍廷得知后便默默站了出来,在唐松年暗中相助下,将田氏葬在了其母身边。

贺母的墓地还是当初田氏亲自挑选的,唐松年暗中派去助贺绍廷治丧之人偷偷回来告诉他,贺母那坟地选得极好,一瞧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墓是双人墓,一边葬了贺母楚氏,另一边却是空着,如今恰好便葬入了田氏,倒是省事不少。

唐松年听罢有些奇怪。

论理,贺楚氏故去后应该归葬贺氏祖坟,与其亡夫合葬。虽然她病亡于异乡,但田氏既是她远亲,也应想方设法让她归葬故土,便是一时不便,也会暂且在安平县择一适宜之处安置,待日后有机会再迁移。

可她为贺楚氏选的却是双人合葬的风水宝地,瞧着倒像是没有日后迁坟的打算。

不过这些许筠瑶却是不知道的。

次日早膳后不久,她挣脱阮氏的手,撒丫子在花园里奔跑,对身后阮氏的叫声置之不理。

多跑跑多练练,最好能练个飞毛腿,日后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她就逃跑,她也能立即便追赶上去,当场来个‘报仇雪恨’!

“宝丫,莫要跑得太快,小心摔着!”阮氏不放心地叫,可只能看着那个小身影咯咯笑着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不禁抚额。

“这孩子,跟脱了缰绳的马儿似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

“这会儿天气正好,清凉怡人,不像前几日那般闷热,姑娘也是憋得狠了。夫人瞧小公子和廷哥儿不也是一样么?”碧纹笑着道。

阮氏又望望不远处拉着贺绍廷在玩蹴鞠的周哥儿,终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她这一笑,碧纹不禁松了口气。

自从昨日老爷因公外出一夜未归后,夫人虽然表面瞧来没有什么,可她还是看得她眼中隐隐的担忧。

许筠瑶逆着清风奔跑,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凉意,奔跑间仿佛所有的不顺心不如意都能随风而去。

此时此刻,争夺皇后之位却功败垂成的忿恨也好,莫名成了死对头女儿的憋屈也罢,仿佛都在这甘畅淋漓的奔跑中消失殆尽了。

“宝丫莫要跑太远,快回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身后远远传来阮氏的叫声,可她却假装没有听到,撒欢似的愈发跑远了。

跑过园中的绮翠亭,绕过假山石,穿过月拱门,突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啊”了一声,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股力度牢牢地抓着她的后领子,硬生生地稳住了她跌倒的去势。

身子稳稳地站好那一瞬间,她吁了口气,回头一望想要看看是何人救了自己,却发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她不死心地四处寻,除了远处正急步朝这边走来的阮氏外,确是再无其他人。

她皱起了小眉头。

奇怪,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不要跑太玩的么?”阮氏喘着气追了上来,故意板着脸教训女儿。

许筠瑶忙仰着脸冲她讨好地笑。

阮氏无奈,掏出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渍,又替她擦了擦小手,这才牵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昨日才下过雨,地上还滑着呢,跑这般快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一个没留神你还跑得这般远,真真是让人少操心一会儿都不行。你瞧瞧你哥哥,再怎么玩闹也不曾离了人,偏你这淘气丫头不听……”

许筠瑶郁闷地皱了皱鼻子,这妇人怎的这般唠叨。

她干脆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偶尔‘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声,看着乖巧极了。

“……姑娘家要贞静娴雅,可不能学混小子那般淘,那可就太不像样了。”阮氏继续念叨,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像你爹宠着你的那个劲,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法子给你摘下来,淘气一些在他眼里也是活泼伶俐讨人喜欢。”

“嗯嗯。”许筠瑶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不住点头随口又附和了两声。

阮氏失笑,没好气地捏了她脸蛋一把。

许筠瑶一头雾水地抬头望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控诉。

这妇人怎么回事?她都乖乖听训了,为什么还要捏她脸?

听话捏,不听话也捏,高兴捏,不高兴也捏,这包子夫人真难侍候!她腹诽。

身边连续两回发生奇怪之事,许筠瑶也不得不上了心,可唐松年的一直不归同样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王氏与阮氏婆媳俩脸上已经掩饰不住的担忧时,她不由暗暗猜测。

因公事外出?能有什么公事?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墨砚的神情,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心虚。

阮氏从墨砚口中打探不到什么,不禁有些失望,便让墨砚退下去了。

“夫人莫要担心,老爷既说了数日便归,那便安心等着便是。”翠纹安慰道。

阮氏勉强笑了笑。

老匹夫到底在做什么呢?许筠瑶暗忖。

唐松年本以为吴知府陷害自己不过是籍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目的还是想要敛财,却是没有想到他才进了府衙便被五花大绑直接下了大牢。

他皱着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他耐着性子候了一整夜,却发现除了前来送饭的狱卒外,并没有人来审问他半句。

一直到次日点灯时分,他终于等来了大腹便便的吴知府。

“唐松年,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啊!”吴知府阴森森地道。

“不知知府大人这是何意?唐某再怎么不堪,也是朝廷命官,如今莫名奇妙便入了狱,于情于理于法,知府大人是否要给唐某一个交代?”唐松年不动声色地道。

吴知府冷笑:“交待?如今是你要给太子殿下,给陛下一个交待!”

“唐松年,你从实招来,到底是如何与纪渊勾结,意欲谋害太子殿下的?”

唐松年暗暗吃了一惊。他想了千百种可能,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被抓了来。

“大人这是何意?”他不动声色地问。

“少给本官装模作样,你原不过一平头百姓,既无功名又无祖荫,若不是攀上了纪渊,如何能官至安平县令?不怕老实告诉你,纪渊因为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已被陛下打入了天牢,不日便将处死,识相的从头招来,否则丢掉乌纱帽是小,怕是还会连累家中老小。”

唐松年心口一紧,袖中双手下意识地攥紧。

纪大人因为意图谋害太子殿下被陛下打入了天牢?不可能的,纪大人乃瑞王殿下身边最得力之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当中必然还有些什么阴谋!

他定定神,冷静地道:“天下初定,大齐建国,朝野上下百废待兴,陛下下旨选拔贤能之才为朝廷所用,唐某不才,蒙梁大将军举荐,受官入仕,大人或是不信,大可查证。”

“你以为搬出了梁大将军,本官便会怕了你不成?既然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唐松年沉着脸,看着他一挥手,立即便有几名差役上前来,把他给架了出去。

却说许筠瑶虽然也奇怪老匹夫的不归,不过她如今不过一个小不点,加之又很清楚老匹夫日后的官运亨通,故而并不担心,反倒是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怪事愈发上了心。

在接下来的数日,她同样又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怪事,而她也渐渐从中揣摩出了怪事发生的规律。

比如一定是在她独处的时候,又比如夜晚发生的次数远比白日要多。

虽然目前看来,这些怪事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损害,甚至有时让她生出一种,身边多了一个瞧不见的人在侍候自己的诡异感觉,可这并不防碍她想要把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晚,在阮氏明显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哄拍下,她假装熟睡,一直听到阮氏与碧纹先后离开,屋里只剩下自己,她依旧紧闭着眼睛装睡,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中途碧纹进屋来替她掖了掖薄被,见她依旧好眠,这才吹熄蜡烛,轻手轻脚地掩门退了出去。

许筠瑶到底年纪小,坚持了这般久已经睡意浓浓了,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沉沉坠入梦乡,突然,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

“醒醒,求求你醒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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