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救我的人……是您?”
庄锦虞掐住她的下颌,目光愈发透出凉意。
“你觉得你这幅模样还能被第二个男人看去?”
姜荺娘闻言便垂眸扫了一眼,见她衣衫湿濡凌乱,甚至领口散开,大片雪白肩头都露出,最里面贴着身的肚兜就更是花纹清晰,而半透的外衣则滑在手肘处堆叠,透着一股艳靡俗媚之感。
“为了叫你那表妹多吃一点苦头,你却要付出这样多的代价,你当真不是脑子进水了?”庄锦虞替她体贴地抚开额发,嘴里却在嘲她。
姜荺娘却觉得极不自在,想要将他推开。
庄锦虞亦不阻止了她,只是她才一离开了他,便再无支撑之物,整个人都往下沉去。
才遭了那样可怕的经历,她吓得脸色都白了,忙又抱住了他。
“这……这池子怎么这样深……”姜荺娘吓坏了。
庄锦虞由着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却与她道:“这池子是为我造的,自然以我需求来设置,我不过是见你落水可怜,舍你用用罢了。”
姜荺娘无助得很,却又不能舍他而去,只含着泪光与他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一个人用一盆清水都可以,哪里用得上这样大的浴池……”
“可我为了救你也湿了身子,你又迟迟不醒,这船上都没有个合适的丫鬟伺候,只能一起热浴一番,才不至于伤风受凉。”他说着又勾了勾唇角,“不然我为救你着了凉,你是不是又该自责惭愧了。”
姜荺娘怯弱地咬着唇,莹白的面颊上挂着水珠,像极了出水芙蕖那般濯清涟而不妖的姿态。
此情此景,她又乖地“投怀送抱”,只怕铁石心肠都会因她融化三分。
“我觉得我都好了,咱们上岸可好?”姜荺娘低声哀求着他。
庄锦虞却道:“你这时便只顾你自己死活了是么,我以为你既能顺了我,便就能心疼我几分了……”
她这时才发现他幽深漆眸里仿佛透着一股火热,令她几乎不敢直视。
“我……我那日说的话没有经过脑子。”姜荺娘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甚至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与他的关系。
庄锦虞却看出她几分退意,却露出了冷瑟的笑来。
“我不管你经没经过脑子,只是你须记得,我虽容忍你一再冒犯,却不能容忍你玩弄我的感情,你既答应了,就没有了左右摇摆的资格。”
他原本微有些意动的心思又冷淡下,见姜荺娘身上不再那般冰凉,便将她抱去岸边,也不敢逼她太紧。
兔子急了都跳墙,她才跳进他的牢笼里,他又怎能叫她轻易改变心意。
姜荺娘被他说中了心思却没有脸承认。
如今的情形就好比薛老太太和庄锦虞各占据一边,他们两个都同时拿着绳子在不同的方向牵扯着她,令她挣扎犹豫,都难以做出决定。
面对薛老太太时,她则偏心于薛老太太,而面对庄锦虞时,她却又难以抗拒于他。
说到底,她心性都尚未成熟透彻。
她当断不断,庄锦虞又只哄着她,再适时的软硬兼施,令她几乎连自己都信不过了。
可以说,这时的姜荺娘已经落在了庄锦虞精心织就的蛛网上,虽潜意识里挣扎,却早已是旁人的盘中餐了。
第37章
待那船靠岸边,姜荺娘又上了马车,见庄锦虞也跟着上来,二人又挨在了一处儿。
先前姜荺娘与他独处时候便总觉得别扭,乃至到了后来,她也都没有好好与他相处过一回。
只说那日他那样容忍着她,又哄着她,她竟就真的应下了他,到现在她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而当下,他也再没有任何要的避讳意思。
姜荺娘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样光明正大的坐进一辆马车里只怕不好吧?”
庄锦虞扫了她一眼,道:“你也觉得不好?”
姜荺娘轻轻点了点头,不敢提出撇清的话来,样子又乖又软。
庄锦虞便勾起唇角,与她道:“不如我让人掐个黄道吉日,上门去提亲?”
姜荺娘听他骤然提及此事,忙拒绝道:“不必了,您不是说了,不再逼我的吗?”
庄锦虞道:“你明知我心悦你,便能央我不去逼你,可我怎知你不会应了旁人的亲事,往后成了旁人的妻子,那时岂不叫我追悔莫及?”
姜荺娘扫了他一眼,竟无言以对。
“这到底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您给我些信任行么,在拒绝您之前,我必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她望着他,眼里带出几分恳求。
女子就是有这样一桩好,她只要仰着头,再娇娇怯怯的说话,便叫人的心肠都软几分下来。
只是庄锦虞的态度并无松缓之意,他闻得姜荺娘的话,只心想,他可没有要给姜荺娘拒绝自己的打算。
这时马车停下,姜荺娘从侧窗看去,却见是庄锦虞那处外宅。
她转过头来,见他仍不吭声,便抬手扯住他袖角,又软下声音来道:“便应我一回罢,往后我也必然不敢叫您为难……”
庄锦虞扯回自己的袖角,颇敷衍道:“行吧……”
他的态度冷淡下来,竟也不再看姜荺娘一眼,坐在马车里一动也不动。
姜荺娘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下去吧,既然不愿意给我名分,那就自己与管家说话。”庄锦虞语气也没甚暖意,“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莫要冒充我妹妹侄女儿之流,不然到时候在下人面前做出什么逾越伦理的事情,我只怕你皮薄也受不住。”
这话明明该是句调侃的话,但偏他此刻心情不畅,说时也冷漠得很,反倒透出了一股认真的意味。
姜荺娘虽羞,但他到底也是做出了让步,叫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
她转身下了马车去,车夫便吆喝一声,赶走了马车。
那管家见了她都是认识的,便将她迎进了府里去。
“姑娘住在这里不会被人打搅,这里的下人隔一段时日便会清理,也不会有人认出姑娘的身份来。”
姜荺娘想就算认不出来,那她到底也还是顶着这张脸。
想要找个合适的身份住下,还真不那么容易。
她确实想过假托自己是庄锦虞的妹妹之流,然而庄锦虞方才却已经在车上警告过了,显然不愿她用这些身份。
她再想到他后头警告的话,面上微燥,忙抛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也不知自己要待到何时,这几日不若暂时做个丫鬟打扮,突然出现,也不至于引人注意。”
管家迟疑道:“可以倒也是可以,只是这样姑娘必然要做些奴婢活计了,受些委屈了……”
姜荺娘见他也觉得可行,便与他商定此事。
这时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早前还给人洗过衣服,做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
管家倒也是个爽利人,说好这事情,他便给姜荺娘假拟了个身份,又给姜荺娘一套府上丫鬟的衣服,便叫人将姜荺娘领去了赵姑姑那里。
这赵姑姑倒是个做久了的人,只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庄上做事情,这几日才回来,见丫鬟又更迭了一批,心中亦是有数,只管按着规矩来调教。
待姜荺娘送来时,她仔细打量这姑娘,隐隐有几分不满。
与其他小丫鬟比,姜荺娘明显就不像个丫鬟样子,单看那样貌皮肤,就觉得像是个大家闺秀出来的,只是姜荺娘张开手来,那一手的薄茧才得以打消了赵姑姑的疑虑。
毕竟是管家那边过来的,她哪里能过于质疑,本是庄锦虞屋里伺候的人缺了个空,赵姑姑却不想将姜荺娘安排进去,只挑了个伺候膳食的丫鬟进屋补缺,再将姜荺娘调去那丫鬟的缺上。
“府里头就一个主子,别看事情清闲,但这主子脾气不好,也不喜欢人触碰,若是规矩就能长久的干下去,若是不规矩,哪日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听明白了吗?”赵姑姑虽是训斥一群丫鬟,却站在了姜荺娘面前讲这话。
姜荺娘垂眸应了“是”,赵姑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荺娘还没有想好,她心想自然是不能交代自己真名姓的,正要编个出来,赵姑姑却又道:“不管你以前是叫什么的,你进了这府里之后就都要改掉忘掉,与你一起伺候的分别是杏花,桂花,与梅花,你就叫莲花好了。”
姜荺娘张了张嘴,竟没话反驳。
这莲花与她小名倒是挺贴切的。
赵姑姑说完,见姜荺娘愣神的样子,心中冷笑,还真是个不老实的,想来对方进来之前必然是叫什么如烟,妩柳之流的花名,叫莲花反嫌土气了。
待赵姑姑走后,那杏花与桂花还有梅花都聚到了一处儿,并不理会姜荺娘,显然也是生出了排挤之心。
姜荺娘一人呆着反而有些郁闷,觉得做下人的竟也这样多的弯子,她这还什么都没有做,便都被人针对排挤着。
她再想从前自己身边的丫鬟哪个会对她这样,原都是个主子身份撑在那里,才叫她有了许多体面。
郁闷归郁闷,她到底不是专程来与她们搞好关系的,只安分守己去做自己分内之事。
待问清楚后厨的人,她才知道她与其他三个花都是专门伺候桌面上的事情,后厨的事情,自有旁人来做。
姜荺娘心道这庄锦虞倒是会享受,外置的私宅也是这般排场,也不嫌奢侈。
待到傍晚时分,赵姑姑过来说主子回来了,后厨便开始忙碌。
上菜时,几个丫鬟在前头忙着布菜乘汤,姜荺娘则端着菜碟子走在最末,她低着脑袋规规矩矩,行事也不叫人觉得扎眼。
“你叫什么名字?”
姜荺娘才放下菜,便听庄锦虞忽然开口问话。
她心下便有些愣神,心想都说好先保持着距离,他怎人前就直接问起她了?
她抬眸望去正要应声,却见前头杏花受宠若惊地小声道:“奴婢杏花。”
姜荺娘见自己自作多情,心下有些尴尬,又退到桃花与梅花身边去。
那杏花因被庄锦虞多问了一句,便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等庄锦虞用膳罢了,几个花又上前去伺候庄锦虞漱口洗手,姜荺娘则背着她们几人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碗碟。
庄锦虞擦干手后,与赵姑姑低声说了几句,赵姑姑便一脸复杂的看向几个丫鬟的方向。
几个花都有些小小兴奋,与杏花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可莫要忘了咱们姐妹的情分了。”
杏花涨红着脸,满眼的喜色,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姜荺娘则是郁闷地看着她们,心道难道这庄锦虞从前也是这样。
他没事了就撩拨府上这个花,又勾搭那个草?
她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便感到胸口闷闷的有些不适。
待清空了桌面,几人便去了后厨将差事交给厨娘,做完了分内的事情,她们这才往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便在这时赵姑姑就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