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儿臣是有大事要说。”越千池性子急一些,早就憋了一路了,到了这个时候是不吐不快,“方才儿臣在宫外,见着二皇兄了。”
连贵妃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以为然。“哦,他腿一好,都愿意出门了。”
“母妃,他不仅腿好了,脸也好了。”
“什么”
连贵妃一惊,人坐直了起来。眼神惊疑闪烁着,心口跳得厉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手死死按住软榻的扶靠之处。
“腿好了,脸也好了,怎么会这样”
“母妃,儿臣亲眼所见,错不了。”
“你看到他的脸了”连贵妃问道,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万一是误传的,万是是有人看错了呢
越千池点头,“儿臣看得清清楚楚,他长得还不错。”
得能越千池一声不错,长相定是出众的。连贵妃指甲掐进肉中,只感觉什么一刺,中指上刚染了蔻丹的指甲竟然断了。
那断了的指甲还挂着,她一把揪了下来。
“本宫猜得果然没错,他瞒骗了世人。他的腿根本就没有废,还有他的脸,应该一直都是好的。他就是故意做出可怜的样子,骗取陛下的同情,放松了我们的警剔。他处心积虑,好深的算计啊!”
“母妃,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如今大好了,父皇和朝臣那里想必都会改变想法。他是嫡皇子,名正言顺。若真是那样,往后咱们母子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处置了。”
成王败寇,皇家之中,最是残忍。
连贵妃半生谋划,岂能甘心。闻言目光大骇,一片厉色。
不能急,越是紧要关头,越是事情重大,越不能乱了方寸,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她慢慢坐下来,目光幽深。
越千域心中煎熬,他不比越千池。越千池自小知道以后就是一个亲王,所受的冲击力要小很多。但是他不一样,他一直视储君之位如囊物,这样的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
“母妃…”
连贵妃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域儿,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急。”
“儿臣知道了。”
越千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着该如何行事。
过了许久,连贵妃笑了起来,“寿王自小长在夏国,莫说是朝臣,便是陛下和皇后,也不知道他长得何等模样。皇后娘娘想用一个假皇子来骗陛下,意图混淆皇室血脉,那是欺君之罪!”
第61章 恶狼
她说得没错, 越千邑出使夏国时年方六岁。十几年的岁月, 可以让一个孩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多年, 谁也不知道他会长成哪般模样。
他回京时, 面具遮脸, 坐着轮椅。突然之间轮椅不坐了, 脸也好了。只是这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寿王真的就真正的寿王吗
谁能肯定。
说句更大胆的话,便是那面毁身残的男子, 也有可能不是真正的越千邑。夏国距离大越万里之遥,说不准真正的二皇子早就死了。
越千域和越千池兄弟二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母妃的意思, 越千域方才惶惶的心片刻就安定下来, 母妃说得没错, 这个寿王一定是假的。
为了自己的储君之位, 为了自己将来能承继大统, 现在的寿王只能是假的。一个冒牌货,有什么资格和他争皇位。
“哈哈,母妃说得没错。”越千池笑了起来,“哪有人好得这么快的, 不是假的又是什么说起来, 父皇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二皇兄,突然冒出一个人说是二皇兄, 父皇一定不会相信的。”
连贵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皇后自以为聪明,弄出一个假货来糊弄陛下, 以为这样就能和本宫争了,简直是天真得可笑。”
她随手拿起小剪子,仔细地将方才折断的指甲处剪齐整,眼神令人不寒而栗,“碍眼的东西,本宫会亲自剪掉。”
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是挡了她的路,她不介意一根一根地剪掉对方的爪子。谁要是敢拦她的道,她就让对方悔不当初。
宫里宫外,都掌控在他们连家手中。陈国公府和陈皇后现在才开始谋划,为时已晚。她要让他们白算计一场,最后还替他们做嫁衣。
两位王爷离宫后,她重新躺在软榻上。
侍候的宫人明显看到她脸上多了几分愉悦,跟着心情轻快起来。方才两位王爷阴着脸进来,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应该是喜事。
主子心情好了,下人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连贵妃学乖了,前两次吃了亏,这一次是万不会先发制人。她在等,等陛下来她的宫里。果然,酉时一过,明帝的御驾就到了平安宫前。
她领着宫人接了驾,得到了明帝的亲手搀扶。明帝显然心情极好,眉梢间都难掩喜色,看起来红光满面。
“陛下何故如此高兴,说出来也让臣妾沾沾喜气。”
明帝宠爱她,喜欢她的温柔体贴,自是把方才接见越千邑的事情说了一遍,“朕是万万想不到,邑儿竟然大好了。这孩子怕朕失望,一直瞒着不说,直到痊愈了才说。”
明帝想起不久见过的二皇儿,那样的人才出众,姿仪过人,不愧是他的嫡皇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龙子凤孙。
说起来,对于这个二皇儿,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六岁的稚儿。不想一转多年,竟然长成伟岸的男人,让人感慨。
连贵妃作出欢喜的样子,“是吗寿王竟然好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明帝脸上的喜色更甚,亲自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连贵妃翘着手指,替他倒茶水。那红艳艳的蔻丹很是醒目,配着细白的皮肤,十分的纤细动人。
“爱妃今日这指甲的颜色倒是特别,鲜艳得很。”
连贵妃爱以淡雅示人,无论衣裳还是妆容或是蔻丹,都以喜浅色。这次染了鲜艳的红色,叫人眼前一亮。
她羞赧地用帕子捂嘴,满脸的娇羞,“臣妾也是一时兴起,想换个亮眼的颜色,不想意是如此的鲜艳,倒叫人不忍洗去了。”
“为何要洗去,朕瞧着不错。”
明帝心情好,看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陛下说的是,都是臣妾爱折腾。初看之下,觉得这颜色太过张扬,有些不喜便要换掉。却不想一不小心折断了一片指甲。偌,陛下您瞧,就是这根。”
她手指宛若兰花,俏生生地伸到明帝的面前。明帝左看右看,根根手指如玉都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出来哪根指甲折断了。
许是明帝没看出来,她调皮一笑,“陛下定然看不出来,臣妾用了义甲。”
说完,她翘起中指,让明帝看得更仔细些,“陛下您看,这根手指上的指甲原本是断了的,臣妾用了移花接木之法,便完好如初。”
明帝眼眸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
连贵妃仿佛毫无所觉,又道:“这法子常见得很,坏了的东西,换一个同样的别人便看不出来了。臣妾以往每每弄坏了指甲,都用这个法子,陛下从未瞧出来过,可见这法子好使得很。”
帝王心性多疑,明帝盯着她那红艳艳的指甲,慢慢幽深。
“坏了的东西,换一个同样的,外人就看不出,真是一个好法子。爱妃聪慧,差点连朕都糊弄过去了。”
“陛下惯会打趣臣妾,臣妾哪里敢糊弄陛下。不过是雕虫小技,臣妾不敢在陛下面前现丑。”
明帝拍了一下她的手,“朕自是知道你的,女子爱美,情有可原。”
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今日朕还有些折子未看,你早些歇着吧。”
连贵妃温婉体贴地送他出去,看着他的驾辇远去,勾起了唇角。陛下起了疑心,就算是查不出什么,在陛下的心中现在的寿王就是一根刺。
一个身份存疑的皇子,再出色有什么用。
宫门依旧,金碧辉煌。
这天下啊,始终是他们母子的,皇后再是会躲在后面蹦跶,再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又怎么样。早就失了的先机,想这个时候找补回来,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连家这二十多年的谋划。
她的裙摆在夜风中摇曳,眼神眺望着福禧宫的方向,志在必得。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京中官员也罢,宫里也罢,想来都是难以入睡的。寿王腿好了脸好了,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百官之中倒向锦宁侯府一派的居多,少数中立,极少数还有陈国公府来往。这么一来,有忐忑者,有庆幸者,还有惶惶不安者。
寿王府内,佟锦素已沐浴过,换上舒适的寝衣坐着。成妈妈拿着大布巾,替她细细绞干头发。她的头发量多,长且黑如墨。
若是她自己打理,恐怕早就将头发剪了。
成妈妈心情极好,王爷全好了,对他们王妃而言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还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王爷好了,王妃并不像是很欢喜的样子。
而且他们依然分院而居,根本没有住一起的意思。
“王妃,老奴方才听下人说王爷书房的灯还亮着,若不王妃去给王爷送个宵夜”
佟锦素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送宵夜是假,去联络感情才是真的。只是若是从前,自己或许还有努力一二,要是现在很不确定了。
先前王爷面毁身残,注定只是一位王爷。加上他性子孤僻,不近女色,极有可能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如果那样,她愿意和他打好关系,相伴一生。
可是今天他以真面目示人了,她再是不懂权谋争斗,也知道他这是在向连氏一派正式宣战。他是嫡皇子,是储位的第一继承人。
以他的谋术,她很信心他能成功。
将来他贵为天子,怎么可能后宫仅她一人
与其到时候深陷其中,还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
“有下人们侍候着,我就不过去了。”
成妈妈有些不赞同,下人们哪里能和王妃相比。看王妃的样子,竟是对王爷半点都不上心。她这个当下人的都跟着急,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
眼下王府之中,除了王妃就是四姑娘。四姑娘安分懂事,从不往王爷面前凑,这么好的机会,王妃怎么不知道把握。
趁着后院还没有人,做正妃的早些怀上嫡子,站稳脚比什么都强。万一将来王爷…王妃就是宫中之主。那泼了天的富贵,他们做下人的想想都心热。
“下人哪里能和王妃比,王爷看着冷清,可是老奴瞧着,他对王妃还是有意的。老奴说句逾越的话,这个时候王妃占尽先机,应该牢牢抓住王爷的心。”
佟锦素笑了起来,抚了一下额前垂下的发丝。
“人的心,是世间最难懂最善变的,岂是随便就能抓住的。就算抓得了一时,也抓不了一世,与其将来失落,不如现在不伸手。”
“王妃这话没错,可是花无百日红,若不趁着新鲜时抓住,等将来花谢了想抓都抓不住了。你是正妃,只要有嫡子女,谁也越不过你去。”
有了嫡子女之后呢
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左拥右抱,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极尽宠爱。她这个正妃还在大度地替他平衡后院,力求让他雨露均沾。
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窒息,她做不到。
“如果我有一间屋子,虽然破旧,但完全属于我的,我会安之若素,不会去羡慕花团锦簇的园子。园子固然大且精致,假山莲池美不胜收,令人趋之若鹜,我却避之不及。”
先前的寿王爷,就好比一间破屋子,身残面毁,不会引人觊觎。而现在真面目的寿王爷,恰似一座平地而起的大园子,谁都想来园子里占据一处,满足私欲。
成妈妈不理解她的想法,却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做为一个古人,还是一个奴婢,她实在是不赞同自己主子的想法。
说句以下犯上的话,王妃这样的想法就是悍妒。传了出去,那是要受世人指责的。
“王妃,像王爷这样尊贵的男子,后院怎么可能没有他人”
“是啊,他贵为王爷,长相无双,怎么可能守着糟糠之妻过日子。便是他不纳妾,自有祖宗礼法让他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