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茹的要求不过分却让人感觉奇怪,一个豪门内宅的掌家夫人什么样的首饰没见过,而今天居然如同小门小户的庸俗妇人一般,提出要别人将戴在头上的首饰取下来给她看。
这也未免太不合乎常理!
榴花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但又无法拒绝苏雅茹,只得走回去拔出翠玉簪,双手捧到苏雅茹面前。
苏雅茹身边的婆子上来接过玉簪,再转交给主子。
苏雅茹手拿玉簪观赏了一会,笑着赞道:“没想到小地方竟然也有这般好手艺,这支玉簪高雅华贵,工艺精湛,比起玲珑坊的首饰来毫不逊色。”
榴花仔细观察苏雅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见她面上笑容虽浓郁,却并未深及眼底,便也笑道:“大夫人见识广阔,这簪子能得到您的赞赏,可见打造的工匠手艺着实不凡,往后倒省得我来州城置办首饰了。”
苏雅茹将翠玉簪交给婆子,继续赞道:“确实,看了这簪子,我都想去黄泥镇买首饰了。”
婆子捧着翠玉簪走到榴花身旁,道:“请姑娘略矮一矮身,待老奴替姑娘将簪子戴好。”
“有劳了。”榴花的身子往下沉了沉。
婆子将翠玉簪插在榴花发间,检视插稳妥后,走回苏雅茹身边去了。
“大夫人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就此告辞。”榴花直起身后对苏雅茹道。
苏雅茹笑容慈爱,道:“榴花姑娘慢走,日后来州城可千万要多留几日,也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话是以掌家夫人身份代表詹家说的。
榴花微笑着再次福身,“多谢大夫人盛情,下回再进州城,我定来与大夫人叙话,到时还望大夫人不要嫌弃我麻烦才好。”
”这是哪儿的话,我虽不是青春年盛,却也未到老糊涂的地步,你来探望我,我高兴还不来及呢!”苏雅茹笑容愈发和蔼慈祥,真真似长辈在与晚辈叙话。
“大夫人保重,榴花就此告别。”榴花可不认为苏雅茹真会欢迎自己来,当即果断告辞。
詹衡熠亲自把榴花送出大门外。
而苏雅茹在榴花离去后嘱咐方姝儿好生休息,也立刻回了自己的存雅苑。
进入内室,面色沉沉地坐着,姿势僵硬,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屋内的丫鬟看主子心情不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都下去吧!”苏雅茹贴身伺候的婆子见此,赶紧将丫鬟全遣退了出去。
苏雅茹闷声坐了会,交待婆子道:“你马上找个可靠的人去黄泥镇打探那个贱人是否住在那里。”
婆子是苏雅茹陪嫁过来的心腹,自然明白主子口中的贱人是指谁,小心问道:“小姐,榴花姑娘戴的簪子真是那个贱人的?”
苏雅茹冷哼一声,语声阴历地说道:“那支翠玉簪就是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这些年痛得我日夜难安,我又怎会认不出来。”
“小姐,恕奴婢多嘴。就算咱们查到那贱人住在黄泥镇又何如,反正她这辈子是回不来了,不如多一事少一事,免得风声走露出去,传到老爷那里。”婆子劝道。
苏雅茹目光寒冽,看着婆子道:“你难道忘记贱人的姓氏了吗?”
婆子回想了下,道:“榴花姑娘姓陶,与那贱人姓氏倒是相同,可天下间同姓氏的人多了,她们不一定相识呀!”
苏雅茹道:“贱人的卖身契咱们没见过,不清楚她究竟出生在何处,但她出府时身上有一大笔银子傍身,家人不见得会将她拒之门外。这个榴花搞不好就是贱人的亲族,否则玉簪怎会出现在她的头上?买的?哼,那簪子整个陵州只有一支,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越说神情越激动,最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是,小姐,奴婢马上去办。”婆子看苏雅茹动怒,虽不敢再劝。
“记住,千万别让老爷知道了。”苏雅茹郑重叮嘱了一声。
“奴婢知道。”婆子应下,麻利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苏雅茹自己,冷着脸坐在原位,眼中怒气如狂潮翻涌,一波接一波。
贱人,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苏雅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怒吼。
苏雅茹单凭一支发簪就认定榴花与当年的敌人有关系,原因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当年,苏雅如为詹家产下嫡子长孙,集诸多宠爱于一身,内宅掌事大权也交道了她手上,一时风光无限。
某日,她跟交好的几位贵妇去玲珑坊买首饰,掌柜告诉她铺子里刚好来了一批新货,其中一套镶红宝石的头面最为华美,名“烨熠光华。”
红宝石彩头好,加之名称中有个熠字,刚好与詹衡熠的名重合,苏雅茹就想将整套头面全买下。
掌柜告知头面中的簪子让人抢先一步买走了。
一套头面缺了簪子是有些美中不足,可苏雅茹为讨个好彩头,还是将不全的“烨熠光华”一口气买下了。
后来丈夫院里的一个丫鬟怀有身孕,抬成了小妾,而那支簪子也出现在小妾头上。
闪耀的红宝石,刺得她眼疼,躲在屋内默默垂泪。
也不知那小妾有什么狐媚手段,迷得丈夫对她这个出生名门的正妻不屑一顾,一回来就往贱人的屋子跑,嘘寒问暖,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
再后来,贱人生了儿子,丈夫就更疼爱那对下贱母子,说要把贱人抬成平妻。
她是明媒正娶的掌家夫人,怎能跟一个出生卑贱的小妾平起平坐?
红宝石头面本该全部属于她,詹家也应该全由自己的儿子来掌领。
她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儿子的地位。
好在贱人不够聪明,略施手段就赶了出去。
从此,再也没有人来跟她抢了。
十七年过去,那支刺得她心头滴血的簪子突然重现眼前,不管怎样,她都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