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的根基在欧洲,可在沪城本地却也算得上是非常有威望的名门,又和左氏有姻亲关系,可以说,欧阳渭方拿准了即使是左愈也要在众目睽睽下给他一个面子。因此,他和欧阳涵才敢一唱一和,在人前做戏。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左愈竟然会不配合他的表演。
周围的宾客已经开始压低声音交头窃耳,欧阳家被社交圈尊为女神的涵小姐追求有家室的表哥,结果被人家当场把话说破,这脸可丢大了。
我看着欧阳涵被怒火燃烧着的眼,忽然有些好笑。原来嘴上说她什么也不在乎,为了左愈甘愿名誉受损的欧阳大小姐其实也要面子,也怕丢脸。
“如果是玩笑,那最好。”
欧阳家的父女已经尴尬得下不来台,左愈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对欧阳渭方道:
“表叔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把欧阳表妹之前穷追不舍的举动都当成玩笑好了。”
这一句就当成玩笑好了,乍一听好像是顺着欧阳渭方的意思说,给对方台阶下,但只要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左愈言辞里浓浓的讽刺之意。
他左愈把欧阳家的大小姐当成一个玩笑,还是勉为其难。
如果说欧阳涵刚才煞白的脸色只是普通的难看,那现在,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让人不忍直视。欧阳涵那张美艳的脸已经被气得面目扭曲,即使她再绝色,也没了美感。
“表妹,我原谅你了。”
而左愈还不就此罢休,他又把目光转向欧阳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的脸,笑道:
“别哭了,把脸擦一擦,否则,妆都花了,看上去有点可怕,会让别人想做噩梦的。”
欧阳涵发白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然后,她失态地恨声道:
“左愈,你太过分了!你一个大男人,对落泪的女孩说这种伤人的话,你的良心不痛吗?”
一听欧阳涵的话,我差点笑出声来。
之前听这位大小姐说话,她不是根本就不屑于和别人谈良心吗,怎么如今自己吃瘪,自觉受了伤,就开始指责别人没有良心了?
我只是在心里笑,左愈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欧阳涵不屑地冷笑一声。
他笑就笑了,出口却又是一句讽刺:
“表叔,你看,不是我太斤斤计较,而是表妹太容易当真。我刚才说的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表妹你又何必在意?”
欧阳涵原本是假哭,被左愈这么一说,这回真流下眼泪。偏偏她还很倔强,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硬是不肯直接离场,挺直了胸膛站着,恶狠狠地瞪视着左愈,仿佛要用目光将他身上的肉都给挖下来。
“欧阳表妹,你如果真生气了,那我给你道歉。我不该说你妆花了的样子会让别人做噩梦,这句玩笑说过了,真是对不起。不过请你原谅,我这人就是把握不好开玩笑的分寸。”
左愈凉薄的唇一张,吐露的就是最辛辣的讽刺。这一番冷嘲热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说得欧阳渭方哑口无言,欧阳涵直接在人前撂下了脸。
我不得不佩服,左愈想气人,别人只有被气得说不出话的份。凭欧阳父女的这点水平就想和左愈比嘴上交锋的功力,他们真是不自量力。
“好,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欧阳渭方的心情已经接近气急败坏,可还是忍住了怒火,强颜欢笑的岔开话题:
“小愈啊,我之前听姑父说,你已经和小潇正式结婚了?”
左愈握紧我的手,淡淡道:
“没错。现在,温潇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领了证,在法/律上也是正式的夫妻。”
闻言,欧阳渭方露出喜悦的神情,就好像他是真的在为我和左愈结婚的事高兴一样。他亲切地向我们伸出手,又和我们握了一遍手,一边握还一边说:
“恭喜,恭喜。以前大家都说,我们小愈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不知是怎样的女孩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如今,小潇你和小愈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他喜庆的话音刚落,忽然,在人群中传出一个有些许凄惨的女声:
“小潇,你结婚了,怎么也不告诉妈妈?”
这声音非常熟悉,却让我最想忘却。蓦然听到它,我耳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温夫人怎么来了?
自从三年前的真相大白,左愈搜集到了证据,向全沪城关心此事的人证明温霏才是意外杀人的凶手,是她居心叵测地把罪名栽赃到我头上之后,我就再没听到过有关温氏的音讯。
我有意不向左愈打听温氏,因为我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温崇良和温夫人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即使不把他们当成仇人,也不能再把他们当做我的亲人。
当初,我的父母配合温霏一起陷害我,又在我入狱前就草草和我断绝了关系,在我最需要帮助时向外界宣布他们不要我这个女儿,这样的对待,让我早断了对他们的念想。
如今,温氏只是我的陌路人。
“小潇,这些天你怎么一直都不回家看看?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想见你,却又联系不到你。”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挤过人群,站到我面前。她只穿着朴素的套裙,和这满堂的奢华格格不入。
昔日,她的容颜保养得极好,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就像才二十多岁,可此时此刻,她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了皱纹,气色也变得很差,那双凹陷的眼,更是无声地表明,她最近的日子过得有多糟糕。
看着变化过大的温夫人,我竭力表现得无动于衷,可握成拳头的手,却在不断颤抖。忽而,另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止住了我的颤抖,不用抬眼看,我就知道给我安慰的人是左愈。
我太熟悉他手心的温度了。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左愈盯着欧阳渭方那张看上去亲厚的脸,声音冰冷:
“欧阳家宴请的宾客里,居然有杀/人犯的帮凶?”
欧阳渭方却做出震惊的表情,指了指温夫人,一副不明就里被蒙在鼓里的样子,问左愈道:
“什么杀/人犯?我不知道啊。”
左愈冷笑:
“这位女士都做过什么,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她帮着小女儿栽赃陷害大女儿,将无辜的大女儿送入监狱顶罪,恶劣行径为世人所不耻。
表叔,你办的宴会请她进来,是不要欧阳家的名誉和荣耀了?”
欧阳渭方一拍脑袋,痛心疾首道:
“我刚从欧洲回来,不知道沪城竟然有这样的事,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我如果知道,就绝对不让她进欧阳家的宴会了。我只是听说,她是小潇的母亲,才让她来的。”
我今天终于算是见识到,能被左愈称为老狐狸的人是有多不要脸。
“小潇,妈妈以前是做错了事,可我们终究还是有血缘在身的母女啊!”
大庭广众之下,温夫人哭得泪流满面,好不凄惨:
“我当初十月怀胎,吃了多少苦,才生下你。人家都说,母女都是心连着心,女儿就是妈妈一辈子最好的小棉袄,小潇,虽然妈妈之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妈妈还是爱你的啊!”
我听不下去了,也不顾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转身就要走,却被扑上来的温夫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她趴在我身上哭喊:
“小潇,你不能对妈妈这么绝情!妈妈做错了事,你恨我就把我关进监狱吧,那些事我都一个人担着,我来赎罪,不管做多少年牢我都愿意!现在,我只求你能和左先生说一说,不要对温氏下死手,还有,放过霏霏吧,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