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缸里泡着澡,那恰到好处的水温,让我疲乏到极致的神经得到了惬意的放松。缓缓地闭上眼,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这一会儿,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大概是太累的原因,一夜无梦。
醒来时,我睡颜朦胧,迷糊地看着那张在我面前放大的俊脸,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男人弯起的嘴角,瞬间让我清醒。
“左愈!”
惊弓之鸟般喊出他的名字,我用手扒开他的脸,恨声道:
“大早上的,你趴在我床边干什么?”
左愈笑得一脸无辜,天经地义道:
“夫人,这不是你的床,是我们共同的床。我不趴在我夫人身边,难道应该和野女人待在一起?”
这男人的脸皮真是厚到了极致,我转过脸,冷冷道:
“我可不是你夫人。你愿意和谁睡,就和谁去睡,别来烦我最好。”
这话已经说到了份上,可左愈偏偏笑意不减,他俯下身,不顾我的抗拒,硬是深情地吻住我的嘴,然后他抬起头坐起身,笑着道:
“夫人,这是早安吻。”
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我用被子蒙过头。
坐在床边的男人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用老夫老妻的熟络口吻,又带着新婚的甜蜜,对我说:
“温潇,我要上去处理些事务,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乖乖地等我回来。”
在被子底下,我又翻了一个白眼。
对我来说,他左愈永远不回来才好。
但左愈这一去,却直到中午十二点都没有回来。我无聊地坐在床上,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不见天日的环境,让我有些适应不了。终于,在十二点过了一刻钟后,从卧室门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左愈那家伙终于回来了?
可当卧室的门被从外打开,我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老者的脸。
并不是左愈——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又有些失望。下一刻,我猛然意识到刚才的失望是多么的荒唐愚蠢,在心里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左愈那男人,永远不回来才好,你盼着他回来,是找虐呢?
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傻得可恨,一时间忽视了来人。那位陌生的老者在我的床前停住脚步,对我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
“夫人,我是左宅的新任管家,你可以叫我老瞿。左先生有事没处理好,他让我下来,请夫人您用餐。”
老者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彻底花白,身体虽然挺得笔直,也显出几分老态。让这样的老人给我鞠躬,我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坐着,那样未免太没礼貌。
有些尴尬地下了床,我整理着将自己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睡衣,我对老者道:
“瞿管家,麻烦你了。”
瞿管家精明的眼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让我不适的打量,却让我感觉如坐针毡般紧张。这个老者的目光,就好像能看破一个人身上的所有伪装,直视我心中最隐秘的所在。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毫无遮掩,就像初生的婴儿。
虽然没有确切的依据,但我觉得,这个老管家比之前的李管家,要深不可测的多。
咳嗽一声,瞿管家温和有礼地笑着,侧过身,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夫人,午餐都准备好了。左先生吩咐过,今天要请您在地下室的小餐厅里用餐。”
我默默无语,穿上拖鞋,向着瞿管家指示的方向走去。
走到瞿管家嘴里所谓的小餐厅之后,我不得不感叹,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左氏的奢华绝非我能想象。
“这——这么大的一个房间,有两百平方米了吧?这只是小餐厅?”
我张大嘴,喃喃道。
身后传来瞿管家善意的一声轻笑,我才意识到,自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有些脸红地回过头,望着瞿管家,他对我笑道:
“夫人,我是左氏的管家,按理说,应该为主人家谦虚几句。但以左氏的财富积蓄,我越谦虚,反而越是装腔作势了。左氏的主宅,绝对是沪城最有品位的私人府邸。”
说着,他扬起下巴,有些骄傲,又别有深意地为我介绍道:
“您别看这里只是左宅的地下室,但和别的府邸不一样,当年左老先生建造左宅时,意图明确,地下室虽然不见光亮,但绝对不是阴暗冷僻,不受欢迎的地方,而是他为老夫人打造的私人空间。”
瞿管家说的老夫人,应该是左愈的外祖母吧?
我听左愈提起过他的母亲左帆,却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外祖母,倒是听外人说过,左老夫人是才貌双绝的佳人,可惜去世的太早,生下独女左帆不久后就因病去世,左愈从没见过他的外祖母。
“当年,老夫人染了一种很难熬的病。得了这种病的人,怕见光,老夫人只能待在窗帘都被拉好的房间里。
老先生疼惜老夫人,就在半山腰上买下这个庄园,建了新的主宅。外人都不知道,这栋主宅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这里有全世界最奢华的地下室——
按照老先生的话,这不是地下室,而是袖珍型的地下宫殿。”瞿管家平静地叙说左氏的往事,在我心里掀起了隐秘的涟漪:
“当年,老夫人就是在这里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老先生一有空就陪伴在她身边。老夫人走的时候,虽然对这个世界多有不舍,但是幸福的。因为有爱意在,这里虽不见天日,但从未冰冷过,更没有屈辱的囚笼意味。”
我听着左愈外祖父母的爱情故事,却只觉得刺耳。
当年住在这里的人很幸福,可现在的人呢?
对我来说,这就是禁锢我自由的囚笼,是左愈为了逼迫我低头的枷锁。
不是我无情,只是锁链加身,如何谈爱情?
“夫人,我的话有些多了,还望您谅解。”
站在一旁的瞿管家目光敏锐,他似乎看出了我并未说出口的非议,笑容的幅度变大,脸上的褶皱变得更深,适可而止道:
“请您用餐。”看着瞿管家和善的脸,我配合地坐在餐椅上,任凭瞿管家带来的女佣为我系上餐巾,将餐车里的精致吃食都端到餐桌上。
“瞿管家,我想问您一件事——”
在拿起筷子之前,我百般犹豫,还是问出口道:
“墨墨小少爷,他还好吗?”
左愈不肯告诉我太多墨墨的事,又不许我见墨墨,拿和墨墨见面的机会,当做要挟我承认是他妻子的筹码。虽然我不愿向他妥协,可对墨墨的思念,却随时随刻都在折磨着我的心。
墨墨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