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婧难以置信的望着庄恒生,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爸说话?”
病床前的舒老爷子伸出手,在空气中抖着,想要拉住庄恒生,嘴里说道:“快去抱来,给我看看……”
庄恒生没有理会,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这么想抱孙子,倒是可以让舒婧赶紧和她的小白脸生一胎,不过要看你能不能再熬十个月了。”
舒婧闻言,凄惨的一笑,说道:“庄恒生,你无耻!”
庄恒生道:“比不过你。”
他目光阴冷,听着病床上的舒国庆气急攻心,突然急喘着气,手却垂了下来,而后心电图的波动逐渐变小,直到成为直线。
舒婧趴在舒国庆旁边嚎啕大哭。
她还是不甘心的抬起头,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她问着庄恒生:“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吗?值得你这样接近我,折磨我?”
庄恒生明白她的意思,但只觉得好笑,他说道:“上一辈造的孽,就与你无关了吗?我倒是还想与我无关,但可能吗?舒婧,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舒婧呆住,眼泪都停住了。
只听到庄恒生用无比厌弃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我最讨厌你觉得谁都应该对你好,讨厌你觉得谁都对不起你。”
一个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自己是无辜的,但她是舒国庆的女儿,在庄恒生眼里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舒婧的骄傲与肆意,是她从小就被宠爱娇养长大而养成的性格,但在庄恒生眼里,他总会想起自己压抑扭曲的成长,以及自己残缺的身体,庄恒生很厌恶她,不是嫉妒,只是很纯粹的厌恶,他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想生出来,但他总该有讨厌舒婧的权利吧。
“痛苦吗?这算哪儿门子的痛苦,舒国庆是脑瘤走的,就算我没有出现,他也是会这样死,你埋怨我是什么道理?”庄恒生唇角一抹残冷的笑意,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如果不是看在舒国庆遗嘱里给自己的房产和股份,庄恒生早就要和舒婧离婚了,以为他很舍不得她吗?
何况那遗产里,本就是他应得的,一切不过是给舒婧还留点面子。
庄恒生自认为对舒婧,已经很善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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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穗的麻醉药效过去以后,只觉得疼的都睡不着,咬紧牙关哼唧着。
一旁的婴儿本就胃口好,睡醒以后就要喝奶,护士前来帮宁穗扎了一下,孩子就像是本能一样就吸上了,庄恒生一进病房,就见宁穗疼的龇牙咧嘴。
再好看漂亮的女人,在怀胎八个月又刚生产结束,也是谈不上什么美感的,宁穗一见到庄恒生,就低着头,背过他给孩子喂奶。
庄恒生手里提着尿不湿还有奶粉,还有孩子的衣服,都是他刚才临时买的,能想到该用的东西都买上了。
他情绪也不是很高,只是在看到宁穗和孩子,心里稍微有些放松罢了。
庄恒生拆着东西的包装袋,听到宁穗小声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庄恒生道:“舒国庆死了,请了丧假。”
宁穗一愣,一天里接连两个认识的人离世,宁穗心里惴惴的。
她低头看着孩子红润乖巧的脸,说道:“孩子今天生日,真是不太吉利。”
庄恒生一愣,而后道:“是不太吉利。”
孩子吃饱了,宁穗将他放回到婴儿床里,连忙将病服扣子扣上,理了理头发,说道:“我给孩子起了小名,叫有有,大名你来起吧。”
庄恒生问道:“什么you?”
宁穗认真道:“没有的有,我希望我的孩子什么都有,所以起了这个小名。”
庄恒生笑了,说道:“会的。”
此刻横亘在她和庄恒生之间的,有些尴尬,宁穗不想主动开口让庄恒生和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她也在想,自己出院以后是回哪里呢?
庄恒生凑近孩子,有有吃饱了以后又昏昏欲睡,小手攥成拳,庄恒生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宁穗的刀口还是疼,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着庄恒生和孩子。
庄恒生主动提的:“等你出院了,回公寓吧,舒家要办丧礼。”
宁穗自然乐意,她也不想看到舒婧,和舒婧撕破脸,最好不见。
宁穗说道:“我和舒婧吵架了,你知道了对吧?”
庄恒生点头,他目光沉沉,探究意味十足:“我和舒国庆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午舒婧闹了那么一通,说是宁穗告诉她的。
宁穗道:“我偷听到的。”
她面上有些抱歉,把舒婧昨晚来找她吵架的事情都告诉了庄恒生,而后道:“我太生气了,就都说了。”
庄恒生手指抚着有有的脸蛋,说道:“她也该知道了。”
倒省了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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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穗住了一周的院,在这期间,庄恒生每天会来一趟,只是也没开口提亲子鉴定的事。
好像人越要接近真相时,反倒想刻意拖延时间,麻痹自己,宁穗是这样理解的。
出院以后,庄恒生请了一个月嫂,伺候宁穗坐月子,帮忙照顾孩子,他那边很忙,舒国庆的头七,舒婧精神也不好,好像病倒了,庄恒生总归要出面料理。
宁穗也不爱动弹,有时候就看着窗外发呆,心里有些发慌,有有的大名还没取,宁穗想了想,抱起有有,悄悄去了医院。
昨天庄恒生回公寓睡了一晚,一大早又走了,宁穗在他走后就去了卫生间,找到了庄恒生洗头时掉的几根头发。
她想,总归还是要鉴定一下吧。
……
宁穗去了医院,抱着孩子提交了鉴定样本,医生说是要两周左右会有结果,宁穗点头。
宁穗推着婴儿车,准备回家的时候,就接到了梁嘉学的电话。
梁嘉学道:“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宁穗看了眼熟睡的有有,下意识的就要回绝,但梁嘉学紧接着又发来一句:“这会是最后一次我找你。”
宁穗想了想,担心回公寓的时候会碰到庄恒生下班,所以便直接问了梁嘉学地点。
梁嘉学给她发了一个地址,宁穗看着应该是居民楼,而且是在江城比较旧的区域。
宁穗立马打车过去了。
……
宁穗照着梁嘉学给的地址,这是个旧小区,都是六层的老式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宁穗在楼下的时候犹豫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然后在微信上问了下梁嘉学。
“你确定是这里?”她顺带拍了照片给他。
粱嘉学道:“对,你等会儿,我下去接你。”
梁嘉学一身黑色运动服,只有鞋子是白色的运动鞋,他还戴着棒球帽,一见到宁穗,锐利的眼眯了眯,打量了一番宁穗,声音低沉的说道:“你生完孩子以后,多了些女人味。”
他从来没有这样开口评价过宁穗,宁穗一听,心跳的有些快,只觉得天气有些热,所以脸也潮红起来,都不好意思去看梁嘉学。
宁穗抱着有有,说道:“难不成我以前男人婆吗?切。”
她偷偷的笑,梁嘉学上前将婴儿车折叠起来,又拉着宁穗,说道:“上去吧。”
奇怪,什么都很奇怪,宁穗的第一直觉在脑子里转着。
但梁嘉学轻柔的话语,还有拉住他那温热的手掌,都让宁穗没有去想其他的了。
房间是毛坯房,准确来说是装修队把之前的装修都拆了,但是有一个主卧还没拆,里面是精装修的样子。
宁穗轻轻的捂住有有的口鼻,皱了皱眉,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孩子这么小,吸入了灰尘可怎么办?”
梁嘉学让她进了主卧,开了空调的房间,里面还有加湿器,又关上了门,宁穗这才松开了手。
有有睡的不太安稳了,微微睁开眼,手又习惯性的寻找宁穗的胸脯,而后又吧了吧嘴,又睡着了。
宁穗将他放进婴儿车里,听到梁嘉学道:“你只需要在这里住几天,手机交给我,其他的不需要你管。”
宁穗坐在床沿,长发披肩,一张红润好看的脸上是狐疑和不解,她掏出手机,在手心里转着,问道:“梁嘉学,你总归要和我说清楚吧。”
梁嘉学单膝跪地的蹲在她面前,漆黑的眼里浮着笑意,他认真道:“你不是很讨厌舒婧吗?舒婧已经知道我和你有关系了,把我给解聘了,还拿走了我的钱,所以我和你一样,也很讨厌她。”
宁穗急忙问道:“那嘉美下葬还有墓地的钱,你有吗?”
她生产以后身体实在不适,而且脑子感觉也迟钝了,都忘了问梁嘉学这件事。
梁嘉学顿了顿,目光又变得很复杂,他笑了笑,说道:“宁穗,这个小区是老小区,有几个房子是当年舒婧妈妈名下的,这套就是其中一套,你被关在这里,没有吃的喝的,等过几天,你再去报案,说是舒婧找人关的你——上回胎教班,她就找人这么干过,怎么也能让舒婧吃点牢饭吧。”
宁穗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下意识的就害怕了,说道:“这样不好吧,万一警/察查到你身上呢?万一……万一舒婧在公安局有认识的人呢?”
其实就算宁穗很讨厌舒婧,但是这样阴损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梁嘉学那张俊逸的脸凑近宁穗,双手捧着宁穗的脸,他声音性感低沉,像是大提琴发出的低吟。
他蛊惑一般的对宁穗说道:“宁穗,你想,舒婧进去了以后,舒家的遗产都归庄恒生,庄恒生只需要提交离婚诉讼,舒婧没有理由不答应的,你就是庄太太,你还有你的孩子,都不用担心被别人赶走,而我,没有了舒婧,公司里认识的经理还会想办法把我给招回去的……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
宁穗诺诺的,眼里只有梁嘉学,他那么聪明,那么会算计,他甚至连她的后路都考虑好了,宁穗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和梁嘉学同一个阵线的时候,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梁嘉美的事,那个时候梁嘉学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温柔在意的。
宁穗点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
她将手机递给梁嘉学。
梁嘉学满意的笑,他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宁穗的唇,而后吻住了她,片刻,又离开她的唇,梁嘉学笑道:“当了妈妈就是不一样,你现在身上一股奶味。”
宁穗脸更红了。
此刻婴儿车里的有有嚎啕大哭,破解了这些许的暧昧。
是需要换尿不湿了,好在宁穗出门的时候,婴儿车里放了不少,但如果要在这里住好几天,肯定不够的,宁穗一边熟练的给有有换尿布,一边说道:“梁嘉学,你帮我买包尿不湿,哦还有……”
梁嘉学已经开了门,又回头问了句:“还要带什么?”
宁穗有些不好意思,背着梁嘉学道:“你帮我买两袋卫生巾,都要夜用的。”
梁嘉学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好。”
宁穗产后排恶露,网上有说一周就排完的,但她不知怎么的,这都一周了还有,估计还要再来一周左右才能排完。
宁穗产后的后遗症还有就是腰疼,不能长时间坐着,好在这个卧室里该有的都有,感觉是梁嘉学提前来准备好的。
宁穗又想着趁着梁嘉学不在,赶紧给有有喂了奶,有有吃饱了举着小拳头嘿嘿哈哈了一会儿,梁嘉学回来的时候,有有冲着他也咯咯笑了起来。
梁嘉学靠近他,眼神看向宁穗,问道:“我能抱抱他吗?”
宁穗道:“可以啊。”
她将有有放在梁嘉学臂弯里,教着他怎么抱,梁嘉学只觉得身体僵硬,在抱住有有的那一瞬间,心里仿佛被一团棉花给填满了,甜甜的,软软的。
有有真的好轻,虽然作为一个出身一周的孩子,他算是体重重一点的,但是梁嘉学还是觉得他好轻,他只有牙龈的嘴巴笑起来,口腔里粉粉的,发出的声音也很悦耳,身上是奶味,眼睛亮亮的,很像宁穗。
梁嘉学笑了起来,说道:“他叫什么?名字取了吗?”
宁穗道:“取了小名,叫有有。”
宁穗伸手摸摸有有的下巴,说道:“我希望有有以后什么都有,他想要什么,都可以有。”
宁穗笑的开心,露出尖尖的虎牙,脸颊上的酒窝也荡漾着幸福的样子。
梁嘉学眸色暗了暗,而后将孩子又递还给了宁穗,他沉下脸,说道:“门我会锁起来,我不来,你不要出去,卧室里有电视,你可以打发时间,衣柜里都是吃的,够你吃的,还有,晚上窗帘不要打开,白天可以稍微开一点,电视机的声音也只有你能听到的音量就好。”
宁穗乖乖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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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穗的记忆里,其实那几天挺好熬的,脱离了网络,和有有在一起,有有睡着了,宁穗就吃将速食鸡胸肉加热后吃,梁嘉学还准备了一些自热米饭,还有一些零食。
电视机里看着电视剧,不知不觉的,三天就过去了。
只是在喂有有喝奶的时候,宁穗心里很低落,也有些伤怀,突然就很想念庄恒生。
如果她不在这里的话,此刻应该在公寓里,喂奶给有有,庄恒生静静的坐在床尾,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注视着有有喝奶的样子。
而后宁穗发现,有有脖子上的小金锁不见了,那是她出院以后回公寓,白仙草给孩子买的出生礼,小红绳上一个金锁,虽然不贵,但是心意很重要,所以宁穗就给有有戴上了。
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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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庄恒生来说,这是漫长的三天。
回到家,月嫂很是焦急的样子,见到庄恒生就哆哆嗦嗦的说道:“庄先生,我出去买菜,回来就发现宁小姐和孩子都不见了,我打电话给宁小姐,也没有人接……庄先生,你能联系上宁小姐吗?”
庄恒生脸色一敛,掏出手机就给宁穗打电话,是关机。
庄恒生丢下公文包,就要去物业查监控,却又突然接到了舒婧的电话。
他直接拒接,但舒婧却再次拨打,他再次拒接,舒婧还是继续打过来。
电梯到了一楼,庄恒生走出公寓楼,手机还是震动个不停,他紧绷着下颔,接通了电话,冷声道:“你有病就去医院。”
舒婧愉悦的笑着,说道:“庄恒生,是不是宁穗和孩子不见了?”
庄恒生身躯一凛,迟疑了下,才问道:“在你那儿?”
舒婧笑道:“对,但是不在舒宅,也不在我的别墅,好心告诉你,不用费心去找,你找不到的,还有,你最好也不要报警,否则我就撕票,你不是说我有病吗?你一旦报警,你猜猜我会不会疯到把那个贱人和孩子一起给撕了。”
庄恒生的呼吸急促,他抑制着自己的怒火,他一向是个冷静不失态的人,可是他此刻竟然想冲到舒婧面前,掐死这个女人。
舒婧在电话那边喝着红酒,眼里有些醉意,但大脑却是无比清醒的,她一身黑衣,手臂上却带着白环,天知道她这些日子多难熬,可是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庄恒生阴冷着声音说道:“舒婧,如果宁穗和有有有什么闪失,我也能把你给撕了,你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