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浅浅也不知道人的一个十八岁生日能有什么魔力,怎么短短半年没见易潇安就好像忽然长大了好多好多。
就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处处审视着自己。
也不是像,就是。
易浅浅别扭至极,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急之下张口就来:那你该不会三天两头就往回跑吧?她刚刚听到易潇安和纪瑛夫妇说不会经常回来了。
易潇安微微蹙了一下眉:不会。
那你不回来,舒颜姐姐可就要照顾我三年了,说不定我还会住到景山公馆,你也无所谓吗?
易浅浅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她知道舒颜对易潇安的重要性,也不是真的想住过去,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易潇安忽然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地抿了一下唇:
嗯,随便吧。
易潇安又去拜访了庄苑一次,庄苑倒没什么舍不得,说今年圣诞节她很有可能去美国,到时候有机会就去看看易潇安。
易潇安回到家的时候舒颜正在和黄玥说着什么,见她回来,都噤了声。
黄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到自家总裁可能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易潇安的事儿,打从成人礼过后易潇安好像就没和舒颜说过几句话,更别提一声不响自己去了趟南方。
潇安,我们在说定机票的事情。黄玥熬不住开口:你要定哪天的那个航班?
我自己来就好。
沙发上的舒颜没说话,她整个人这几天好像瘦了一圈,饶是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眼中的憔悴。
不是小安,黄姐想知道日期,你姐姐一起送你过去。
也要一起走么?易潇安问了一句。
听到易潇安终于说了一句和自己相关的,舒颜赶忙扭头接话:小安
那我一起定吧,订好通知你们。易潇安直接上楼。
出发的日子是一周后的周五,距离美国学校开学还有半夜多月,提前去熟悉熟悉环境和生活习惯总是没错。
周姨提前帮舒颜收拾好了行李,她的行李不多,易潇安的东西装了三个行李箱,周姨边看着她的三个箱子边叹气念叨,这是准备多久不回来啊。
舒颜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到值机信息,易潇安告诉她是从网站上订得,都发在自己手机上了。告诉她去看一下邮箱,邮箱里可能会有。
航班是晚上的,下午五点,周姨在家里煮了一盘饺子,舒颜说飞机上会有饭,周姨说不行,非得让两人把饺子吃了。
周姨边吃饺子边安顿易潇安去了国外之后要怎么怎么样,说到最后自己红了眼圈,说了抱歉后离开了饭桌。
易潇安把碗筷收拾好,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还在里面抹眼泪的周姨:周姨。
吃饱啦?吃饱姨收拾碗筷。周姨赶忙擦了擦眼泪假装没事儿人往出走,一出来就被易潇安给了一个拥抱。
女孩柔软的身体贴住她:周姨保重,过期变质的食物就丢掉,千万别再乱节省了。
周姨眼泪又要下来,想跟着她们一起去机场,易潇安拦住她,轻声道:周姨,等会儿我有话,想和姐姐单独说。
下午五点多天还亮,刘叔开着宾利等在别墅门口,易潇安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和黑裤子,还少见地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她没有穿外套,舒颜想问她要不要再穿一件外套,易潇安却直接出了门。
那天晚上把谭瑶一送走她就立马回去上楼和易潇安解释,舒颜始终记得自己那个晚上的声音,慌张无措,慌到走了调,慌到她感觉吐出来的气都是凉的。
可是那些解释听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
比起她所做的、隐瞒的,的确苍白无力。
四个人出发,黄玥很有眼力劲地坐在了副驾驶,周姨一直站在门口挥手,直到人影成了后视镜里一条线,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易潇安往低压了压帽檐。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舒颜的声音有些发干。
嗯。易潇安发出了一个很闷的音,把头转在舒颜看不到的另一边。
等到了美国,我们一落地就给周姨打视频电话,好不好?
出乎意料地,易潇安有些弱地回答了她:好。
舒颜兀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想往她身边凑凑,最终没能越过座椅的中线位。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到了机场的时候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车里没备那么多伞,舒颜和易潇安挤了一把,黄玥和刘叔各拿了一把,一下车就赶紧往里走。
她们拖着几个行李箱,走了将近十分钟三个人才到了机场大厅门口,两人收了伞,舒颜的一半儿肩膀还是被淋湿了,不过怀中的外套还是被她护得好好的。
机场地方很空,远远近近都是来接送人的车辆,各自的雨刷陆陆续续动起来,红橙色的车灯划破雨幕,在暮色的天空中汇成一道道光流。
舒颜没说什么,也没再问易潇安的意思,直接解开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易潇安身上。
黄玥和刘叔就要往近走,易潇安忽然盯着舒颜问:姐姐,你的护照和身份证呢?
舒颜愣了一下,回头看黄玥,黄玥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舒总的包里吧?
舒颜也不知道易潇安为什么会在这儿问,打开包翻了翻,没有护照。
黄玥直接慌了:不是舒总,我明明记得你都装进去了啊。
舒颜又找了一遍,确实没有。
黄玥又在自己的包里找了一遍,就差打开行李箱翻了,易潇安提醒道:是不是落在车上了?姐姐的包没有扣。
舒颜看着了一眼自己的包,深深地看了一眼易潇安。
你确定吗小安?这要是真丢了舒总近期可就走不来了。
唔,我好像下车的时候看到什么东西掉了出去。
黄玥还是有些懵,看舒颜一言不发,摆了摆手:行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和刘哥回去找找,找到了马上来。
黄玥作势要走,易潇安叫她,语气平静道:黄姐。慢点找,不着急的。
刘叔和黄玥往回返,周围来来往往地人都收了伞,有几个男人上台阶太着急,冷不防还撞了易潇安一下。
舒颜伸手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看着易潇安低声问:小安,怎么回事?
易潇安笑了一下,她抬头,双眼对上舒颜的目光,把书包从背后取下来,伸手摸出一个红色小本递给她:你猜到了呀。
是舒颜的护照。
像是开了一个拙劣的玩笑被抓到,语气中尽可能装出地那么点调皮都湮灭在了无奈当中。
舒颜看着她递过来的那本护照,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她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手指颤抖地接过来:有话想单独和我说吗?
我没订你的机票,邮件也是假的。
尽管刚刚的一瞬间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舒颜的手指扔在接过护照的一瞬间狠狠地抖了一下。
不想让我一起去,还在生气,对吗?舒颜的声音很轻,目光几乎不能再和易潇安对视。
嗯,不想让你一起去。
不过,不生气了。一句解脱是的话说出口,饶是抬起头扬着嘴角看着舒颜,鼻尖还是不争气地酸了起来。
易潇安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她避开舒颜的目光,故作轻松道:本来想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告诉你的,没想到又拖了那么久。
易潇安说完低头,从包里找出了一朵已经干枯了的小雏菊,白色的花瓣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透着一种残缺的美。
易潇安抬眸,将这朵仿佛多碰一下就会碎的花递过去:舒颜,我喜欢你,很久了。
舒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对上易潇安的眸子,手指近乎木讷地接过触上那朵已经干枯的了花。
易潇安垂下胳膊,看到她继续道: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了,从前我不懂那种感情是什么,但是去年,你从美国回来,在我身后问我小姑娘在看什么的那一刻,我就很确定了。
你问我有没有准备礼物的那天,我准备了,我准备了一个蛋糕,还有一束小雏菊。后来,你没有回来。
舒颜,小雏菊的花语就是暗恋。
这些话不知道在脑子里排练过多久,饶是眼前视线已经模糊,易潇安还是一句一句地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是一件挺不对的事,所以我藏着。易森走了,沈绫走了,我就再也没怕失去过什么,但是舒颜。你成为了我又一个我怕失去的人。
好久好久一段日子里,我每次接到你的消息都会高兴很久,每次在你回来之前都会彻夜失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在努力地想说什么,又怕说得不好,想在你面前每一刻都很好看。所以,尽管没能和你在一起,但这几年的每一天,都教会了我漫长而甜涩的暗恋滋味。
眼泪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舒颜的全身开始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扶住易潇安,易潇安却逃也是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抱了。
舒颜,别再抱我了。
易潇安努力吸了吸鼻子,眼泪模糊了视线,周围都是往来拉着行李箱行行匆匆地行人,每个机场的夜晚都会有人到来,有人离开,没有人停下脚步注意到这一幕。
易潇安抬眼看向舒颜:你不是想知道,我一直以来许的愿望都是什么吗?
从十四岁起,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快点长大。这个愿望在十八岁的那天,终于实现了。
易潇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西装外套的一角,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起白红。
我不止一次想象过在那天和你表白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也不只一次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一直只把我当妹妹吗?
像是什么东西撞碎了冰面,少女哽咽的声音如同暖江碰冰,舒颜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涌起,五脏六腑都像被狠狠抓了一下,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小安,我
不过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她的声音那么轻,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了曾经的暗恋时光,而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再没有半点不甘。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身上,眉眼间都仿佛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屋檐外雨越下越大,斜风吹着雨丝时不时刮在两人身上,像是哭累了,易潇安抬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又伸手摸了摸,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过去:你送了我那么多名贵的首饰,这里的漫画画了有些时候,如果愿意,就当做是我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不过舒颜我知道,你送我的每一套首饰,都独缺了一枚被单独拿出去的戒指。
舒颜认出了这个本子。好像是很久之前有一天她去易潇安的书房,匆忙之前她刻意藏了什么东西,就是这个本子。
戒指
戒指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颜,有时候我觉得我挺幸运的,至少我在17岁的时候,和我最喜欢的人住在一起过。真的,挺开心的。
不远处黄玥已经着急赶来了,一边着急叫着舒颜一边往上走,雨幕阻隔了她的声音,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
眼泪已经止住,本就苍白的脸颊因为哭泣泛了红色,易潇安抬头,黑色帽檐下的面颊是那么纯稚,整个眼圈都红得厉害,舒颜只感觉心里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刺痛感顷刻蔓延至全身。
她轻声最后道:
舒颜,我不知道从前的喜欢到底有几分是出于依赖。
但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到没力气,该你们了。从来没有想刻意虐谁,在17岁的雨季那种暗恋的辛酸永远都是快乐和苦涩并存。感谢在20210312 17:44:13~20210313 23: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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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舒总,没找到护照啊,给周姨打电话说家里也没有
舒总你手里拿的不是护照吗?
黄玥和刘叔气喘吁吁走过来,易潇安已经转身,她把舒颜的西装外套重新搭回她的肩头,费力地推着三个行李箱往进走。
哎小安你怎么走了
黄玥着急地看了一眼易潇安,转身就看到舒颜一双眼睛通红,手中也拿着奇怪的东西。
去帮。舒颜发出了一个极其干涩的音。
看出不对劲,黄玥也没说什么,和刘叔两个人把易潇安送进安检,易潇安一直低着头,帽檐挡住了眼睛,也没多说话,临走之前最后和二人说了一次保重,再一晃身,就已经消失在了熙攘的来往旅客中。
黄玥本能地感觉两人之间事儿大了,走出机场,就见舒总正一个人倚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西装外套从肩膀上滑了一半儿,雨滴一直打在脚边。
黄玥赶忙走过去把黑色伞撑在她的头顶:舒总、舒总
像是才回过神,舒颜茫然地看了黄玥一眼,发红的眼尾让人看着都害怕。
舒总,走了。
她只说走了,不知道是说易潇安走了,还是叫舒颜该走了。
走了。舒颜讷讷地重复了一句。
外面雨幕不停,周围的旅客依旧提着行李箱熙熙攘攘,像是一对儿许久未见面的异地恋情侣见面,女主直接扔下行李箱就朝赶来的男生扑过去。
男生紧紧把女朋友抱在怀里,直接扔下伞抱着女朋友转起圈来。
黄玥没催舒颜,就这么任由她看着,过了很久舒颜站起身来:走吧。
回到车上,刘叔也没多问,把舒颜的行李箱又放回车上后就往景山公馆开去。到了景山公馆后黄玥没跟她继续回屋,说了一句舒总好好休息之后就自己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