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靶场上，三团三连的女兵们和二团的男兵们站的笔直，静静等着程燕西跟郑延明的比赛开始。季凉在队列最前方，跟三连连长并排站着。
程燕西在靶场里，端着步枪试了试，一转头，却不知为何，第一眼就看见了季凉，仿佛，早就知道她在那里了一样。
“程首长，开始吧？”郑延明端着枪走过来。
“好啊。”程燕西回神，挑挑眉，回眸的瞬间，将步枪架在自己胳膊上，眼睛瞄准目标，‘砰’的一声，朝远处的环形靶上开出一枪，步枪的后座力让他的肩背部有韵律的轻轻一震，动作流畅协调。
“十环！”报靶员飞快的报出程燕西的成绩，引来一阵整齐的掌声。
在场的特种兵，都能达到自动步枪两百米十环的成绩，但这次比赛，射击距离追加到三百米，程燕西第一枪就能射中十环，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郑延明哼了一声，‘咔咔’两下子弹上膛，废话不多说，‘砰’的一声，紧随程燕西开出一枪。
“十环！”
“哦！”
“吼吼！”
二团的众男兵齐齐的欢呼，掌声雷动。
“哼，这不是欺负人嘛！俺们首长也是十环，也没见你们叫得有多大声！”身旁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季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兵不知道从哪里钻过来，愤愤不平。
“你是……”季凉蹙了蹙眉。
“季指导员！”小兵连忙朝季凉行了个军礼，“我是跟着程首长来的，是首长的司机兼警卫员，指导员可以叫我小赵。”
季凉一愣，点点头，“你好。”程燕西身边的警卫员都换了人呢！
“指导员您好！”小赵憨厚的笑了笑。
从第一枪开始，程燕西跟郑延明两个人就较上劲了，五枪过后，比分还一直追平，全部十环，零失误。
“看来这固定的靶子，没什么难度。”程燕西嗤了一声，“郑团长，直接来移动靶吧？”
“好啊，我一定奉陪到底。”郑延明说完，冲他们二团一连连长说道：“你把规则解释给大家听！”
“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兵站出来，说道：“移动靶射击规则，一共十一个人型靶，会在不同时间、不同方位出现，两位首长持手枪射击，子弹是橡胶弹，程首长的子弹里是红色颜料，郑首长的子弹是蓝色颜料，谁打的靶多，谁就获胜。若同一靶被射击两次，则先射中的为胜。”
这规则看似简单，可因为比赛的两个人枪法都好，靶子又少，谁能射的靶多，全凭速度和集中力，能赢完全就是实力了。
季凉有些揪心。
比赛瞬间开始，季凉的眼睛似乎用不过来似的，盯着靶场，不知道靶子何时就出现了。
砰——
砰——
两发子弹破膛而出的声音之后，季凉顺着声音看过去，才见到右侧突然冒出来的靶子。紧接着，程燕西在地上一个翻滚，单膝跪地，朝着身后又是一枪，人形靶上顿时一片红色颜料。
郑延明恼怒的叹了口气。
季凉不自觉得攥紧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场中的人不敢放松，耳边是接连的子弹声，眼前是程燕西跟郑延明来回移动的身影。
十一个靶子很快，比赛没几分钟就结束，而等待的时间最难熬。季凉几乎没有看清谁射中的比较多。
报靶员很快就把十一个人型靶全都排到一起，说道：“程首长五发，郑首长四发，还有两发两位首长都射中了，都是程首长快。所以，七比四，程首长赢。”
听罢结果，程燕西邪魅的勾了勾嘴角，那笑容仿似一抹阳光，“郑团长，承让了。”
“呵呵。”郑延明咬牙切齿的笑了笑，“程首长果然厉害。”
程燕西不置可否，将枪随意的扔给一旁的教导员，朝着三连的方向看过去。
“教官，你真厉害！”
“程首长帅呆了！”
三连的女兵忍不住开口叫好。
程燕西刚要笑，却瞥到季凉面无表情的脸色，顿时翻了个白眼，“季指导员，你是看不起我吗？黑着个脸。是不是我赢了郑团长，让你很不爽啊？”
季凉眨了眨眼，感受到郑延明投过来的疑问又期待的目光，感受到大兵们暧/昧的目光，熟视无睹的缓缓开口，“这是部队，我不会将个人恩怨带入到两位首长的比赛中，既然是比赛，肯定会有输赢，我没有不爽。”
郑延明也将枪扔给教导员，走到程燕西身边，“季指导员是出了名的淡冷，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笑得太夸张。为了避免误会，我想，这一点还是向程首长好好解释解释。”
“呵。”程燕西轻笑一声，眼底却是浓的化不开的阴寒。郑延明说话的语气，好像拿季凉当自己人一样，凭什么？季凉明明是他们三连的指导员！
“下一场自由搏击，直接在靶场进行吧，场地换来换去太麻烦。”郑延明开口。
“好啊。”程燕西有些挑衅的点点头，将自己的上衣一脱，扔给小赵。
季凉随意的往他身上一看，眼神不留意触及到他脖子上的项链时，猛地一紧。那是她设计的枫叶项链，送给他的礼物啊，竟然还挂在他脖子上……
射击场上已经尘土飞扬，两个人纠缠到一起，打得难分难舍。
郑延明右直勾拳向程燕西击去，程燕西一个闪身躲过。下一秒，郑延明一下子抓住程燕西右手腕，同时右手成爪朝程燕西的咽喉抓去。
程燕西眼睛危险地一眯，下意识的去挡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攻击不得，只能后退，退了两步后，对着冲过来的郑延明一个侧踢，郑延明双手一挡，艰难躲开。
郑延明是擅长锁喉的，每一招都朝程燕西的脖子攻击。而在场的人都能看出程燕西对那条项链的宝贝程度，自然也看出这场比赛中，他以防守为主。
“程首长脖子上那条是什么项链？这么护着？”
“是啊，比赛都不管了。”
周围响起小声议论，警卫员小赵得意的哼了一声，“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项链可是俺们首长的女朋友亲自设计送给他的，首长对它宝贝的很呢！那谁要是动一动，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呢！”
女朋友？季凉蹙了蹙眉。
“你们首长有女朋友了啊？”
“叫什么名字啊？”
“你们首长女朋友是设计师吗？”
小赵转了转脑袋，一下子来了气势，道：“俺们首长的女朋友叫程然，是设计师不错。”
季凉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半天之后，木讷的对身旁的人说道：“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哎……”徐秀云一惊，刚要叫住季凉，却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射击场，皱了皱眉。这两天，季凉怎么了？
季凉心里憋着一口气，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跑了起来，她一路往三团团长的办公室跑去，不敢停歇。
射击场上，程燕西一个背摔将郑延明摔到地上，一抬头，望向原本应该站着季凉的地方，却见那里已经空了，他的心好像也随着一空。
郑延明趁着程燕西愣神的功夫，手撑地一下子跳起来，扑到程燕西身上。
两个人瞬间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程燕西气红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郑延明，挥起拳头往他脸上身上砸去。郑延明也不客气的揍着程燕西，一拳一拳，毫不留情。
一群大兵看愣了。
直到率先程燕西从地上爬起来，电光火石间，从腰间掏出枪，一下子抵在郑延明头上，郑延明一下子顿住。
“你输了。”程燕西的声音冷得似乎将射击场冻住。
“程首长，拿枪就犯规了。”郑延明咳了咳，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如果不拿枪，刚刚给你一拳，你也爬不起来了。”程燕西伸舌舔了舔嘴角的一丝血迹，“我只是想速战速决。”
说罢，不等郑延明反应，冷冷的起身，走到三连面前，“季凉呢？”
“回首长！”徐秀云敬了个礼，说道：“刚刚季指导员说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程燕西从小赵手里拽过衣服就要离开。
“程首长去哪？”郑延明一下子叫住他，“还有一场比赛。”
程燕西勾了勾嘴角，并未回头，“我觉得，两场已经够了。”
因为，胜负已分。
季凉一路跑到三团团长的办公室外，在外面定了定心神，问门外值班的守卫，“团长在里面吗？现在方便进去吗？”
“季指导员，进来吧！”
三团团长听到声音，直接喊季凉进去，值班的守卫替季凉打开了门。
季凉点点头走了进去，行了个军礼，“首长！”
“来，坐吧。”三团团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练女人，姓李，当初跟江姐一起战斗过。江姐这两年多来，经常帮着季凉带三三，而李团长也偶尔跟江姐、季凉聚一聚，所以私下里，跟季凉的关系还算不错。
“团长，我就不坐了。”季凉跑的有些喘，说道：“今天来，是有些事想请首长批示的。”
“哦？什么事？”李团长抬起头来。
“我……”季凉抿了抿唇，“我想我跟赵钱孙，赵指导员暂时调换一下工作岗位。因为新来的教官是位男教官，我还是觉得赵指导员陪着程首长会比较方便一点，等军演结束后，我在跟他换回来。还有……”
砰——
身后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季凉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转头看去，却见程燕西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阳光都挡住，凶神恶煞的死死盯着季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首长！”李团长刚站起身，规规矩矩给程燕西敬了个礼。
季凉心头一紧，程燕西怎么追来了？他来得好快啊！
程燕西没理李团长，只逼近季凉一步，“你刚刚说，还有什么？我等着听你说完。”
“你……”季凉张了张嘴，“我要说什么，好像跟程首长没关系吧？”
“我要你说！”程燕西猩红着眼，睥睨着季凉，吼声震天，“我最不喜欢别人跟我作对了！季凉，既然是我们三连的指导员，我就能管得住你，你的事，必须跟我有关系。”
李团长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心想，季凉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人缘好，这位程首长才来两天，怎么就跟季凉结了这么大的梁子？看样子，都是这位程首长的原因啊！
“我记得昨天程首长还说我不适合当特种兵的指导员，我主动请辞，不是正好顺了程首长的意吗？”季凉微扬着头，那眼神，好似真的在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还有，我刚刚要说的是，军演结束后，我就要离开部队了。”
“离开部队？”
“离开？”
程燕西跟李团长齐齐发声。
“季指导员，这是为什么？”李团长快步走到季凉面前，关切道：“突然离开部队要做什么去？是因为三三……”
“李团长！”三三的名字脱口而出，季凉一惊，连忙打断她的话，一颗心砰砰直跳，转过头来冲着李团长道：“只是，只是因为学业还没完成，想先回学校。”
“不行！我不允许！”
程燕西一听，冷冷的拒绝，“在我没有离开南江部队之前，你也不准离开。三连的日常训练，你也必须参加，军事演习，你也必须参加。”
季凉狠狠瞪着程燕西，“程燕……程首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准离开。不准离开三连，更不准离开部队。我去哪里，你都必须跟着。你要回去完成学业，那就看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大发慈悲再说。”程燕西冷冷的说完，眸子里射出来的寒光仿佛要透进季凉的心底。
季凉求助似的看向李团长。
“没用的。”程燕西又往前一步，几乎贴近季凉，“不要说李团长，就算你们梁旅长来了，我说不让你走，他也毫无办法。季凉，你认命吧，除了服从我，你无路可走。”
李团长看的心惊肉跳，连忙问道：“程首长，季凉，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
“没有！”
两个人齐齐的开口，倒让李团长一愣。
“不知道程首长为什么对我如此‘特别’呢？”季凉将‘特别’两个字咬得极深，身子在微微颤抖。难道她想逃都不行吗？
程燕西一愣，随即说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幼稚的理由，“因为你不听话。”
“那是不是只要在军演前的这段日子，我服从程首长的命令，我听话，程首长就会让我离开呢？”季凉轻声问道。
程燕西的眼睛微微一眯，拳头悄悄握紧，“好啊，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两个月之后，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
“好。”季凉点点头，举起手掌，“程首长，我们击掌立誓，让李团长做个见证如何？”
程燕西嗤笑一声，痞里痞气的开口，“好啊。”说着伸手，‘啪’的一声，跟季凉爽快的击了掌，声音清脆。
季凉收回有些被震的有些发麻发痛的手，朝李团长敬了个礼，“首长，打扰你了，没什么事，我先离开了。”
李团长点点头，“行啊，回去吧！好好工作！”
“是！”季凉刚想转身离开，却被程燕西叫住。
“我还没有让你走。”程燕西转过身，“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第一首长，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监护人……”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一道声音划过，程燕西只感觉太阳穴一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季凉淡淡的应了一句。
程燕西甩甩脑袋，大步走出办公室，季凉随后跟上。
李团长坐回办公椅，摇了摇头。这位程燕西首长，怎么还跟一个小姑娘较上劲了？想到这里，李团长突然瞪了下眼睛，程燕西，程燕西，滨海军区，程家……难道……
李团长飞快的抓起桌子上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拨了出去。
滨海某家超市外。
铃铃铃……
一个中年女人一手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一手拎着超大购物袋，正往前走着，偏偏口袋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只见那女人毫不费力地提着购物袋，轻松地将口袋中的电话拿出来，一看来电，举到耳边，打招呼道：“李团长。”
“小江啊！”
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帮季凉带着孩子的江姐，而她怀里的小娃娃，自然是三三了。只见三三酣睡着，小嘴时不时砸吧砸吧，看样子睡得香甜。
“李团长，有啥指示吗？”江姐笑着，一边往地下车库走。
“三三的父亲是谁。”李团长开门见山的问。
“这……”江姐顿时愣住，“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是程燕西吗？”李团长扔下第二枚炸弹。
“你……”江姐被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我猜对了啊！”李团长舒了口气，可心底更多的是震惊。程家的事她也听说过，这两年来季凉的事她也听说过，今天突然被这两个奇怪的人一刺激，那些蛛丝马迹似乎顺理成章连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分析的呗！程燕西程首长，他到我们部队来当教官啦！”李团长捏了捏眉，“他跟季凉杠到一块儿去了，唉，看来我们这儿，要热闹喽！”
江姐吃惊地张大嘴巴，“这可咋办？”
“还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啊！”
“嗯……”
怀中的三三突然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江姐连忙冲电话那头说道：“哎呀，李团长，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还抱着三三呢，等回家之后给你回电话啊！这事要保密，保密啊！”
“行，我知道。那你忙吧！”
挂断电话，江姐一边哄着三三，一边继续往地下车库走去。
而在她们身后，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车子随着江姐的脚步悄悄尾随。事实上，从她们进超市开始，这辆车子就一直守在外面了。
车子后座的男人紧紧盯着江姐怀里的小三三。
“跟她们进车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