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叶朵朵被他正经样逗笑,噗嗤一声,浅浅的梨涡,明晃晃的可爱。
大晚上跑来撩拨他,就为了看他笑话吗?即便如此,顾洗砚也不会生她气,拿起床头的衬衣披到她肩上,“夜里冷,小心着凉。”
叶朵朵偏头看了眼肩头的衬衣,没说话。
屋里很安静,电扇呼呼地吹,很突兀。
三伏天,你怕我着凉?
她记得顾洗砚念书那会儿,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这样的人,智商肯定没问题,那就是,关心则乱。
叶朵朵一把抓住他的手。
顾洗砚发现她的手好小,就他一个巴掌那么大,轻而易举就可以包裹住。
这么想着,已经将叶朵朵的小手握住。
叶朵朵微怔,跟他的人不一样,顾洗砚掌心滚烫灼热,四肢百骸跟着烧起来,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这人?刚不还说有些事不行吗?
现在又撩拨她算怎么回事?
既然热了,叶朵朵耸肩,肩上的衬衣滑落,带动里面的短袖,露出雪白娇嫩的香肩。
正巧,对着顾洗砚方向。
叶朵朵听到顾洗砚吞咽的声音,嘴角翘起,撩拨,她绝不认输。
顾洗砚收敛视线,看向别处,嗓音低哑,“还有其他事吗?”
“没其他事,就一个事,”叶朵朵摘下挂脖子上的怀表,一股脑地塞进顾洗砚手里,大眼睛忽闪两下,“我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除了孩子,还有其他礼物?他媳妇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但,不管怎么样,顾洗砚心里还是高兴,谁不想媳妇对自己好?正要看礼物,叶朵朵突发奇想,让他闭上眼睛。
顾洗砚照做,乖乖把眼睛闭上。
叶朵朵捧起顾洗砚的手,放到他耳朵边上,神秘兮兮地问,“什么礼物?你猜猜。”
顾洗砚听到怀表“咔咔”的走动声,不过为了配合叶朵朵,他装作不知道地摇头。
叶朵朵骂一句笨死了,却笑得灿烂,又一把拽过顾洗砚另只手,摁到自己的胸前。
别看她瘦,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手下一抹柔软,顾洗砚骤然僵硬,想要把手抽回去,可是舍不得。
叶朵朵着急,没想那么多,将顾洗砚的手往下摁,问,“感受到了吗?”
原来她说的是心跳,砰砰砰……频率跟耳边老怀表的走动声,差不大。
“以后出任务带身上,想我了,拿出来听一听,就像我在身边一样。”叶朵朵说。
顾洗砚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掌心的怀表,复古金色花纹,款式虽然简单,但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媳妇送的,就算一块石头,也是千金不换,更不要说,媳妇赋予了这块怀表全新的意义。
忍不住再次放到耳边,听它“咔咔”的走动声,就像媳妇的心跳。
叶朵朵见人喜欢,心里大舒一口气,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顾洗砚的手臂,“不打开看看吗?”
顾洗砚依言打开怀表,一面是表盘,另一面居然是叶朵朵的照片。
照片上的媳妇五官娇美,穿一身崭新的绿装,笑得跟盛夏的阳光一样,耀眼夺目,意气风发,很好看。
看得出来,她为自己考上文艺兵,很骄傲,顾洗砚也为她感到自己,她喜欢跳舞,进了文工团,就可以跳一辈子的舞,将自己的喜好当作事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当她的面,盯着自己照片看,叶朵朵难免不好意思,伸手扒拉顾洗砚两下,“好了,别看了。”
顾洗砚一本正经道,“好看。”
叶朵朵羞赧地抿唇,“我知道。”
顾洗砚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嗓音低沉醇厚,如大提琴:“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
即便知道顾洗砚念的是作家茨威格的情诗,但叶朵朵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这几句诗不就说的是她对顾洗砚一片深情的真实写照吗?
我心将本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由自己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悲凉,叶朵朵鼻子一酸,要哭了。
“我没说你,只是突然想到了,”顾洗砚反倒安慰起叶朵朵,“我很喜欢作家茨威格。”
叶朵朵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眶通红地问,“洗砚,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怀表吗?”
就说他嘴笨,怎么又把人惹哭了,顾洗砚自责。
“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块为了表达爱情。”叶朵朵发誓,往后余生,她再也不会像“叶朵朵”那般,对他视而不见,她会把他放心尖上。
“你送我定情信物?”惊喜来得太突然,顾洗砚有点反应不过来,上次出任务回来,媳妇还要跟他离婚。
见人不信,叶朵朵心急火燎,扑过去,将顾洗砚按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霸道地命令道:“我说是就是,不准不信,不准怀疑。”
不等对方回答,叶朵朵狠狠地吻上去。
武威!
顾洗砚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喘着粗气,“孩子。”
叶朵朵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胸口,低笑出声,“我的礼物,从始至终都是怀表,跟孩子没有关系。”
顾洗砚攫住她的下巴,“没有怀孕?”
叶朵朵眨眨眼睛,秋水潋滟,也带着挑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顾洗砚将人捞进怀里,翻身而上,到后半夜,叶朵朵哭得嗓子都哑了,后悔死了,她才是真正地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的腰要断了!
***
媳妇走后,叶国伟心就死了,甚至想说交代在前线算了,当真出事,他又放心不下叶朵朵,闺女已经没妈了,他这个爹要是也回不去,她得多可怜。
他愧疚闺女太多了,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
为了叶朵朵,叶国伟拼了命才活下来,但还是瘸了一条腿,已是万幸。
再婚前,他跟李玉梅说得很清楚,只是搭伙过日子,他赚的钱给她管,她帮忙照顾闺女,用李玉梅的话来说,这么多年,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叶国伟这才对她拿钱补贴娘家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对他来说,钱财本就身外之物,日子能过就行。
至于继女,除了和平饭店那件事,他对她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订婚宴过后,林思清一直愁眉不展,精神不济,想来心里还难过,叶国伟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安慰,跟李玉梅说吧,她张嘴就怪叶朵朵,叶国伟和她理论了几句,好了,班也不上了,往床上一躺,装病,从早到晚哎呦连天。
叶国伟跟她说不明白。
两天过去,李玉梅还在装病,桌上只有叶国伟和林思清,相对无言,吃到一半,林思清突然来了句,“爸,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叶国伟抬头,林思清委屈巴巴看着他,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叶国伟最怕女人哭,放下筷子,递过去一块手帕,“怎么了这是?”
林思清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我都看到了,那天你提了一盅酒酿圆子给朵朵。”
对这件事,叶国伟撒了谎,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又被林思清撞个正着,他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跟她道歉,“思晴,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闺女不像继女讨人喜欢,名声一直不太好,跟陆时风出去喝酒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顾家也容不下她。
反之,继女没有什么损失。
“我知道,”林思清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还在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声泪俱下地哭诉道,“我就是,有点难过,不管我怎么努力,朵朵才是爸的亲闺女,我只是一个外人,哪怕我跟朵朵一块掉河里,爸肯定毫不犹豫救朵朵对不对?对您来说,我的命根本不重要!”
这么严重?不是,他就撒了个谎而已,叶国伟有点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了。
“既然爸这么不喜欢我,当初就不该接我过来,”林思清自暴自弃道,“就该让我亲爹带我走,让他把我打死!反正这里也没人喜欢我,就连我最敬爱最崇拜的您,也讨厌我!”
林思晴对叶朵朵的羡慕不只是唐曼宁。
上小三那年,林思晴无意得知那个温柔漂亮的婶婶早不在人世,为此,她还哭了一宿,第二天跑去家属院,意外碰到叶朵朵她爸。
沉默寡言的男人,至少比她那个不着四六的爹靠谱,打那天开始,林思清就撺掇她妈离婚,足足折腾了五年。
搬进家属院第一天,李玉梅让她喊叶国伟爸,林思清故作害羞地埋着头,叶国伟担心孩子接受不了,就说不着急,慢慢来。
林思清这时走上去,抱住对方一只手臂,乖巧地喊了一声爸。
叶国伟红着眼眶唉了一声。
林思清知道他想自己闺女了,不过没关系,同住一个屋檐,她早晚会把叶国伟抢过去,这次她再也不会错过了。
“思晴,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些年闺女跟他作对,叶国伟知道对不起闺女,觉得自己活该,但心里还是难过,是继女一直安慰他,一定程度上修复了他这颗老父亲破碎的心,是以,叶国伟也是真心对林思晴,手笨脚笨地哄道,“讨厌你这种话,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不要妄自菲薄,家属院那么多人喜欢你。”
“爸,真的,你不讨厌我?”像个小孩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林思清破涕为笑,起身绕到叶国伟跟前,蹲地上,两只手搭他膝盖上,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让叶国伟深深地觉得对不起她。
“不讨厌你。”叶国伟摸摸她的头。
林思清笑了,大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叶国伟空荡荡的手腕,林思晴懂事地开口,“爸,等我发工资,我给您买块表吧?”
“等我下。”叶国伟回屋一趟,回来给了林思清一块怀表,复古金色花纹,款式简单,林思清视若珍宝地拿在手里翻看,“爸,这块表,您不是给朵朵了吗?”
“朵朵那块是她妈那块,这块是我找老师傅照着做的。”叶国伟把怀表交给闺女,是考虑到她想她妈的时候有个寄托,他也想自己媳妇,所以找人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真的一模一样。”林思清打开怀表,拿到耳边听走动声,眼睛一下就亮了,“声音都一样。”
叶国伟看她样子是真的喜欢,忍痛割爱,“你不是喜欢这块怀表吗?爸今天就把它送给你。”
“不行!这可不行!”林思清往回塞,“这块表对您意义非凡,就算再喜欢,我也不能拿。”
继女这么懂事,叶国伟颇感欣慰,又塞回去,“拿着吧,跟爸还客气。”
“这样好了,我也找老师傅做一块。”林思清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叶国伟遗憾地摇头,“老师傅两年前就走了。”
林思清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同时又道,“那我更不能要了,爸就剩下这块表了,以后想婶子了怎么办?”